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西楼》笺三月

3、射箭

　　阳气初惊蛰，韶光大地周，阑轩里的红梅也开的正盛。
　　赵阿嬷在院外扫院子,冷不丁的听见院内传来一声喊声。她侍俸了三代人，是魏夜阑的外祖母家的家生子，陪外祖母长大，又陪嫁到魏府，侍候得力倒也忠心。如今年事已高，但身子骨一直很硬朗，耳清目明。
　　她进到阑轩里看见原是吴钩正在翻墙，吴钩的院子和魏夜阑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少时调皮图方便没少翻墙头。
　　赵阿嬷扔了手中的扫帚，“哎呦，二公子你怎的科举回来仍是这般行事，赶紧下来！君子当堂堂正正，如何能做这有失风度的事情。”
　　吴钩原以为院子里没有他人，没成想被逮个正着。赶忙利落的翻身下墙，跨两步到阿嬷跟前“阿嬷，我在外面可不曾不守礼，这是自家用不着那些繁文缛俗。况且我那院子和夜阑这院子本就只一墙之隔，偏偏我要走百丈蜿绕才能到，我也不好说在这墙上开个洞。”
　　赵阿嬷看着这个已经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孩子，到底是不忍责怪，只是叹口气，慈爱的看着他问道：“又来带夜阑去玩儿？”
　　“今日朝晖楼来了东都唱戏的戏班，平素里夜阑不是最喜欢新奇玩意儿吗，我带她去看看。”吴钩朝魏夜阑那房看去，眼里散发着止不住的朝气“她不会还在睡着吧！”
　　“你去中堂等着，拍拍身上的灰，阿嬷进屋去喊去。”
　　近二十年前因着先帝派魏璿前来凉北守关，魏家举家迁往幽州。放到这里，魏璿一但有异动，幽蓟两州便有理由出兵围攻。魏家宗长魏璿明晓，分宗的分宗，死的死，散的散。到了这辈嫡系魏璿育有一子，无奈又夭折，魏夫人伤心不已，生下魏夜阑便撒手人寰。当时魏府入不敷出、人丁凋零，索性遣散了一众仆人，只留了陪着魏夫人陪嫁的嬷嬷和两三个侍女小厮。
　　“夜阑，这都日上三竿了，这幽州城内哪家的小娘子是像你这么懒的。”阿嬷走到榻前把床幔拉起来系上。朝床上看去时只见被子大掀，空无一人，她伸出手心试床，已经是一点儿余温也没有了。
　　“这丫头，又不说话就跑了。”嬷嬷忙跨出门去中堂叫吴钩“二公子，夜阑又不知道跑哪了，你寻一寻，然后给我回个信儿，啊。”吴钩听闻也不急，唤人牵来匹马，安抚好嬷嬷之后踩着马踏翻身上马，想也没想就向练武场奔去。
　　练武场今日有府兵在操练，都是力可拔山的架势，时不时的动作扬起地上的黄尘。纵使是冬日里最寒气逼人的日子，也不妨碍练武场里穿着单衣汗液滴淌。吴钩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往日里魏夜阑寄到东都的信里十封有八封都和练武场有关。
　　“你小子怎么来校场了。”吴钩刚下马便听见后背传来的熟悉的粗犷嗓音，顿时暗叫不好，转过身来，站在自己面前的赫然是大哥一行人，个个大汗淋漓，脸上铺着的深红，喘着粗气。
　　“二公子今天不舞文弄墨，也想来和我们练练？”人群里传出一个汉子的哄笑声，旁的听了这话也都笑了起来。
　　“没，我有个东西前些日子落这了，过来找找。”吴钩也笑着回道，“我先去了，不妨碍你们。”回身拽住马的缰绳要走。
　　“前些日子也没见你来啊！”又一汉子接着拆台。
　　吴钩心里一个眼刀飞过去，问候这些大老粗们，脑子都是一根筋。
