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梨》沈鹿竹

56、结局

　　颜梓昨天晚上因为无聊，和左娴开始回忆青春，她调侃左娴当时无视人家的搭讪，而左娴说她笨，看不到傅子安的“搭讪”。

　　她实在好奇，向傅子安随口扯了一个借口，自己来到了凉城。

　　图书馆。

　　根据左娴极为精准的指示，颜梓找到了记忆中自己曾经翻看过的图册。

　　正准备打开看看，一张书签滑了出来，上面赫然写着：我陪你历经山河。

　　是她没给他机会。

　　如果那年她没有离开，那么他们会怎么样。

　　靠窗户的位置人来人往，坐着不同的人，曾在安静又沸腾的一天，傅子安写下了一句甚至不会被人发现的承诺，但他一直守护得很好。

　　颜梓在感情方面不太敏锐，她甚至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确定喜欢傅子安的，可傅子安不一样，他一向明确爱意，或许是儿时渐长，或许是一见钟情。

　　凉城从不吝啬阳光，颜梓从图书馆出来后，朝着篮球场的方向走。

　　又是肆意潇洒的少年，尽情挥洒汗水。

　　她站在场外，篮球滚到身前，刚低下身捡起来，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可以把篮球传给我吗？”不远处有人朝她招手。

　　“可以。”颜梓传了个漂亮的球。

　　“谢了。”

　　又奔向战场，永远不知疲倦。

　　“他是谁？”颜梓身后突然多了个人，那人管的有点宽。

　　“酷girl。”颜梓回。

　　“酷……girl……”怒气冲冲的傅子安冷静了，“girl？”

　　颜梓回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抬脚就走，并没有等他。

　　“百变小安，”颜梓见他还停在原地，无奈道：“还不跟上么？”

　　“百变小安？”他疑惑道。

　　“你这人情绪多变性格多样。”颜梓笑着说。

　　“你难道不知道人只有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才会全身心放松从而表现出多种状态吗，这个不叫善变，叫感性操纵了言行，通俗点讲就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毫无负担，所以把全部的完整的好的不好的自己都统统展现给你。”傅子安毕竟是理转文的文科生。

　　颜梓不惯他，戳着他胳膊，“傅子安，你别扯别的，这不是你无端吃醋并且单方面跟我冷战三分钟的理由。”

　　她补充道：“不止一次了，你是掉进醋缸里了吗？”

　　“我哄骗不动你了？撒娇没用吗？”傅子安一副认真询问的模样。

　　“哄骗不动了，”颜梓摇头，“没用。”

　　“卖惨？”

　　“没用。”

　　“装乖？”

　　“也没用。”

　　“那……”傅子安凑近。

　　“都没用，统统都不管用……”

　　“吻呢？”傅子安悄无声息地靠近她，吻住她嘴唇。

　　整座城市也显得安静，似乎不愿惊扰这一帧岁月静好。

　　作为额外补偿，傅子安答应自己掏腰包带准媳妇外出游玩。

　　他问，“想去哪里？”

　　她回，“嗯……不知道，和你一起，去哪里都好。”

　　傅子安揉揉她脑袋，老板带着老板娘旷工了，“那你就乖乖跟我走。”

　　颜梓像只任人宰割的羔羊，不问去哪里就真的不问去哪里，坐上飞机也不看目的地在哪，扯上毯子还在身上，偏头靠在傅子安肩膀上睡着了。

　　她觉得婚不婚礼的也不是很重要，毕竟她已经和傅子安有一个家了，并且他们会一辈子都在一起。

　　傅子安却不同，他迫切地想听颜梓叫他一声老公，虽然他以前还吐槽说这个称呼容易把人叫老，可是一想到是颜梓在叫他，他瞬间觉得这个称呼好听得不能再好听，其他称呼简直没有可比性。

　　下了飞机，颜梓完全由傅子安操控，一路上很乖巧地不问不看不乱跑，等到了目的地她才回过神，原来是摩尔曼斯克港。

　　她感受到脖子上项链传来的温度，一座不冻港的温度是多少呢。

　　暮色渐渐西沉，整个天空被笼罩在半明半暗中，似乎什么也看不真切，似乎什么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颜梓不知道傅子安去哪里了，她抬起头往不远处看，是极光。

　　美到让人像是在做梦的极光。

　　她一个连过生日都不怎么许愿望的人，此刻合上手掌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了一个愿望。

　　睁开眼睛后，入目的是她的爱人，站在极光前，站在她面前。

　　像一副画卷。得深藏起来。

　　她去牵傅子安的手，“刚刚有极光，我许了一个愿望。”

