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没法过了》胡子叔叔

75、番外三

　　百年时光对凡人而言是非常漫长的，但余时和沐雪生来说，也就刚好够他们做好送走杜明和方闻的心理准备。
　　而且还不是那么充分。

　　或许是因为曾经当过修士，在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杜明很早便从床上爬起来——沐雪生做到了他的承诺，在他的调理下，杜明一直没生过什么病，直到最后一天，也保留了自立行走的能力。

　　他独自来到庭院的西北角，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远方，天光乍现的一瞬间，橙红的日光映在他脸上，那张苍老布满褶皱的脸顿时显得红润起来，依稀看得出年轻时的英挺模样。
　　他缓缓笑了起来，随后闭上眼，安然睡去。

　　余时起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这里的西北方向……是云澜啊……

　　他怔愣地看着杜明死去多时的身影，即便很多天前已经有了预感，但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感受到浓重的悲伤。

　　一只手臂从背后伸出来，轻轻盖到他的眼皮上，另一只手揽着他进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沐雪生轻声在他耳边说：“师伯是笑着走的，他没有责怪我们的意思。”

　　余时浑身一抖，眼泪控制不住地流淌下来，转身把脸埋到沐雪生肩头：“那就好……那就好。”

　　方闻是第二年开春的时候走的，他一向喜欢热闹，所以没有像杜明一样独自离去，他拉着余时聊了一整夜的小话，从小时候尿床挨大师兄的揍，一直说到了那个爱笑的姑娘。

　　方闻抱着余时的胳膊失声恸哭：“如果我去得再早一点，是不是她就不用嫁给别人了？如果我也考取了功名，是不是她父亲就会答应我给她退婚了？”

　　余时面露不忍，凡人里不是没有智士能人，他们恢复神智后，很快推测出了之前的迹象可能是修真者所为，因此，虽然他们接受了修士进入凡人的生活，却不许他们入仕，就连经商都要经过重重审核。
　　方闻想考取功名，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他又不忍心在这个时候继续打击方闻，只好怜惜地摸了摸方闻的脑袋，轻声说：“嗯，她那么喜欢你，她父亲肯定会答应的。”

　　方闻听完他的话，认真地点了下头：“是啊，她那么喜欢我，我也那么喜欢她，她父亲肯定会答应的。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要找到她，让她父亲把她许配给我，不嫁给那个傻大个。”

　　余时笑了起来。
　　那位可是状元郎啊，哪里像是傻大个？

　　方闻渐渐阖上眼，口中喃喃：“薇儿，薇儿，我来找你了，等等我……”

　　过了许久，余时缓缓抱起不再有生气的方闻，将他埋葬在了杜明的旁边。
　　沐雪生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
　　自此以后，便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杜明和方闻走了以后，余时便不愿意继续留在家里了，沐雪生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了，带着他四处散心，因为修士的体质不用吃喝，尽管身上的盘缠一直不多，倒也过得不艰难。

　　银子花完了，沐雪生就会随便找个地方，学着江湖郎中的模样支个摊子，给路过的人看病。

　　一开始大家看他生得面嫩还以为他是来坑蒙拐骗的，但在沐雪生治愈了几个得疑难杂症的病人以后，上门问药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眼看着来的人越来越多，沐雪生就赶紧收起摊子往下一个目的地走。
　　余时问他：“为什么不继续给那些人看病？”
　　他还挺喜欢看沐雪生在一群凡人中间侃侃而谈的样子，觉得这样的他真的很好看。

　　沐雪生说：“生老病死皆有定数，我们本就是轮回看在你舍弃规则之位网开一面的特例，就别牵扯太多凡人生死的事了。你看我只治一些稀奇古怪不伤性命的杂症，命中该绝的一个不碰，一个道理。”

　　余时恍然大悟：“那下次换我来挣盘缠吧。”
　　沐雪生疑惑道：“你什么时候学的医理？”
　　“我不会啊。”余时道。
　　“那你打算做什么？”
　　“算命。”
　　沐雪生满脸愕然：“你还会算命？”
　　余时点点头：“跟师兄学的。”
　　沐雪生语气微妙地“噢”了一声，摸了摸师尊认真的小脸蛋：“那劳驾师尊先给徒儿算一把。”

　　余时把徒弟以下犯上的爪子挪开，看着他煞有介事地问：“你想算什么？”
　　“唔，姻缘？”
　　余时挑了挑眉：“换一个。”
　　“为什么？”沐雪生欺近他，哑声说。

　　都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了，余时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来沐雪生是个什么德行的人，什么听话乖巧都是扮演出来的假象，尤其是……这种时候。
　　他感受到衣摆下有什么探了进去，低低喘了口气，轻声说：“你的姻缘不是已经定好了吗？”

