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凤凰男》皂沫

1、初见

　　他正在宿舍读《本草纲目》，不时做着札记。
　　宿舍比较简陋，但还算宽敞，是个双人间，摆放了两床两桌两个柜子，却不拥挤。时至白露，午后阳光尚热。窗外树影摇曳，偶有凉风破窗而入。
　　一杯茶，一卷书，一室安静，是学习的好时光。
　　这时，虚掩的门被推开，一个白白净净、圆脸微胖、身材中等的女孩手捧一袋葵花籽，微风一样地进来了，
　　“可可哥，你在呀！我买了葵花籽，好香，你吃吗？”说罢，就把葵花籽纸袋伸过去，放在他手边。
　　女孩声音清脆，语气雀跃。
　　安静的时光，就这样被打扰。他有些郁闷地看了她一眼，勉强笑了一下，说道：“你吃吧，我不爱嗑。”
　　女孩20岁左右年纪，脸上一直挂着示好的笑容。她也不讲客气，不请自坐，坐到了他身后的单人床上，边嗑瓜子边盯着他看，似乎想要看透他平静外表下那颗心的颜色，但她什么也没看到。
　　他是那么沉静自持，边划记着什么，边写着什么，仿佛她不存在。
　　她也不恼，边嗑瓜子，边无话找话，说道：“舒医生今天上班吗？你们俩好象老是错开。昨天我过来，他在里面休息，还有个女生在。是不是他女朋友啊？”
　　肖可头也没抬，敷衍道：“我没见过，不知道。”
　　女孩把纸袋封好，放到桌子上，继续坐回床上，说道：“我昨天上的夜班，可可哥，到你床上睡一会可以吗？”
　　还没得到他的许可，就躺到了他床上。仿佛不是征求意见，只是告诉他而已。
　　肖可回头看了她一眼，毫无表情地说道：“你回自己宿舍睡吧，睡得踏实些。”
　　女孩娇嗔着：“不要。我就在这里等你。我不会打扰你，你继续看书。晚餐我们一起去吃拉面吧，我请客。”
　　肖可感觉自己就像被牛皮糖粘住了。他觉得不堪其扰，于是说道：“我等下要去看望我的老师，请了她吃饭。下次我再请你吃拉面吧。我看完这一页就要走。”
　　女孩有些沮丧，但还是不灰心，坐起来，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他语气清寒道：“你回宿舍去休息吧，我的单车载不得人。”
　　……
　　熊璐在办公室一本正经批改作业，一个戴眼镜的大男生提着一袋苹果进来了，问她：“请问美女老师，陈老师还在这个办公室吗？”
　　她随意抬了抬眼，说道：“陈老师上课去了，你找她的话就到她办公桌前坐一会吧。”
　　他觑了她几眼，然后笑容可掬地扯着闲话，也仿佛在自言自语：“陈老师是我的高中班主任，我今天休息，过来看看她。先和她打电话，她没接，我猜她应该在上课，果然。”
　　她两眼微垂朝他所在的方向轻轻地点头，礼貌地浅浅地笑了笑，然后继续批改她的作业。
　　他坐下之后，环顾了办公室一圈，看到在她办公桌旁边的书架上层，摆着几盆绿植，其中一盆绿箩如团如簇，精神蓬勃，煞是招人爱。更让人刮目的是培植它的那个盆，用芦苇编织帽精心裹着，彰显着主人对它的宝贝。绿萝本是平常物，有人珍爱，它就卓尔不群了。
　　看她没有要理睬自己的打算，他便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起来。和自己相仿佛的年纪，背影窈窕，黑亮的头发扎成马尾，绑发的皮筋上耀着银色的光晕，着一身白底碎花连衣裙。
　　侧颜十分动人。时而颦眉，时而嘴角上扬，心情形于色。
　　看到她终于改完一组作业本，他忍不住开口赞美道：“你的绿萝长得好招人，花盆也很用心，是你编织的吗，美女老师一双巧手呢。”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来了谈兴，娓娓道来：“不是我织的，买的，我觉得精巧别致就买下了。大学的时候我就喜欢在寝室养几盆花花草草，但大多没有几个月就归西了，就绿萝好养，浇点水，陪陪土，拔拔枯叶，就一直茂盛。我就比较喜欢它了。”
　　他说道：“这么好养吗，回去我也去养盆看看。”
