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瞳冥

3、遇鬼

　　安意如主意已定，吃完饭休息了一阵子，就转回庙里给自己找一处睡觉的地方。她放弃了打佛堂的主意，因为谁要是找上这里，一推开门就能注意到佛堂里有人逗留的痕迹，不够安全，于是转而去看后面的几间空屋。
　　由于原先僧人在这里生活过，所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院中有两块田，草长的有半人高，她在厨房里找到一个米缸，兴冲冲打开一看，里面比旁边积了灰的水缸还干净。空屋子虽然有几间，但除了一间较完好的，其他要么缺门破窗，要么顶上塌了个大窟窿。
　　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不知道这里到底废弃了多久。
　　安意如费了半天劲收拾出来一间屋子用来晚上睡觉，她在干活的时候，一直留心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担心被人找上来，包袱就放在手边，随时可以跑路。
　　幸好自出逃起，她的运气就还算不错，整一天都没有听到有人上山的动静。等天色渐晚，开始犹豫待会儿要不要休息时，安意如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声音。
　　事实上隔了一座佛堂，她离门已经有一段距离了，而且出于安全考量，她有尽力保留前面区域原有的样子，尽量让它看起来没人来过。
　　但是仍然能有人找上来，安意如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会不会是李夫人的手下？他们要过来抓我了吗？”
　　她脑子里顿时充斥着这样的想法，于是赶忙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她慌忙从打扫干净的屋子里出来，钻进厨房的米缸里盖上盖子躲好，然后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敲门声响了三下之后安静了下来。她刚要松口气，就接着又响了起来，还是规律的三声，在黄昏的破庙里委实有点瘆人。
　　那笃笃笃的敲门声，似乎格外有穿透力，即使安意如现在在这座寺庙的最后面，即使这里和庙门隔着一座佛堂，一个小院子，一个米缸，仍然响得好像就在她耳边一样。
　　假如是来抓人的，或者是真有其他人上山过来投宿的，敲几下没人应一般就会推门进来了，然而现实并不是这样，它还在响，好像在等一个应门的人。
　　安意如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放着不管好像有就一直响下去的趋势。
　　等到天完全黑下去。
　　她打了个冷战。但是管了好像会更糟糕，她现在都顾不上山下可能的追兵了，满脑子都是山精鬼怪的传说。
　　敲门声一直以一个稳定的规律在响，映衬着越来越黑的天色，好像是某种可怕的倒计时。
　　后来敲到她烦了。大不了伸头一刀，看看对面是人是鬼。想到这里，她决定过去应门，走到半路正要穿过佛堂时，突然听到了人声。
　　“有人在吗？”
　　听着是一把清亮的男声，倒不似送亲车队里的任何人，她吓了一跳，却又安下心来。
　　原来真的是人啊，她答应着，不去考虑这么晚了，山下又有李夫人的车队，为什么会有人过来，只想赶快结束掉这一切，便快步走过去给对方开门。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作书生打扮，身着简单的白衣，俊秀的脸在逐渐昏暗的光线下有几分温柔，他看到安意如，笑了笑，俯身行了个礼，然后自我介绍：
　　“在下江凝，小字含光，应该算是这里的住户。白天看到姑娘过来，特地前来拜访。”
　　这人叫江凝啊，安意如说了自己的姓氏，然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说你住在这附近？”
　　对方笑着答了声是，然后说：“不知安姑娘可否请让在下进去？夜晚更深露重，此时前来，虽有些失礼，倒真不好回去了。”
　　他表现的着实有些温柔可亲，让人生不起提防的心思，况且就这么站在门口说话确实不太好，安意如只好把他让进来。
　　两人穿过佛堂，来到后面安意如白天打扫出的小屋。整个寺庙里目前只有这一个干净去处，只好拿来当待客用。
　　安意如从袖中掏出打火石，正准备生火点燃她白日里找好的柴堆。这是她找来以备照明用的，还能加热一下带来的炊饼。不料却被江凝阻止了，她疑惑地朝他看过去，只见江凝在这屋里四下寻摸，不知从哪里竟然翻出两支蜡烛出来。
　　他微笑着举着蜡烛对她解释，“还好我原先放在这里的还没用完，咱们可以先用这个。”
　　安意如接过蜡烛，点了火，插到烛台上，两人围着桌子坐定。她想着先起个话头，便问他：“你以前在这里住过吗？”