　　唇被堵上，灯被熄灭，隔音阵法布下。
　　这间不大的小屋里，不管沐雪生怎么折腾，他心爱的师尊嘴里吐露出的任何一点呢喃，都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

　　可以预见的是，一向小心眼的某人，在另一个人的纵容下，只会变得越来越无法无天。

　　*

　　没有空调的盛夏总是格外难熬，张小雨一脸烦躁地推开门，冲屋里的妈妈喊声：“妈，我出去一会儿。”
　　“都什么时间了还出去？马上吃饭了。”

　　“我待会儿就回来。”张小雨摔上门，马不停蹄地往楼梯跑，上个月他们家楼下搬来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妈妈让他喊叔叔，但张小雨怎么看都不觉得那位哥哥有三十岁了，所以一直喊他哥哥。

　　哥哥家装了空调，是这片儿第一户装了空调的人家，张小雨脸皮够厚，经常没事儿就去蹭空调吹。

　　不过哥哥家经常会出现另一位哥哥，那位哥哥脾气不是很好的样子，每次张小雨过去，他都板着一张臭脸一个劲地按遥控板，一副张小雨不走谁也别想安心看电视的缺德样。

　　虽然凶巴巴哥哥很烦人，但张小雨一点也不介意，反正他去哥哥家蹭空调也不是为了看电视，他这辈子从没看到过像哥哥这么好看的人，比电视里的明星还好看，比起哥哥，电视机也就没那么好看了。所以，能看到哥哥他就很开心了。

　　昨天他这个时候去哥哥家的时候，凶巴巴哥哥不在那，他和那位哥哥聊了很久的天，所以他准备今天再去一回，这样没准能再和哥哥聊一会儿天。

　　他飞奔到哥哥家门口，正准备按门铃，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低呼。
　　张小雨一愣，还以为哥哥出事了，赶忙绕到窗口的位置，可他刚想喊“哥哥你没事吧”，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他很喜欢的哥哥正被另一个哥哥压在墙上，即便他才只有十岁，但有些事情他还是明白的，比如两位哥哥正在做的事情，应该叫接吻。

　　哥哥推了凶巴巴哥哥一下：“天还亮着，窗帘没拉，你注意点。”
　　“我都处理好了。”凶巴巴哥哥凑上去又要亲他，“昨天那小子又来找你了？”
　　哥哥无奈道：“他只是个孩子。”
　　“我喜欢你的时候也就这么大。”
　　“……”

　　凶巴巴哥哥说：“我吃醋了。”
　　哥哥叹了口气：“那你想怎么样？”
　　“亲我一下。”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

　　绝望的张小雨一脸崩溃地跑回了家。
　　沐雪生接受了余时主动的亲吻，若无其事地扫了眼窗口的位置，心想：不自量力的臭小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过来。

　　余时一看就明白了，转身看了眼窗户，质问他：“你没下结界？”
　　“咳咳，我们不是寿命快到了吗，法力不稳定了，可能没遮严实。”沐雪生解释道。

　　余时信他就有鬼了：“还有一百年，怎么就不稳定了？不稳定你上周还非要整个幻境拉我进去玩？”
　　“咳咳，”沐雪生脸色尴尬，“那不是，你也玩得挺开心的吗？”

　　余时耳根都红了：“谁……谁说我玩得开心了？”

　　沐雪看得津津有味。
　　说实话，他俩都在一起一千多年了，师尊还是这副动辄受点刺激就脸红的模样，实在让他……看得很是心痒。

　　沐雪生忍不住凑过去把人抱到身上，在那只通红的耳朵边轻声说：“话说，我最近又发现了一个好玩的，要不要……”

　　“不要！”余时满脸通红地把人推开，冷静了一会儿，才问，“我们是不是又得换地方了？”

　　虽然张小雨只是个孩子，但这个时代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还没有那么高，万一那小孩出去告诉他爸妈，闲言碎语一传开，估计接下来他们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沐雪生散漫地摆摆手：“不用，他不会到处说的。”
　　“为什么？”余时问。
　　“说出去的话，他自己也不好过啊。”沐雪生想了想说，勾起嘴角笑着说，“当然你要是想搬也可以，我最近看到了一个小区，有很大的浴缸，我们两个人躺进去都没关系。”

　　余时刚冷却的脸颊又开始生热了，偏过脸说：“你怎么总这么不正经？”
　　沐雪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惯出来的，就要负责到底。”
　　余时无奈地闭了闭眼，但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百年后，余时和沐雪生几乎在同一时刻感应到什么，随后相视一眼。

　　余时几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沐雪生眼底的不悦，他伸手握住沐雪生的：“下辈子换我去接你。”

　　沐雪生眼底的暗色褪去，反握住余时的手，在他掌心印下一吻，就像是签订了一条永远不许反悔的约定：“好，我等你。”

　　至此番外也结束啦！
新文再见！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