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梨》沈鹿竹

53、承诺

　　颜梓摸了摸路安的小脑袋，语调轻轻，慵懒含笑，“弟弟，到时候记得来参加姐姐的婚礼。”

　　路安猛点头，眼里亮堂堂的。

　　离开何颜家的时候碰到了陈嫣，她比何颜更了解颜梓。

　　陈嫣曾经问她：“为什么走呢？”
　　颜梓说：“为什么留下呢？”

　　看他胆战心惊，还是看我战战兢兢。

　　“我现在有了。”笑的单纯，发自内心的开心。
　　有理由留下。

　　是根据梦里的印象从家里翻出来的生日礼物——一枚戒指。

　　迟来的生日礼物，是一枚戒指。

　　酒吧里，傅子安试图从她脸上看出别的情绪，结果发现颜梓的表情异常认真，丝毫没有哄骗他的意味。

　　“我还没求婚。”傅子安说。
　　“可你已经送给我戒指了，”她伸出手给他瞧戒指，“而我碰巧答应了。”

　　“未婚夫，”颜梓笑的春风得意，双手揽住他胳膊，“要尽快适应身份的转变。”
　　　“行。”他向来对她没脾气，更何况是他乐意之至的事情。

　　路礼的酒吧是为何颜开的，每月的二十号，何颜会来这里，也就是今天。

　　“傅同学，要正式见家长了。”颜梓这句话来得猝不及防。

　　傅子安一愣，连忙问她自己的着装有没有什么问题。

　　“着装没什么不妥，就是……”她盯着他脖子，那里有一处红印。

　　傅子安顺着视线看过来，她的头发长，正好遮住自己脖子上的，他就不一样了。

　　“没事的。”颜梓安慰他。

　　两人来到吧台，颜梓朝着调酒的人示意，那人点点头，退了出来，将位置留给她。

　　颜梓换了位置，和傅子安对视，冲他说，“趁着还有时间，我给你调杯酒。”

　　原先那位调酒师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傅子安旁边，瞄着颜梓的一举一动。

　　“不容易啊，颜姐竟然公开调酒了。”他语调里带着兴奋和惊喜。

　　颜梓似乎在调酒方面很有天赋，学得很快很精，唯一的缺点是只待在小包厢里自己调着玩，偶尔开心了便免费邀请吧里的工作人员品尝。

　　几乎从来不坐在厅台前，她不太喜欢闹哄哄的环境和氛围，一个人安静地独乐。

　　冰割威士忌。

　　颜梓浑身都写着放松，游刃有余地秀着把式，时不时抬头朝傅子安看一眼，笑盈盈的。

　　调好后颜梓将酒慢慢推到他面前，“试试。”

　　傅子安细抿，“不错。”

　　六月三十日那天，是颜梓的生日，她收到了一条由傅子安发来的短信。

　　内容也很简单：生日快乐。

　　她一高兴便调了一杯酒给一位姓傅的客人，酒刚离手，手机又传来提示音。

　　还是一条短信：抱歉，发错了。

　　颜梓盯着不多的消息记录，眉眼沉了下来，确实不多，一共也就四条。

　　—我想你了。
　　—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生日快乐。
　　—抱歉，发错了。

　　他好像一直在说抱歉，而颜梓根本找不出来他哪里错了。发生日快乐的是他，明确表明发错了的也是他。

　　傅子安突然有些后悔，可是他又不能明说，再后来她醉倒在包厢里。

　　因为管理人员见过颜梓手机上傅子安的照片，所以放他进入了包厢。

　　傅子安走进，轻吻她额头：“生日快乐。”
　　“没有发错，新的一年，要开开心心，酒很不错，我很喜欢。”

　　直到何颜来了傅子安才明白没事是什么意思，因为路礼脖子也遮不住。

　　“安安，去姐姐那里，”何颜将小孩丢给颜梓，转头朝傅子安说：“我跟你聊聊？”

　　“好。”傅子安跟进了包厢，路礼守着门。

　　楼下，颜梓在小孩面前卖弄技巧，整了几个高难度动作，唬得路安一愣一愣的，只顾着拍手说“哇”、“真厉害”。

　　她不清楚何颜会和傅子安谈些什么，自从她打算跟着傅子安一起回国的那一天起，无异于在另一种程度上告别了何颜，而何颜与路礼在国外结婚并定居，也相当于告别了何谋。

　　毕竟两个城市尚且不能常见，更别说是两个国家。

　　何谋当时没阻止她，是因为知道她心悦路礼已有，慌乱了那么多年，两个人都不容易，看到女儿快乐幸福就足够了。

　　此刻的颜梓便是曾经的何颜，于是她主动向何颜剖析过往，专门挑触动人心并且让何颜心疼的部分说，高中三年，傅子安不仅在她脆弱的时候陪着她，更多则是在她开心的时候。

　　又或许，她的开心有很大一部分是来源于他。

　　母女俩的博弈皆是将自己的倾心相付作为底牌，傅子安自然会如路礼一般成为被信任，且被寄予重任——照顾颜梓一辈子。

　　两人互相扶持。

　　能够走到一起不容易，既然牵起了手，就别轻易放开。

　　颜梓垂眸望着小孩，路安真的一点都不像傅子安，他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路安就是路安，不管起因是什么，但现在，他是何颜与路礼的儿子，是颜梓的弟弟。

