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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同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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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吟这一逛就是一个时辰,影子都从脚底开始延伸打斜,陈吟才气定神闲地走进了樊云楼。
樊云楼是燕安第二大的酒楼,整体风格高调却雅致,今日萧元初做东,出手算是阔绰,跑堂的小二一听陈吟是别云阁的客人,极其热情。
陈吟跟着小二走一路看一路,还不忘调戏路过的小娘子。
雅间门一推开,陈吟就见三个男人沉闷地坐在桌前,互相盯着对方,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悄然浮现。
这氛围是陈吟所不喜,于是刚踏进一只脚,又收了回来,佯作纳闷地回头问伙计:“确定是这间吗?这几个人我没见过,看着不像什么好人,小兄弟当心一会打起来,影响了樊云楼的生意。”
伙计有些瞠然。
司马华之原是背对着门,此刻闻声转头,化开了面上的不善,笑道:“阿吟,别胡闹。”
陈吟“啧”了一声,略带些不情愿地走向了空位,刚要坐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在袖中掏了掏,随意地扔了件物什出来。
对面的管默反应迅速,还不待人看清动作,已在半空握住了陈吟扔出来的物件。
三人定睛一看,是把嵌玉的黑鞘金柄匕首,跟管默的小臂几乎一般长短,管默在手中掂了掂,似乎很满意刀的重量,好奇地握住刀柄,拔出时,匕首发出了宛若蝉鸣的短促一声,只见刀颚上金雕着月纹,刀身薄如蝉翼,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这样的匕首一看就不是凡品,萧元初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陈吟。
司马华之先开了口:“只有给二默的?”
言下之意,小没良心的,要不要看看这跟着管默一样,一路风餐露宿的我呢?
陈吟漫不经心地笑着,伸手覆在那刀柄的柄头,往外一拉,又拽出一把更小的刀刃,面上是炫耀之意,嘴上却说得稀松平常:“他上一把匕首被我弄丢了,正好瞧见合适的,就送了。”
没有一处不令管默欢喜,管默一言不发地收好了匕首入怀,再坐直时嘴角有些控制不住的上扬。
司马华之在一旁再没心情张嘴,眼中却不免染上些阴翳。
萧元初心中不知倒了坛什么,很是难受,面无表情地要起身:“我去问问,要是菜还没做,我们不吃了。”向来清朗的声音,此刻带着火气,有些低沉。
陈吟忙拉住萧元初,却错抓了重点:“诶,气什么,你一个月才多少俸银,买不起这‘月刃’,真没花你的钱。”怕萧元初不信一般,解释道:“真的,我刚接到阿环的信,沪州那几间铺子生意不错,这是阿环给我挥霍的余粮。”说罢还掏出一沓银票,在手中晃了晃。
萧元初看着那一沓银票,虽没说话,脸却更黑了,不知情的伙计端着菜肴进来扬声道:“几位贵客,您要的松鼠鳜鱼和南湖醋鱼来咯!”一股酸味扑面而来。
谁点的这两条鱼?真是又酸又多余。
总觉得这两条鱼拐着弯地让自己挨了骂。
一桌佳肴,萧元初却只觉难以下咽。
萧元初不是什么吃货,却莫名觉得樊云楼此行对自己伤害颇大,此后的月余时间里,都渴望再出宫吃一顿好的,弥补此行的亏损。
九萧正坐在启华宫翘首以盼着,就听到了萧翊车队归京的消息。
“我今晚去玦王府。”本伏案在小册子上勾勾画画的萧元初起身,嘴角噙着一抹笑。
“玦”是刚定下来给萧翊的封号。
陈吟一时没厘清萧元初的心思,有些摸不着头:“你有这么想萧翊吗?”以至于萧翊刚回来,萧元初就急吼吼地要去人家里拜访。
萧元初认真地理了理袖摆,老神在在地说道:“我们兄友弟恭……”
这小子……
陈吟光洁如玉的额头上,隐隐可见青色的血管在微微跳动。
萧元初迫不及待地带着陈吟杀到玦王府的时候,萧翊还在从宫中述职回来的路上,正抱着萧沅芯玩乐的玦王妃,听下人来报说九皇子到,也是一脸迷茫……
这是梧州初见时的友爱戏码演入戏了?