　　颜梓现在的状态在傅子安眼中跟成功讨到糖果，向家长炫耀的三岁小孩没任何区别，他没有说话，低下头去吻她的唇，凉凉的，软软的。

　　颜梓抱住他的腰，傅子安拿手抵着她后颈，吻来得气势汹汹，落到嘴唇上却如温软江水，不凶，只叫人春心动荡。

　　他仿佛是在雕刻什么玉器，一下一下地啄，每啄一下就往后退了点，第二次又以更近的距离啄上去，循环反复，直到将颜梓啄成一汪春水。

　　那人终于停下了温柔的凌迟，将颜梓揽入自己怀中，严丝密合。

　　沉沉的声音传来：“我也。”

　　颜梓不太清醒，可还是明白了他说的意思，于是她问，“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如果没有实现的话，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一定让它实现。
　　要是你的愿望能和我有关的话，就更好了。

　　“你嫁给我，”他吻她发顶，无声无息间拿出一枚戒指抵在她手边，“就实现了。”

　　这是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能让人逃走的意思吗。

　　傅子安把她抱得太紧了，颜梓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想要把他推开，哪怕一点点的距离。

　　她想，就算是险些窒息的距离，她也不会推开傅子安。

　　后来她又笑着反驳，傅子安爱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让她窒息。可明明一开始亲吻她的时候，似乎有过片刻窒息。

　　但，傅子安一直都是颜梓的例外。

　　“那……”颜梓在未知中摸索，凭着触感将自己的手指套进了戒指里，她为自己戴上了戒指，她要让他如愿以偿。

　　“你的愿望实现了。”颜梓和他十指紧扣，极其聪明地从傅子安另一侧的口袋里拿出属于对方的戒指，也学着他刚才的动作，把戒指抵在他手侧：“娶我吗？”

　　你娶我吗？傅子安。

　　苍茫夜幕里思绪浓稠，泛冷的风划过他耳侧，留下一片红痕，傅子安什么都感受不到，他听不见风声，看不到极光，只有怀中的这个人，只有抵到他手边的戒指，只有他爱了很多年的人……

　　“娶。”他哑着嗓子说。

　　下一瞬，戒指滑倒了他食指，再次十指相扣。

　　求婚的是他，勇敢的也是他，可现在胆小的是他，微微颤抖的也是他。

　　颜梓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他的怀抱，她很轻地拍了拍身前人的后背，晃了晃两人相扣的手，示意他留出一点空。

　　傅子安垂下眼眸，饱含深情，将手轻搭在她脖侧，卷她的头发玩。

　　颜梓往前凑了凑，傅子安手中刚缠好的头发脱了手，顿时有些不解。

　　她双手攀上他脖子，主动研磨他唇瓣，傅子安伸手揽住她的腰。

　　唇缝间传来很轻很轻的笑，像根羽毛，一下一下地在心上挠，很痒，却欲罢不能。

　　她看着他的眼睛，两人四目相视，傅子安可以看到她脖子上挂着的项链，锁骨若隐若现，承载他无数欲望。

　　他欲附身吻她，却听到颜梓开口说，“我的愿望是，傅子安，你带我回家吧。”

　　你带我回家吧。

　　颜泽再娶，有了妻儿新家，何颜再婚，也有了丈夫和孩子，颜梓早就孑然一身了，哪里都不是她的家。

　　她没有什么太大的愿望，只是默默许愿，可以给她一个家，可以有一个人带她回他们自己的家，不会再漂泊，不会被拉扯推脱。

　　再精准一点就成了，傅子安，你带我回家吧别的人我都不想要，没有其他人，只有你。

　　我想和你回家，想嫁给你，想让你娶我，想成为你的妻子，想和你白头到老。

　　“好，我带你回家，”傅子安笑着说，“你的愿望也实现了。”

　　因为身后有人，才敢回头看看自己失去的东西，所有可回首的岁月，都是站在橘色光影下的再次拥有。

　　为什么能够释怀，不是因为时间，不是因为经历，而且因为，有人替代曾经的山峰，愿意做自己不冻的港湾。

　　她有她的摩尔曼斯克港。

　　“阿颜，你一直都是自己生命里那束的光。”傅子安温柔笑道。

　　爱意沉沉，西山不落。

　　“颜梓。”他轻唤她姓名。

　　灌入心脏，一如当年。

　　“老公。”颜梓也笑了起来，弯着眉眼望他。

　　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

　　我曾经无比迫切地想要远离颜泽，甚至做好了这辈子再也不见面的准备。可是因为你，我试着告诉自己要放下心底里埋藏了很久深扎了很久的怨恨。

　　然而遇见你，我才知道原来我自己本就是嘈杂世界里独立且发光发热的那束光，不仅温暖过你，也长久地照耀着自己。

　　谢谢你让我懂得指尖中方寸般的美好，渴求所希望能够拥有的一切，本身就是一件勇敢的事情。

　　“我在。”傅子安应。

　　说好了的，带你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