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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阿皌最甜 ...

  •   饭菜端上来,清兰吃了几口便觉得不对,花船上的饭菜他从小吃到大,与这味道相去甚远,“这不是船上的厨子做的?”
      “君上让白萝寻了别的厨子来。”青皌道,至于是何处寻来的,他也不知。

      “天香居寻的厨子。”白萝给夙悬端上酒,酒杯配的海蓝琉璃杯,夙悬瞧那杯子,又看了一眼白萝,兔头一紧,赶忙换了青玉山水杯,方才瞧见他家君上满意的神色,“听说是城中最好的馆子。”

      “天香居的确是城中最好的馆子。”清兰道,他也是头一次吃天香居的菜,这会方才想起原本船上的厨子亦同他们一道下船了,“仙君不吃么?”他瞧着兀自斟酒独饮的玄袍有些不解。
      “君上辟谷,不吃东西也也无妨的。”青皌说着夹了一块糯米藕到夙悬碗中,“君上尝尝罢了,这般菜色,且入不得眼呢。”

      夙悬笑着摇了摇头,将那块糯米藕吃了,他知小人儿有意调侃他,便道:“不若阿皌活上万万年试试,可还有这口腹之欲?”
      “我便是活上万万年,也爱吃君上做的菜。”青皌咽下糯米藕笑道。
      “这糯米藕蜜糖放的太多不成,本君原先也未见你这般嘴甜。”夙悬笑道。
      是么?青皌回想一番,许是今日格外开心?
      于是他脱口而出:“我比糯米藕甜。”
      说完便是一愣,他在说什么?!

      夙悬呆了一瞬,眼前的景象与从前的某个瞬间逐渐重叠。

      “甜不甜?”
      “没有阿皌甜。”

      他阖眸笑了笑,睁开眼凝望他道:“阿皌最甜。”
      青皌却是红了脸,极不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轻咳一声道:“清兰,你何时赎身?”

      “青皌你想起我了?”清兰调侃他,瞧着他脸上又红了一层,心里叹道,这般清透的人儿,莫说仙君将他捧在心尖,连自己都忍不住喜欢,“待会下船便想去与宋姐说。”
      “着白萝随你去。”夙悬开口道。
      “君上何意?”青皌先清兰一步问道。

      夙悬喝了口酒,“花楼老鸨,大多非纯良之辈,威胁逼迫无所不用其极,清兰年龄正当,容貌也在这花船上数的上,他们没那么容易放人。”
      “可银子都足够了,如何能不放人。”青皌道。
      “人心之恶,深不可测,若六族皆如你这般,又何来这些是非血涌。”夙悬饮尽一杯酒,青皌蹙了蹙眉,“既是恶人,那白萝……行么……”
      “你且放心罢,白萝在你我面前乖顺,许他去仗势欺人的时候,他亦不含糊。
      这些年在我身边是白待的不成?”夙悬笑道,在他身边近万年,若这等小事都做不好,岂非白活了。

      青皌仍有些担心,白萝动辄便被君上吓得战战兢兢,能行么……
      “青皌你别担心,强将手下无弱兵。”清兰朝夙悬施礼:“多谢仙君。”
      夙悬微微颔首,未再说什么。

      吃过饭,便让白萝跟着清兰下了船,青皌有些担心,睡不着,索性在夙悬房中等着,不多时,二人便回来了。

      “如何?”
      “小公子放心,君上交代的我何曾办砸过……”说到后面有些心虚,白萝的声音低了下去。
      “白公子着实厉害,那气势将宋姐吓得都哆嗦了。”清兰笑道,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瞧着乖巧的白公子,竟一掌拍碎了桌子呢,冷下脸来的样子,倒真有几分与仙君相似。

      “当真?”青皌不可思议地望向白萝,仍有些难以相信。
      “小公子怎的这般信不得我。”白萝瘪着嘴道。
      青皌笑出声:“你看你这般样子,我如何信?”
      “虽是赎了身,还是莫在此处讨生计。”夙悬道。
      清兰点头:“清兰明白,便是宋姐不找我的麻烦,此处也无我的容身之地,明日便启程去别处安身。”

      “明日就走?”青皌惊讶,虽说此处的回忆对清兰来说算不得好,可明日便走,也太快了些。
      “一会我回房中收拾一下,明早走时来与你告别。”清兰的神情无比轻松,方才拿着卖身契自宋姐房中出来,是他活到现在,最如释重负的一刻。

      “后日便是十五,不留下来赏月么?”青皌问道。
      清兰摇摇头,“我自小生在船上,看过太多这湖上的阴晴圆缺。
      不看啦。”
      “那今晚留下吃晚饭吧。”青皌道。
      “好,那便叨扰了。”清兰欣然答应,忽而瞧着这房中摆设,不解道:“这房间……”
      “收拾了一下罢了。”青皌笑的无比真诚。
      “哦……”清兰难以置信。