　　“我来了，你没看见。”
　　关山回头叫后面的人继续去练，自己跟着吴钩。吴钩想起信里那些吐槽关山的话，一直没敢回头，生怕看见关山。待他拴好缰绳回头定睛一看，自己那粗眉大眼，壮硕高大的大哥还站在自己面前。
　　“哥，你怎么还在这?”
　　“弟弟啊，什么东西落这了，我也帮你找找。”吴钩听见平时不甚和蔼的大哥突然缓声缓气的叫了声弟弟，顿时心里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他勉强笑了笑说“别，不用了，哥你去忙吧，我自己去找，不妨碍你练武的。”
　　“那行吧。”关山应了一声。
　　吴钩见关山走远，赶忙去找魏夜阑。
　　这边魏夜阑正在和旁边的人比较弓箭。那人从箭壶中挑出一只箭放在弦上，然后眉眼聚精，鼓声戛然而止刹那间松开弦，箭羽破空而出。
　　正中！甚至有力穿过箭靶的一半。周围看热闹的顿时欢呼起来，窦彦朗是幽州城内有名的“飞将军”，射箭准、狠、威力强大，好比《列子》中的纪昌。魏夜阑也挑了个箭张弓拉满，那架势誓要也来个正中，鼓声越击越快，愈加给她心里增添了几分士气。
　　那吴钩在左转右转到了射箭那地，看见众人簇拥的魏夜阑和窦彦朗，顿时提的心放了下来，正待上前去却听见后面粗犷的声音大吼“魏夜阑，给我过来。”吴钩惊愕回头，果不其然看见了大哥跟着他到了这里。
　　魏夜阑正要放箭，还没听鼓声停便听到这声大吼，顿时手上一抖，箭偏离了轨道，射到了一旁鼓吏的发髻上。鼓声顿时停住，旁人都愣了，一边回头看了关山，又转过头看了看怔愣中的魏夜阑，再看看头上插着箭的鼓吏。虽然是有惊无险，但这场景实在是有些滑稽。
　　在一旁比箭的窦彦朗目光绕了绕最后又落在魏夜阑的面上，忍不住笑出了声。魏夜阑被这声笑拉回神儿，和那个鼓吏遥遥相望。鼓吏摸了摸头上的箭，显然是被吓了一大跳，庆幸还好大小姐手抖得恰到好处，没有多那么一寸。魏夜阑对他既尴尬又愧疚，深深地作了一辑。
　　转身对着面上还带着笑的窦彦朗慌慌打声招呼，也无暇计较别的“那个，彦朗兄，我得走了。各位，我走了.......走了”然后拨开人群，快步跑了出去。
　　“记得啊，欠我们一顿酒啊！”后面传来一句喊声，又迎来一阵叫她不要耍赖的附和声，人群又开始热闹起来开始轮番上阵比试射箭。
　　魏夜阑仰着脸，快跑过来，偷偷睨了眼吴钩，接受到吴钩那暗示十足的眼神，直面向黑着脸的关山，乖乖的行个礼“大哥。”
　　“你还认得我这个大哥，说你怎么不听呢？你一个姑娘家天天混在一帮粗汉子堆儿里算什么事，吴钩都不愿意搁这呆，你一天天的搁这，啊？前些日子给你请的先生是如何教你的，整日里舞刀弄剑，哪家愿意娶一个不管家，不入流的女子进门当主母的。”关山训平时那些大老粗训惯了，直言直语，丝毫不避讳，逮着个就狂数落。
　　魏夜阑一听不干了，犟着头回道“我没有瞎闹，书也看完了才来。况且我也不是那做娇娇女的料子，凭什么我就要困在宅院里相夫教子，受那的前朝的古教条洗礼，别人不愿娶我还不愿意嫁呢！而且刚才我射箭差一点儿就赢了窦彦朗了......”
　　“你没看见你给擂鼓那小子送了个那么大的簪子！况且窦彦朗是让着你！”
　　吴钩看魏夜阑那要吵起来的架势，连忙捂住她嘴把她拽走了“大哥，我先带夜阑走了，您忙。”
　　关山见自己的一弟一妹快速跑离自己视线，不禁扶额。

作者有话说

　　真的没人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