别是真入戏了吧。
玦王妃脸一沉,将萧沅芯交给了婢子,自己则匆匆赶到前厅,亲自招待萧元初。
今日萧元初心情好,穿了身墨蓝的云锦外袍,半束长发进冠,一根玉簪固定,看着很是俊逸矜贵。
一番寒暄后,玦王妃试探地问道:“九弟今日这是,专程来看玦王的?”
萧元初笑得一脸无害:“是啊,听闻二哥回京,元初就想起来二哥曾说自己府上的厨子烧菜一绝,便想着来尝尝玦王府厨子的手艺。”
玦王妃一脸黑线。
萧元初身边立着的陈吟,也是一脸黑线——还真是一点都不装了。
明明玦王府近日喜事连连,这人说话却活脱像专程来给人添堵的。
玦王妃更觉没话说了。
好在萧翊也听说了这边的情况,一路紧赶慢赶,不过两刻便迈进了大门。
桓州这两个月,确实将萧翊折腾得够呛,面色泛青,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不过桓州一事,于萧翊来说,萧元初没少出力,故而一见到萧元初,萧翊倒还真生出几分亲切,拉着萧元初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话。
萧元初眨了眨眼:“二哥,什么时候开饭?”
陈吟站在后面翻了个白眼。
萧翊也有些尴尬地放开了萧元初的手,张罗着用晚膳。
到晚膳时,陈吟才见到萧沅芯,小沅芯一身浅粉色的小袄,脸上照旧圆鼓鼓的,像个奶团子,口中咿咿呀呀,比梧州见时,又能多蹦出不少字音,陈吟眉眼不自觉一弯。
萧沅芯似乎也还记得陈吟,打了个饱嗝后,就挣开了玦王妃的怀抱,有些蹒跚地向陈吟走来。
“姐姐,姐姐。”萧沅芯照旧唤着。
陈吟蹲下身,不带任何疾色地纠正道:“郡主,是哥哥。”
“哥哥”一词,萧沅芯还没学会,于是固执地叫着:“姐姐,姐姐。”
这边的小插曲,全然没有影响到兄弟俩的谈话,客气地推杯换盏之余,两人从桓州一气儿聊到了京城。
“要说燕安嘛,九弟是不是还怎么没见过其他兄弟姐妹?”萧翊问道。
萧元初点点头:“正是,除了二哥,就在朝上见过太子和四哥。元初自小与众兄弟姐妹分离,二哥可愿意给我说说?”俨然一副孤苦伶仃的凄惨样。
萧翊沉思半晌,斟酌着开口:“也罢,你也算帮了我大忙,我便随便给你讲讲。大哥早夭,此事是宫中忌讳,你心中知道即可;三弟萧谦,母妃早去,现在封地穆州,约莫要到过年才能见到了;四弟名时,四弟性子软,我也……接触不多……”
萧时吗,之前倒是忽略了这一号人。
陈吟虽陪着萧沅芯,耳朵却没有放过这边的动静。
话说四皇子名时,太子名光,这又是消食,又是削光的,怎么启贤九年、十年那会,萧洵词穷起不出好名字了吗?
