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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烛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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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百丈,灯火阑珊,祁鸾跪坐在喜榻上,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
"冷吗?"沈焰握着她的一只手问道,她的手骨节分明,很硬,他给她搓了搓,放在两掌之间慢慢地悟着。
"谢谢",祁鸾不自然地收回了手,一抹绯红顺着她的脸颊爬了上来,她拉了拉自己的衣角,又把手缩了回去。
她头上缀着华美的金钗,烛光的照耀下,她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他只是望着她,都能勾起万千情丝来。
"很多年了″沈焰喃喃自语道,他望着窗外,“谁欠我与子偕老不肯还,我欠谁暮年古稀长遗憾。”
祁鸾望着他的脸,那秾艳的面庞被烛火细碎地描摹着,尽是温柔。
可是这温柔从不属于她,她从小父母双亡,孤身一人,这门亲事,只是为了制衡佑王府,只有沈焰死了,太子才会善罢甘休的。
“沈焰,为何娶我?”
“中意罢了。”
祁鸾吃惊地看向他,“太子让你嫁给我,你不得不从。”
祁鸾还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事实的确是这样。
“可我喜欢你,这就够了。”
沈焰笑着,他无法忘记太子那个浑蛋,嚣张地找他索要一笔钱来填补他私营军火的亏空,他不答应。如今他就想要他的命。棋局中黑白子交错,他做的从不是黑棋白棋,而是对弈的赢家。
祁鸾站了起来,又退了几步,握紧了拳头,摸到袖子里那把深藏的匕首,一步步逼进了沈焰,沈焰张开怀抱,她甩开袖子,刺向他的胸膛。只差一点,只一点点,所有的困难便可迎刃而解。
"你……"沈焰吐了一口血,抓狂地看着她。
他早就有预判,只不过没想到她是那样决绝,自己再无了向她索爱的机会。
那把匕首“啪”一声掉在地上,祁鸾瘫坐在地上,像受惊的小兽般看向他。
“世子爷,怎么了?”外面的守夜婆婆叩着门小声问道。
沈焰斜着睨了她一眼,吸了几口气,道:"无事,夫人将烛台碰了。″
万籁俱寂,大颗的泪珠从她眼眶中滚了出来,沈焰的气息越来越弱,他抚着瘫在对面的祁鸾的发丝,拭去她眼角的泪。
“对不起……对不起……”
“告诉你吧,我其实…”
“是我不配……夫君……对不起!”
“我不怨,我死了,你……你不许自戗。″说罢便气绝身亡。
祁鸾晃着他的身子,她怔住了,想起沈焰从祁家接走时,她对着他哭,他掏出帕子为她擦拭,笑盈盈地对她祖母说:“吾定将丹华视作珍宝以待之,望祖母宽心。”还有他抱自己下花轿时护住她的额头……
“沈焰,下辈子你不要遇到我这个坏女人了。”祁鸾整理好他的衣冠,吻了吻他的鬓角,眼前越发朦胧,她想着若不是太子拿祁家所有人的性命相逼,她也不必谋杀亲夫了。
“呼……”她其实并不那么害怕,这样好的跳板,不是轻易能碰上的。
沈焰果真是个怪人。
怪就怪在她明明与他素不相识却执意求娶,怪就怪在她几个叔父索了一大堆聘礼,他却连眼都不眨地送来,说这叫: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怪就怪在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如火一般炽热,她根本想不通,但她就亲手害死自己的夫君,一个痴恋自己还人傻钱多的笨男人,可怜沈焰白天当新郎官,黑天就去了地府见判官。
可能那句喜欢只是为抚慰她这个笨蛋娘子罢了,她那么恶毒,或许自己本不该嫁他。
可是祁家几个叔父为了争夺祁将军的爵位,为了拉拢太子,才答应让祁家女来争夺佑王家产,家中几个女儿,二房祁莺嫁了人,祁蓉许了人家,只剩下三房的嫡女祁鸢和庶女祁英和祁芍,再来便是她了。
庶女够不上佑王府的门第,三房又偏疼祁鸢,只好把她再从神殿接了出来。
可是,这意味着她要守活寡。。
她想不通,太子让她杀他的理由简单到只是谋财害命而已,她吓得胆战心惊,一刀就捅死了沈焰,他死了还关心自己,她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害怕死人,怕疼,她就是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从父亲被奸人所害,母亲殉情,她就很害怕死,害怕疼,没有人像沈焰这样关心自己,她该死。
她抚着他的脸,冰冷中交杂一丝温热,她昂起头,转身用红裙拭去血渍,又慌张地站起来,像是在等待什么。
一生的悲凉,从她孤单一人在神殿中开始,她的心何时变成了这样,这样扭曲,靡烂,是啊,她一个孤女如何能在神殿中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或是她本就是恶魔。
如果真的再选一次,她仍要选择为月神而活。
“唔……”一块布捂住她的嘴,她立即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