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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回忆 ...

  •   邀孔蔚洇来酒肆这天褚潇穿了一袭长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还破天荒的拿了把扇子。
      看起来更像孔雀了。
      谢正则对自己的陪聊身份十分有自觉,鄙夷的看了一眼旁边坐立不安的好友,自觉承担了泡茶的任务。

      扣扣扣的敲门声响起,褚潇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谢正则还在醒茶,腾不出手招待。
      “百闻不如一见呀百闻不如一见!”褚潇一边笑,一边盯着孔蔚洇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面善,只当是有缘,心中雀跃更甚。
      孔蔚洇微微福身,疏离而有礼,眼睛直直的盯着桌子后面泡茶的人,紧张的额头冒汗,心思完全不在褚潇身上。

      倒好茶,谢正则起身准备开口客套,却在抬头的一瞬间失手打碎了茶碗,看着门口的人,心中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褚潇看着明显是旧识的两人心中泛起了嘀咕,他盯着孔蔚洇细细打量,突然惊觉:这不就是谢正则塞在钱包里不让他动的那个小美人么!竟然是他!

      自觉不应再留的褚潇带着满心的疑问,识趣的乘两人呆愣的功夫收拾好碎茶碗离开了房间。

      屋里只剩下久别重逢的二人。
      孔蔚洇开口打破了沉默。
      “哥哥。”
      轻得能被一阵风吹散,说话之人好像害怕声音大一点就会把眼前的梦震碎一般小心翼翼。
      谢正则定了定神,拉他坐下,喝了口茶,开口道,“褚潇只说要请个角过来,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
      孔蔚洇定定的看着手中的茶碗,看着茶碗里细针一样的茶叶起起伏伏,话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原以为,十多年前那一别,就永远不会再见了。”
      “......对不起,是我爽约了”,抬手抹去眼前人的泪水,谢正则对自己多年前的不辞而别懊悔不已,“是我不好,对不起。”
      孔蔚洇再也忍不住了,扑到谢正则身上大哭——像小时候一样。
      谢正则抱着他,轻轻捏着他的脖颈——像小时候一样。

      “哥哥,我练功摔到腿了,好疼。”
      “这就哭啦?真娇气,哥给你揉揉就不疼了。”
      “哥哥我学了一段新词!”
      “咿咿呀呀的,听着头疼。”
      “哥哥你看我给你耍个刀!”
      “小祖宗诶这可是真家伙!你可小心点别切到手!”

      “阿洇我找了份工,挣了钱就能给我娘买药了,还能给你买糖。”
      “阿洇我做工的那家洋人教了我两句洋文,可好玩了。”
      “阿洇我老板带来一个黑盒子,说是叫照相机,我带你去看看。”
      “阿洇,娘不在了,我只有你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谢正则抱着孔蔚洇,往事桩桩件件涌上心头。

      当年,他和母亲相依为命,阿洇就像个下凡的小仙女一样闯进她们母子的生活。
      相较于少言寡语的儿子,阿洇爱说爱笑、喜欢撒娇。
      母亲在世时,最喜欢点着阿洇的鼻子尖,说他是个古灵精怪的小滑头。
      母亲总是说,“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就好了。”

      那时候阿洇一得空就会偷溜出来,到家里吃饭。
      母亲总是随时在厨房的桌子上备着一小袋麻糖,让阿洇带着,在回去的路上解闷。

      后来,母亲病了,病得很重,生活的担子压到他喘不过气。
      他出去做工,在纺织厂纺过线、到酒馆打过杂、替洋人跑过腿。
      在艰难的日子里,阿洇总是一个人跑出来陪他,沉默的接过他手中的麻糖,一声不吭的吃完,把带来的饭菜留下,然后默默的离开。
      相视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可是母亲还是死去了。
      他坐在母亲身边,点了点身上的钱,捂住脸抽泣。
      他没有钱埋葬他的母亲。
      哭累了,他起身洗了把脸,走到街角买了一包麻糖。

      阿洇去求了乐师、检场、箱倌,才终于凑出些碎银子。
      他回家时,放在桌上的麻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布包。
      布包里面塞着白花花的银子。

      埋葬母亲的那天,阿洇俯下身去,轻轻的把一包麻糖放进母亲怀里,和他一起沉默的看着黄土一点点从地底漫上来、漫上来,淹没那包麻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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