　　其实，颜淮也只是颜淮，小心翼翼都又真诚无比的男孩，因为颜梓对他的那点机缘巧合的“好”，他就将她认作亲姐姐，哪怕这个亲姐姐并不喜欢他的存在。

　　上午，她问其他人怎么样了，傅子安直接将手机扔给她，叫她翻相册看。

　　依旧是那群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都没怎么变，眉目间的肆意张扬也没有变，只是更加成熟了。

　　她翻着翻着就乐了，不小心按了退出键，从“我们”这个分类里划到了整个大分类。

　　事情变化地猝不及防，颜梓盯着屏幕上小小的一处愣神。

　　“小淮”这个分类的封面是一张颜淮的照片，他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升到了初中，不耐烦的笑着，不情不愿的，像是被谁逼迫的。

　　颜梓发现他脖子上戴着自己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瞬间百感交集。

　　她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傅子安送她的项链戴在脖子上，可是颜淮……

　　既然选择了面对一切，那就重新开始吧。

　　重新接受一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楼上包厢里不知说了多长时间，何颜的感谢源源不断地将傅子安砸懵。

　　他还特意询问过自己的父亲，应该如何正确地同丈母娘交谈，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他压根不用担心自己说错话，因为他好像并没有开口的机会。

　　何颜就这么简单地把颜梓托付给了他，以至于他下楼的时候觉得身体有点飘，差点踩空台阶。

　　何颜与路礼比傅子安先下楼，等他从楼梯口抬头时，他们三人已经不在了，颜梓窝在沙发里等他。

　　暖黄的光照在她身上，映着岁月安然。

　　听到脚步声后颜梓抬起头，“你来了，”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坐这里。”

　　傅子安坐下来，他突然发现颜梓今天穿的裙子好像是她在微博上发图的那一张，不知道是相似的一条，还是当时那条。

　　颜梓见他盯着自己的裙子，想起他翻自己微博这件事，估计是正纳闷，“新买的，当时的那条旧的，我就买了条相似的，”她问傅子安，“是不是特别像？”

　　傅子安应她：“是特别像。”

　　颜梓假装不满，故意逗他说，“你刚刚都没认出来，跟着我晃悠了半小时都没发现相似，怎么现在发现了？”

　　傅子安察觉出她是逗自己呢，高中时期不服输的劲又来了，他摆出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翘起了二郎腿，“我总不能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对你动手动脚吧，毕竟当时隔着大洋，现在可什么都没隔着。”

　　他睨眼看过来，轻轻勾了勾裙角，补充道：“除了你身上这条薄薄的布料。”

　　颜梓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意思，不管那个时候他对着照片有没有过度反应，但是现如今，这个人说自己有那就是有，何况她又不能大胆到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伸出手去探究。

　　她只能转移关注点，“你知道这布料多贵吗？”

　　颜梓将拽着自己裙子的手推开，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滚烫，她拒绝玩火。

　　傅子安笑着望她，“我给你买更多的，比这个还贵，比这个还好看，”语气逐渐不着调，颜梓听出来他的暗指意思，笑闹着打他。

　　他在被打的空隙里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比这个还舒服。”

　　身为最清楚同桌暗含意的颜梓瞬间就红了脸，什么嘛。

　　不是穿着舒服的衣服，而是穿着好看的衣服因外力而泛红发烫时舒服。
　　粗俗点就是，做起来舒服。

　　她真是低估了傅子安，他完全有成为一个禽兽的潜质。

　　“你正经点，我给你一个承诺，”颜梓不闹了，正对着傅子安：“认真听。”

　　傅子安一改痞态，坐得端正，深深地凝视着她。

　　光照在了两个人身上，不远处轻微的交谈也成了祝福。

　　“我早就做好了和你长相厮守的准备，”颜梓的脸上没有玩味，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灯光在此刻暗了下来，他们在旁人眼里成了两个虚影，她悄然前倾身体，白皙的双手轻轻托住了他的脸。

　　在傅子安安静的眼神里，颜梓吻上了他的唇，心跳声一下两下。

　　爱意奔涌，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颜梓亲吻她的至爱。

　　灯光又重新亮了起来，颜梓弯着眉眼，温柔地宣告：“好了，现在我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