      三人坐在船头吃过晚饭,遥见日坠山背,红霞隐没,浓郁墨色铺张开来,湖边店家与湖上花船灯影摇曳,将船上衬得祥和静谧。

      清兰望着隔壁船上起舞的舞姬,恍惚间有种不真实感,十二年前娘亲病重,花光了那些本该攒着为她自己赎身的积蓄,可仍是不见起色,反倒一天不如一天。
      船上的人见她病得厉害,皆不愿靠近,更无人相帮,宋姐甚至想将她扔到船下去。
      他抱着宋姐的腿哭的撕心裂肺,几个姑娘不忍心,劝了几句,宋姐方才罢休,只说原来的房间不能住了,死在里头晦气,将他们赶到了堆放杂物的地方。

      八岁的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方才收拾出个可供娘亲安稳躺着的地方,娘亲叫他不要管了,拿着剩下的银子下船去找个手艺人做学徒。
      他不依,就这么抓药、熬药,一天天和娘亲相依为命着,然而没了银钱的来源,积蓄花光也不过早晚。
      他哭着求着,每个房间的姑娘小倌都跪下磕头,一间一间的磕,求来的钱财首饰全都买了药,他知道娘亲也许不能好起来了,可他想娘亲多陪陪他,哪怕多陪一天也好。

      吊着命的药都极金贵,钱不多久便花光了,他再去求,便少有给他开门的。
      磕破了额头,给了他一串珍珠的小倌叹气,问他这般何时是个头,还告诉他,自己也要攒钱赎身,不能这般无限制地帮下去,这便是最后一次了。

      他来不及想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拿上新借来的首饰银钱抓了药,那日起,他跟着船上的伙计帮帮忙,倒也能赚到些小钱。

      等到钱再一次花光,他求遍了船上的所有人,只求到了三锭碎银子。
      勉强够一副药,去药铺又磨了一番,方才抓好了药,回来便赶紧煎了给娘亲端去。

      可不论他怎么叫,娘亲就是不睁眼,不理他,他去抓娘亲的手,那柔软温暖的手指,却冷硬地吓人,他想着一定是自己回来晚了,娘亲没有药喝,身子才会冷的。
      他喂娘亲喝药,药都顺着淌下来,沾湿了衣襟,半点也未入口。
      可他仍是将药喂完了,然后抱着空碗,呆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发现了他们,宋姐要将娘亲扔到湖中,他又是磕头又是哀求,请她帮忙安葬娘亲。
      宋姐掐着他的下巴抬着他的脸看了看,说只要留在船上听她的,便将他娘亲好生安葬了。
      他便在那卖身契上按下了手印。

      一口薄棺,一块木头,他在娘亲坟前磕头,说定会有一日,如娘亲所愿,下船去清清白白过日子。
      葬了娘亲,他便被安排学艺,学如何讨好客人,学如何伺候客人,第一次卖艺是何情景,第一次被人戏弄调戏如何害怕,他仍历历在目。
      第一次接客他默默哭到天明,第一次被人灌酒强按在桌案上糟践,第一次被人污言秽语抽打侮辱,太多太多……

      开始他不平,他怨怼,他自怜,他恨不得从这船上一跃而下,沉尸湖底。

      可娘亲流着泪的样子总是出现在他眼前,她说:“小兰儿,下船去,清清白白过日子。”
      再苦,他也挺过来了。

      后来他知道,这花船上的人,大多如此,谁过得也不比谁好些,再后来喜欢他的客人多起来,他搬到了曾经和娘亲住过的房间,用攒的钱给娘亲换了块石碑。

      如今他坐在这不是花船的花船,吹着与平日不同的风,旁观着自此与自己无关的那些纸醉金迷,娘亲,你瞧见了么,往后我便可以清清白白过日子了。

      他眼中闪动着泪光,青皌递了张帕子给他,他低头,那滴泪正落在了帕子上。
      “多谢。”清兰笑了笑。

      青皌刚要说什么,湖上骤然起了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云层中一抹红光盘旋而下,带起湖面波涛汹涌,船虽靠近岸边却也受到波及,剧烈摇晃着。
      船上、岸上尽是一片惊叫,四散奔逃,夙悬望着那空中发怒的凶恶之物,蹙眉眯了眯眼睛。

      “君上这是……”
      “赤蛟。”夙悬起身道。
      青皌亦起身站在他身侧,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妖的清兰,已然紧抓着摇晃的凳子呆坐着动弹不得,白萝忙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拖起来护着。

      这赤蛟灵力翻滚杀意涛涛,来者不善,夙悬想将青皌拉到身后,却未扯动分毫。
      夙悬拧眉看他,青皌道:“君上应了我的。”
      说话间那赤蛟怒吼一声,直朝着夙悬扑过来,青皌掌中鹤鸣剑立现,挡在他身前。

      砰的一声那赤蛟撞在血玉镯和八荒琉璃罩的筑起的护盾上,被弹飞出去,夙悬将八荒琉璃罩抛起来,罩住了整个花船,任由它如何撞击,皆无发撼动半分。

      赤蛟发怒,一甩尾将旁边的花船俱都抽了个粉碎,岸上的不少店家也被殃及,房倒屋塌。
      青皌蹙眉,这般不是办法,如此下去整个天香城恐怕都要保不住,若再惊动了湖底的穷奇便糟了,足下一点,提剑朝那赤蛟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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