陈吟腹诽着,面上却不动声色。
“太子你应该不陌生;六弟萧乾浡,娶的是秦家的嫡女,秦家也算望族,不过六弟这人醉心于书画,与那秦家小姐也算琴瑟和鸣;七弟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萧昱倾,现在在云州……”
听到故人的名字,陈吟眼帘微微一颤,云州那九死一生的地方。
背对着陈吟的萧元初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侧了侧头。
萧翊没注意到这边两人的微妙:“本还有个和你同是启明元年出生的小八,不过……”萧翊没说透,萧元初却已了然,那八皇子胎死腹中,没见过这荣朝的日月。萧元初后面的皇子都还小,萧翊也是粗略带过。
说到公主的时候,萧翊低了低眉:“大公主敬阳,小我一岁,性子有些烈,同我们几个,都是不怎么往来的,敬阳的驸马是前太傅的长孙,陆祁年。”陆祁年现在是左仆射,可娶敬阳公主萧映棠的时候,不过一个不入流的小官,这其间怕是又一段故事,萧翊似乎不欲多说。
再说到其他几个公主的时候,萧元初还有些游离,始终沉浸在思索萧映棠的事情中。
这样一个不与其他几位皇子往来的大公主,说不定是可交的盟友。
一直到离开玦王府,回到启华宫,萧元初还是有些恍惚。
吃饱喝足,萧元初睡得很沉,次日清晨,被管默粗暴地从锦被中揪出来。
萧元初瞪着管默,管默没什么表情:“外面来了好多人,有我们的,还有二皇子的,还掺着皇后的人。”
萧元初顿了顿才反应过来管默说的人都是谁。他昨日去玦王府的目的本就不纯粹,说到底,就是趁着萧翊还在京中,也是对他卸下心防之际,多榨取其用处,所以便张口向萧翊要了些人,也好把自己和陈吟在外时栽培的部下,暗中插进来零星,总好过现在宫中孤立无援的局面。至于皇后,想必是得了消息,对自己有所怀疑,安插进了自己的人,以方便监视启华宫中的一举一动。
启华宫霎时间热闹了起来。
本来是好事,可人一多,启华宫中没了给陈吟单独的房间,几个人犯了难。司马华之和管默抱着臂坐在对面,这二人本就住在一间,没有看顾陈吟的余力。
陈吟倒是满不在乎,气定神闲地品着香茗。
萧元初觑着陈吟的神色,毫无底气地:“要不,你改扮宫女吧,跟几个小宫娥住在一起,多少自在些。”
陈吟将瓷杯放在桌上,拂手端坐浅笑道:“不行,不想,不愿意。”
萧元初讪讪地垂下了头。
管默环视了萧元初的寝殿一圈:“为什么不让阿吟住这?”萧元初平日里睡寝殿东边的红木架子床,中间有屏风隔挡,西边的美人榻倒确实空着。
萧元初闻言抬头,发现了可行性。不过自己怕是要与那红木架子床再无瓜葛了。萧元初眼中略带幽怨地看向了美人榻。
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陈吟却好像很满意似的,字音说得饱满圆润:“可。”
午时,萧元初召集了启华宫众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本皇子最近心头难安,时常梦魇,夜半惊醒,难以入睡。”
司马华之被迫地、咬牙切齿地配合着:“殿下不若找个侍卫,给您守夜。”
萧元初装作恍悟一般,有些浮夸地说道:“哎呀,本皇子怎么没想到呢,”又假作挑拣一番:“那就陈侍卫吧,我看着陈侍卫,就觉得有安全感。”
陈吟默契地装模作样跪下谢恩:“谢殿下赏识。”
魁梧的侍卫甲看了看有些弱不禁风的陈吟,抱拳说道:“殿下,此事还是交给属下吧,若真有歹人胆敢行不轨之事,属下定舍生取义,肝脑涂地,护殿下无虞。”
萧元初凉飕飕地扫了那人一眼:“本皇子有洁癖,就看陈侍卫顺眼,勉强不嫌她,以后除了陈侍卫,任何人不得踏入寝殿半步,违令者……”
旁边的管默“唰”地一声拔出了刚到手的月刃,刃上的光亮,晃了下众人的眼睛。
侍卫们再没人敢多嘴,忙不迭地:“是,是。”
圆满。
跟着萧元初进了寝殿,关门后,陈吟冷哼:“呵,‘勉强不嫌’。”
萧元初瞬间怂了:“话赶话。”
就这样,在各方势力的推波助澜下,吟元二人,正式开启了同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