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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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在暗黑空间上方的数个红灯笼安安静静，漆黑的水潭没有一丝波澜，缠绕雕花木架子床的黑绸黑丝无风却自动，床上的楚伶平躺，双手置于身侧，双目紧闭。
枕边的镇魂枪“活了”，它见“女魔头”睡着，轻轻地飘起，飞离。
随着镇魂枪的离开，这方空间像是凭空有了边界，界上生出暗红幽光似的火线，燃烧，渐渐地将这地方吞噬。刹那间，出现了陈旧的破木门，纸糊的破窗户，随之，红灯笼消失，水潭消失，雕花木架床变成了一张小小的木床，而床上的少女......变成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姑娘。
小屋外的阳光透过纸窗户淌进屋内，原本在睡觉的小姑娘被白光晃醒，她的小手揉了揉眼睛，颇具童真地笑起来。
她掀开半盖着的薄被子，欢呼雀跃地跳下床，顾不上穿鞋便推开门跑出去。
小姑娘跑过自家的小院子，踏过村里泥土的路，没有理会路上村民的招呼声，也没有理会在后面提着鞋子边跑边追的娘亲。她一口气跑进麦田。
成片成片的麦子宛若波浪般起起伏伏，小姑娘光着脚踩进麦田里，在满是金黄光色的世界里自由地、欢脱地跑着。
邻家的小伙伴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都是同龄的孩子，有男娃有女娃，他们相互在麦浪里追逐打闹，童声笑语回荡在这方夷愉的小世界中。
猝然间，景象骤变。
女人抓着小姑娘的手慢慢松开，她抹着眼泪，面上满是凄苦，“妮儿啊，你且去罢，是享福的好事哩。”
小姑娘哭喊着，“娘，娘，妮儿不走，妮儿哪也不去！”她在慌乱中紧紧攥住娘亲的衣角，像是即将要坠落下悬崖的人拽住了一根野草。
旁边的男人见状，他走过来，发了狠一把将她的手打掉，“莫要胡闹！”
小姑娘头上扎着的两个花苞早已散开，微微发黄的头发凌乱不堪，她满脸鼻涕和眼泪，嘴里不住地哭喊：“我不走，我不去......”
或许是因为年幼，她不懂，为何自己前一刻还在麦浪里奔跑，下一刻家里就来人要将她带走呢？娘亲和爹爹没有阻拦，他们唯一的动作就是将自己往外推，随即回过头去，进了屋子，又将门关上。
她被人扛在肩上，泪眼朦胧地眺望着家里的土院子，直到走出村，她什么也看不到了。
逼仄的车厢内，除了小姑娘，还有七八个同龄的男娃女娃。
她蜷缩在马车的一角，无助地用枯瘦的胳膊抱住腿，眼神警惕地打量着马车里所有的人。
坐在车门口的是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婶子，但小姑娘却发现了对方眼里无法遮掩的贪婪。
女人和善地笑道：“莫怕啊，咱这是去享福咯。”
有个男童胆子大一些，他好奇地问：“婶婶，去哪儿？”
女人摸了摸他的头，“荆州。”
“荆州是哪里？”
“荆州是个好地方。”
见眼前的婶子好像不是坏人，说话慢悠悠温柔柔的，另一个女童也开口道：“去了荆州住哪儿呀？”
女人呵呵笑道：“住在好地方，还有先生授与学识哩。”
“唔？是私塾？娘亲说私塾不收女学生。”女童道。
“那私塾可不止教识字。”女人意味深长道：“你们要学的还多着......”
马车角落里的小姑娘渐渐听入了迷，眼里的警惕也松懈了些许。
真的是去......享福吗？
马车不知轧到什么，陡然震动起来，小姑娘的头磕在车厢壁上，疼痛使她猛然清醒。
楚伶唰地睁开眼，她望着上方的黑绸呆滞一瞬，随后坐起身。
做梦了啊。
她有多久没有梦到从前了？
好像有六百多年？
时间太长，记忆都有点模糊。
楚伶习惯性地去拿枕边的白铜烟斗，却摸了个空。她低头看，呵，刚拴上“绳子”就跑了？
这时，系在腰间的另一只灵铃响动起声。
巫罗帐从床架子落下，搭在楚伶的肩上，脖子前的盘扣自动系紧。
楚伶古怪地笑了声，“走着，咱们看看那'孽畜'究竟躲到谁家去了。”
尾部拴着灵铃的镇魂枪“长途跋涉”，它飞进A市豪华地段的一处公寓小区，某栋楼二十三层的窗户开了个缝隙，它找准地方钻进室内。
这是一处卧室，房间中间摆放着一张灰色的床，床上躺着一个英俊的青年，他在睡觉。
镇魂枪凑到青年脸前，它像是小狗般地似闻似看，不多会儿，确认了什么，它欢快地在空中转起圈来。
只是，没高兴多久，一只娇柔的手抓住它。
楚伶看到床上青年的模样，眉头皱了皱。
怎么会是他——郑染羡？