　　他起身拿出一个苹果：“能否请美女老师赏光吃个苹果？”
　　熊璐眼神聚焦地看向他，说了句：“别客气。”
　　她才注意到，呀，一个大帅哥呢！五官刀刻般俊美。一双桃花眼，像两弯月牙，藏在细边眼镜后明亮又深邃。宽肩窄腰，有斯文的书卷气，也有干净利落的英气，蛮养眼的。
　　只见他拿起挂在钥匙上的小水果刀在苹果上转动起来，唰唰唰，没一会，苹果被削成了一个裹着鳞片的小灯笼。他拈起顶端果梗，苹果悬空，苹果皮螺旋而下，晃晃悠悠，粘连不断，像编织的花边。他有十分娴熟的削苹果手法，他把削好的苹果送到熊璐手边。
　　熊璐轻笑着接过苹果，边咬苹果，边目光如水地打量他的衣着。
　　短袖白T，深色九分休闲裤，脚踝露着，脚穿白色运动鞋，整体效果不错，时尚合体。
　　但仔细看，就会发现，都是地摊货，做工粗糙，品质低端。
　　好在人有光彩，抖去了不少寒碜。
　　他没想到，她盯着人看起来，如此大胆豪气，顿时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其实，他那边，看到熊璐第一眼，就在想办法搭讪了。看到她，就自然地想到一句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卿本佳人，天生丽质。不仅秀外还慧中，在县中做老师，得本科毕业吧？中学那会，也是杠杠的优等生了。
　　他心里盘算着如意的小九九。
　　……
　　陈老师上完课回到办公室，两人正聊得眉开眼笑。
　　看到陈燕进来，肖可忙站起来打招呼。
　　陈燕略感意外：“肖可，你怎么来了？”
　　“今天休息，来看看您。”
　　“我正想这几天找空，去你那里看看，入秋后，我的头疼病又犯了，时有发作，想要你给我开个单子。我的敏感性鼻炎，上次按你的单子抓了十副药吃了，又按照你的建议去做了三伏灸，至今没有复发。你真是手到病除，有名医潜质哈。”
　　他有些自得地谦虚道：“老师又夸我了。”
　　熊璐情不自禁道：“哇，你是这么厉害的医生！一点也看不出来。”
　　陈燕敏感地意会到了什么，特意向熊璐道：“熊璐，他读书那会儿可是班级学霸，后来考上了SH中医药大学。”
　　熊璐知道，那是国内中医药大学里排名居前一二位的大学。
　　陈老师继续介绍说，他如今在县人民医院上班，单位挺好，人也实诚，帅气就如你所见了。”
　　男大当婚 ，女大当嫁。看来，只要是面对适龄青年，谁都想当月老和红娘。
　　熊璐虽只是笑一笑，心里却如平静的水面被石子砸出了一串涟漪。
　　……
　　上课铃声一响，陈老师上下一节课去了。
　　他们继续聊天。
　　他说挺羡慕当老师的，天天和生动活泼的男生女生打交道，心里满是阳光。做医生就比较压抑了，和病患打交道，常常有透不过气的感觉。
　　熊璐便一本正经地说起做老师的苦恼，周六周日都要上班，要到月底的周末才休两天。
　　他马上话锋一转地认同做老师的辛苦，说做医生也有药到病除的快意。
　　熊璐说做医生曾经也是她的职业理想，当初高考填报志愿她填了好几所医科大学，但都没有录取上。
　　肖可则说他也填了师范院校，当时想着做不了医生就做老师。
　　……
　　话题不断打开，有点一见如故。
　　陈老师上完课，便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他说道：“美女老师，我能荣幸地邀请你和陈老师一起吃个饭吗？”
　　初次见面就就一起吃饭，这是相亲的节奏哈。太性急了吧，给出的暗示太明显了吧。理智上她想拒绝，但情感上不抗拒。
　　学校的吴翔老师正在追求她，攻势猛烈，天天来串门，请她吃饭、看电影、散步，她都通通拒绝了，毫不留情一句话：不去，有事。于是每天晚自习他就来办公室坐一阵，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她完全不为所动，有时候，索性就去教室坐着了。她不想她的另一半也是老师，家里俩老师，到时候都好为人师，咋办？