　　江凝并不回答她，反而站起来，对她施了一礼：“有件事需要告给姑娘得知，可能会有些让人害怕。只能请姑娘相信我，在下绝没有半分要害姑娘的意思，姑娘尽可放心。”
　　安意如疑惑道：“你说。”
　　“还要先请安姑娘原谅则个，在下久已未和人见面，刚才只顾着敲门，险些忘记开口，应该是把姑娘吓着了吧。”
　　安意如回想起先前的事情，不由得拍了拍胸口，
　　“是有点唬人，我差点以为是什么妖怪，当真被吓了一跳。“
　　“是因为你一直住在山中，没怎么下去过吗？”
　　“并非如此。”
　　“山中不知岁月，仔细算起来，在下应有50余年未见过活人了，“
　　江凝说这话时，脸上仍然挂着自初见时便不曾消弭过的温柔笑意，然而此时，那抹弧度在微弱的烛光下，却显得有些可怖起来，
　　”50年前，也就是太祖皇帝还在位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他环顾四周，”这里便也荒废了50来年。”
　　“啊？”
　　这个消息冲击力太大，安意如花了一点时间才把它消化掉。
　　这期间，江凝一直微笑着看她的反应，观察少女惊讶时缓缓张开的双唇，看她瞪得溜圆的眼睛。不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些有趣的小表情迅速从她的脸上消失，女孩镇定了下来。
　　自然是不可能不害怕的，不过对面的鬼一直没有什么下一步的动作，怕着怕着，突然觉得有点怕不起来，甚至微妙添了些失望，
　　‘原来鬼长的和活人一样啊，没有临死的惨状，没有残肢断臂，扭曲的表情，撒满全身的鲜血’安意如转了转眼珠‘他甚至会为自己可能会吓到人的举动道歉’
　　这么想完全怕不起来啊。
　　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她拿起烛台，凑近了江凝，仔仔细细地往他脸上照去。对面的鬼哑然失笑，大方任看。借着烛光，安意如观察着他的形貌。
　　此鬼看起来年已弱冠，相貌颇佳，观之可亲，通身一股子的书卷气。安意如因为父亲是个秀才的缘故，自幼就对读书人颇有好感，下意识便觉得他应该不是恶灵。
　　再看他衣着打扮，一切均与常人无异，心下更是啧啧称奇。想来自己怕是世上少有，能如此与鬼这般近距离接触的人，便更平添了一分好奇，想找出江凝身上和活人不一样的地方来。
　　她想起一件事，便将视线集中到他的胸口，想看看是否有呼吸。然后就见刚才好像静止不动的地方，忽然有了起伏，她抬头看见江凝含笑的眼，不由得也笑了出来。
　　“所以你真的不需要呼吸吗？”安意如甫一坐定便问他这个。
　　江凝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好吧，我们回到正题，你跑过来除了说你是这里的鬼，还有别的什么吗？”安意如问他。
　　江凝想了想，然后回答：“仔细说来，好像就这么一件事，本来想着可能要稍废一些功夫，没想到姑娘胆量过人，令人佩服。”
　　“主要是你也没干什么吓人的事情。”安意如笑着摆了摆手，被鬼亲口认证的胆大，听起来真的很让人有满足感，她全然忘记了自己先前单单是敲门声就能被吓到的样子。
　　“不过可能还是要补充两件小事。”江凝说。
　　“什么事情？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也许在下也能为安姑娘排忧解难呢？“江凝笑着说道。
　　“在下此身虽为魂魄，却有了少许常人难以企及的好处。姑娘漏夜前来此处在下栖身的小小庙宇，想来是为了躲避山下的人吧。“
　　“原来你都知道了啊。”安意如收敛了笑容，
　　“那江先生想要如何选择呢？“
　　江凝仍然笑着说：“自然是选择帮助安姑娘。若姑娘逃去别处，凝可以闭目塞听不理外物。既然来的是这里，举手之劳，为何不帮呢？“
　　“那江先生会如何帮我呢？“安意如又好奇起来，想知道他方才所说，常人难以企及的好处都是什么。
　　江凝解释道：“魂魄若有肉身寄存，上山下山自然要费不少功夫，但若是轻飘飘了无所依，来回就是瞬息之间了。凝可以为姑娘之前哨，为姑娘探听山下的动静。“
　　安意如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多谢江先生！先生但有驱使，我若可以做得，一定会为先生效劳。“
　　江凝摆手示意她免礼，微咳了两下，然后说：
　　“倒真有一件事情需要安姑娘帮忙。“
　　“先生请讲。“
　　江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实不相瞒，在下临死前，承蒙此处方丈厚爱，恰好就住在这间屋子里。死后魂魄无可附着之物，便依附在床边柜子最底下的那层抽屉最深处的一块荷包里的玉佩上。”他顿了顿，
　　“如果姑娘介意的话，可以把荷包拿出来，放到别的房间去。”

作者有话说

　　想象一下小安爬山的时候，这鬼抄着手飘在空中在那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