楚伶暂将疑惑收回肚里，拎着镇魂枪准备离开，刚刚转身，一股巨力从后方袭来，她下意识顶肘击去，顺势回头。
方才还在睡觉的青年不知何时醒了，经了楚伶一击，他狼狈地摔在墙角。
“郑染羡”抬起头，双眸中稀碎地闪着金光，他神色冷峻，眼里带有狠厉。
楚伶嘴巴微张，眉头拧住，“是你。”
镇魂枪也惊呆，它歪了歪烟杆，好似在疑惑：人怎么变了？
楚伶吸了口烟，趁着“郑染羡”还未恢复体力将他摁在原地。
白色烟雾幻化成三个圆圈，一个套在他脖子处，两个分别套在他手腕上。
“郑染羡”被禁锢住，无法动弹。
楚伶踢了一脚落在他身旁那个，刚刚袭击她的“罪魁祸首”——一把剑柄。
她单腿跪地，死盯住青年，一手掐紧他的肩膀，一手放在他的胸口处轻轻摩擦。
两人对视，夜，很寂静。
“弑魂者呀。”楚伶笑，“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呢？”
她的指尖一下一下地轻扫着他的胸膛，宛若在旖旎暧昧地撩拨恋人。
上次弑魂者出现还是在二百多年前，害她躲进墓里休养生息。
倏忽，楚伶猛地将手插/入他的胸口，“郑染羡”喉咙挤出一声痛苦的单音。
——砰、砰砰、砰......砰。
青年的心脏被少女捏住，她用力愈发大了，他的心跳快要停止。
“来就来，可为什么要附在他身上？”楚伶咬着牙，“真想挖出你的心脏，看看是红还是黑。”
手有些刺痛，她觉得有火在烧自己的肌肤。
“郑染羡”的额角溢出汗珠，他面无表情道：“挖吧，我死，他也死。”
掐住对方肩膀的手游移到脸上，楚伶指尖轻抚着他形状好看的唇瓣，“你现身的目的是什么呢？”
“郑染羡”简言意骇，冷冷道：“杀你。”他好似不习惯这样被人“调戏”，偏过头去了。
楚伶幽幽地笑，她瞥了眼被踢远的剑柄，“剑都没有化出，就想了结我？”
“郑染羡”紧抿嘴唇，未言语。
现在的他确实杀不了楚伶，但，有了这具身体，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可以。
“想杀我呀？可以啊。”楚伶贴近他的耳畔，吹了口气，感觉到对方生理性地一抖，她轻笑，“只要你能。”
随即，她抽出捏着他心脏的手。
这只原本如柔荑的手已成白骨，上面还沾有带着金光的鲜红色血液。
楚伶抽了口烟，烟雾成团，包裹住她被蚕食的手，很快，烟雾散去，她的手恢复如初。
“郑染羡”见有了机会，慢慢打开手掌，召唤着剑柄。
楚伶冷笑一声，直接“咔嚓”扭断了他的脖子。
禁锢着青年的烟圈也消散了，镇魂枪飞过去，凑在青年脸上闻啊闻的。
“放心，死不了。”楚伶道。
她一挥手，“郑染羡”被卷上了床。
露着洞的伤口处有金光闪烁，正在将口子像是缝补衣服般一点一点治好，不过片刻便恢复平整。
楚伶伸手，贴在郑染羡曾经有胎记的那半边脸上，她蓄力，他的发际线处渐渐漫出青黑色，向脸中聚集，但又骤然涣散。
“唉，不行啊。”她失望道。
郑染羡醒来时，他看到一道人影正坐在窗户上。眼神聚焦后，才发现，原来是她。
他猛地坐起身，“危险，你快下来！”
一轮凄白的圆月悬挂在少女身后的夜空中，她无悲无喜，就静静地这么望着他。白色吊带长裙的裙摆被溢进窗户缝隙的风掀起，露出她纤细莹白的小腿，如墨般的长发几缕在室内空间飘荡，成片的在室外飘拂。
楚伶无疑是极美的，但她周身萦绕着一种新旧岁月交织的混沌感，悲伤、沉重且孤寂。
郑染羡不知道为什么，很难受，心像刀绞了一样，一滴泪从眼眶掉落。
“我的胎记是你治好的。”他肯定地说，“爷爷为了二十年的寿命，献出七成家业，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楚伶笑，“你已经给过了，再见。”
说完，她向后倒去，翻下窗户。
“等等！”郑染羡从床上跳下来，伸出手想去抓她，但只有冰凉的裙摆从手背滑过。
他几乎探出半边身子，慌乱地寻找着她的身影。
楚伶站在街边，她抬头，眼睛从月亮上移开，望着趋近于黑色的深蓝夜空，她啐了声：“草、你、妈、的。”
空中忽然聚集了许多朵乌云，银剑似的闪电和雷声自天边汇集，然而，还未聚拢劈下雷与电，便消散了。
楚伶戴上斗篷帽，贱兮兮地说道：“找不到也抓不到我吧？哈哈哈哈。”
没想到弑魂者竟被胎记封印，一时不查，让那老东西给算计了。
身后展开幽暗的黑洞，楚伶转身踏进去，临走前，她又斜了眼天空。
天道啊天道，你可真是个混账玩意儿。
弑魂者么……且看着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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