　　当然主要问题是她没有对上眼，他个子不行，衣品不行，谈吐也不行，来了办公室就坐在她旁边，牛眼似的看着她。她都要烦死了。
　　工作一年多，追求者没有断过，她还没有中意过谁。她也不迁就，没有感觉坚决不暧昧，态度明确，就是吴翔太没眼色了，脸皮铜墙厚。
　　眼前这个男生倒是越看越顺眼，人也开朗健谈，和他在一起应该不会闷。
　　在这样的小县城，要遇到一个心仪的帅哥，近似中奖的概率。
　　眼前这位，目测身高1米78以上，五官端正，眉眼俊俏，学历工作都可，也符合父母的期待。
　　如果穿着的衣服质地考究些，那不就是她心中的理想型吗？穿着嘛，钱可以解决，她家不缺钱。
　　丢丢的时间里，她竟细细地权衡了个全面。他请吃饭，她口里虽然说怎么好意思无缘无故要帅哥破费请吃饭，但心里却不想拒绝。
　　肖可说道：“不过是个顺便的人情，请美女老师赏个脸咯。陈老师，您也帮我邀请一下？”大有熊璐不答应，他不撤退的架势。
　　陈老师当然明白他们的小心思，于是说她来请客。前辈出面，当然不好摆谱。熊璐顺势应允了，但心想也不能要陈老师破费，到时候自己去买单好了。
　　三人吃的煲仔饭，是当时县城里很时髦的请吃方式。他抢着买了单，花了一百多，是有生以来他花得最大的一笔饭钱。
　　不过，他没有心疼，反而增添了他的勇气，这饭焉能白吃？
　　饭后，他又彬彬有礼地把两位美女老师送到学校门口。都说过再见了，他忽然又转身，朝已经进入校门口的熊璐喊道：“熊老师，有个事情忘记了，你等我一下。”
　　他一路小跑过去，掏出手机，说道：“想问你要个电话号码，可以吗？”
　　陈老师在旁边一笑：“舍不得走，就再去办公室坐一会咯。”
　　肖可腼腆地回答道：“不去了，你们要守班、改作业，不去打扰了。我就是想问小熊老师要个电话。”
　　熊璐报上了自己的电话，他立马拨打了过来，并说道：“请美女老师记一下我的号码咯。再见！”
　　他意犹未尽地离开。问到号码了，可以发信息了，可以随时联系了。他心里自得不已。
　　有些话当面说，觉得太肉麻，用文字表达，就没有不敢的。
　　肖可想：如果我大胆表白了，对方还不为所动，那就是没戏了。那就不做无谓的努力。
　　自己快二十七了，父母总在催他去追杨梅，他对杨梅一点心动的感觉也无，甚至看到她就烦从心头起，只是没办法去说清楚。
　　这位熊璐美女，看一眼就心动了。
　　当天晚上，一百字以上的信息他给熊璐发了好几条，第一条百字文如下：
　　璐璐老师，小生对你一见钟情了。你瀑布般的秀发、一汪秋水的双眸、含羞带嗔的神情，令我着迷。你言行优雅得体，和你相处非常舒服。从见到你，到现在，我的脑海都是你，都是你窈窕的倩影和珠玉般的声音。如有机会和你交往，我一定倍加珍惜，宠你一生一世……
　　然而，信息发出去，久久没有得到回音。
　　肖可等到都要心梗了，不断反省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了，吓到人家姑娘了？
　　他顿时就后悔了，对方一定认为他是个轻浮的人，见第一面就表白，太肤浅了。但发出去的信息，就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他不甘心，不管她意下如何，回复总可以有吧。他坚持不懈地一发再发，反复解释说明自己不是轻浮的人，其实自己还没有真正地谈过恋爱，是因为真的喜欢她，怕自己不大胆一点就错失缘份。说她就像米兰花一样散发着淡雅的清香，萦绕在心，正在让他夜不能寐。
　　十点多钟的时候，终于等来了回复：抱歉，班级出了点事，去处理问题了，才忙完回到寝室。谢谢肖医生的喜爱。你也是让人心动的大帅哥。
　　得到回复，压在胸口的石块终于挪开了，肖可心满意足地偷偷笑了。
　　这大大激发了他快马加鞭去追求的信心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