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的帝国》鄢陵守夜

2、第二章 帝国之夜

　　列车缓缓启动向盖沃斯贝格开去。
　　慢慢的，惊异被若有所思的迷惑神情所代替，最后，阿不力扎恢复了惯有的微笑，那份笑意里带着不被察觉的感伤。
　　“我叫阿不力札，刚才谢谢你了。”对方没有提出异议，阿不力扎索性明目张胆的盯着对方。他自认为并不是冒失的人，却对对方刻意纵容的行为感到高兴。
　　“我是盖沃斯贝格梅利大学的新生，你是做什么的？”阿不力扎问道。
　　“生意人。”简短的回答没有情感可言。这种明显敷衍式的回答并没有打消阿不力扎的兴致，他点点头，从包里拿出面包分成两份将其中一份递给对面的人。
　　“不吃吗？”阿不力扎将自己手里的一份吃光，一直在打量对方的视线开始转向还在对方手中，明显不打算吃掉的另一半面包。
　　陌生人将手里的面包递到他嘴边，阿不力扎立刻一口咬住。
　　“你是学什么的？”陌生人淡淡地问道。
　　“经济学，兼修数学。”
　　“高才生？”
　　“恩，还好啦。”阿不力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不在意对方语气中似有若无的嘲讽之意。
　　梅利大学的经济和数学专业享誉全国，以非人的精深折磨着历届学生，能够就读的人大都以学术疯子或天才著称。
　　用一年半的时间修完全部高中课程，以全部满分的成绩拿到毕业证书，阿布力扎参加了梅利大学的升学考试，并在众人的欣羡下以超乎想象的高分顺利通过数学和经济学考试。
　　再过几周，他将成为梅利大学建校以来最年轻的入学生。只是这些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罢了。
　　“家里是做什么的？”对方问。
　　“恩？”
　　对方轻声道：“是我冒昧了。”
　　“哦，不，只是太久没人问起家里人。他们已经不在了。”
　　“……抱歉。”
　　“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母亲五年前也去世了。虽然外公还在，但现在我是自己生活。恩，至于外婆和祖父祖母嘛，也应该不在了吧。我没有听母亲提起过。她不喜欢提起亲戚。”说起母亲，少年意外带着一点淡淡的生疏感。“对了，你是哪里人啊，也许是我不知道的远亲也说不定哦，……哈啾！”阿布力札拉了拉他的旧外套把拉链一直滑到脖子下面。
　　陌生人将身边的位置让出来，以毋庸置疑的口吻吩咐道：“坐过来。”
　　他生硬的话语中透着一丝温和，同时带着不易察觉的怜悯。
　　阿布力扎顺从的在他身边坐下，对方的触感却让他觉得安心。
　　“母亲......你的母亲是怎样的人？”年轻人抬起眼睛，用冰冷的眼神直视着阿不力札似乎想在他眼中寻找到什么。
　　“唔，她很美，也很温柔。应该是世界上最出色的音乐家。总是能够演奏出天籁一样的音乐，我从没有见过比她更厉害的人。”少年慢慢的说着，幸福的表情夹杂着强烈的寂寞感，仿佛说起的一切只是在述说着另外一个人的事。
　　“她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性，除了临终前，我从没有见过她哭泣的时候。” 用力揉了揉眼睛，在意识到对方注视着自己的同时红了脸。“对不起，我太孩子气了吧。”
　　陌生人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审视对方似乎在估量回答的真实性。最终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解继续追问：“ 那你的父亲呢？”
　　“完全没有印象。他去世时我还太小，家里也没有留下他的任何东西——可是能配得上母亲的人必定是个最出色的男人！”
　　“恩。”听者回应得那样肯定，不知是在回答自己还是那个孩子的猜测。
　　阿不力札靠在那个年轻人的身边，挨着他毛绒绒的风衣，暖暖的，渐渐地，眼睛开始无力地垂下去。
　　“阿不力札，你一个人怎样生活？”
　　“我吗？打工，我会做很多事呢……”阿布力扎揉揉眼睛。
　　“辛苦么？”
　　“不会，有塞克帮我。哦，对了，忘了问你叫什么……”勉强打起一丝精神，阿不力扎仰起头想要再看看那双和自己一样的蓝眼睛。
　　望着他渐渐沉睡的脸，陌生人轻声道：“莱姆，莱姆•迪恩。”
　　那声音极轻极淡，仿佛说出的人自己都害怕听到。
　　阿不力扎下意识的用脸蹭蹭莱姆，像倦极小猫蜷在他的怀里满意的轻喃着：“莱姆，莱姆，……好好听的名字哦。”
　　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莱姆•迪恩身体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怀里的人早已安稳的睡着，一丝笑还挂在嘴角。
　　“阿不力札，”莱姆俯身在他耳边轻声唤着，“你知道么，是你，夺走了‘莱姆•迪恩’的一切。”
　　冰冷的声音被车厢里喧哗吵闹的交谈掩盖，随着阿不力札均匀的呼吸消失殆尽。
　　列车驶过黑暗中的原野，车灯闪过的光划破死寂又迅速消失。
　　“尊敬的各位旅客，车内即将熄灯，请各位旅客注意安全。”灯光随即熄灭。
　　无法抑制的危险情绪顷刻迸发。
　　眼瞳在黑暗中习惯性的发出幽暗的光辉，瞳孔随意的收缩了几下。这种不同寻常的举动表明即使在黑暗中莱姆·迪恩仍然能够看清任何事物。
　　与光下判若两人，此刻的莱姆迪恩慵懒而神秘，充满感性却异常冷酷。
　　“哎，好冷。”不知是谁在黑暗中说道。
　　有人附和着。
　　邪邪的一笑，空气中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了。
　　修长的手指顺着薄衫抚过白皙的胸膛，指尖不知何时出现冰冷的刃。阿布力札敏感的身体触及到异样的凉意不禁微微一颤，樱唇发出猫一样的轻吟。
　　异乎常人的触感使莱姆兴奋。带着对血腥异常的渴望，莱姆•迪恩狂热的注视着毫无感知的美丽猎物。
　　就在刃划过要害的一瞬，车窗外闪过的灯光照亮了阿布力扎干净的脸。
　　单纯，天真，毫无防备。像天使一般微笑着。这个人流着和他一样的血。
　　水蓝色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充血的眼睛慢慢恢复正常。莱姆•迪恩收回手，阿布力扎雪一样的皮肤上出现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冷冷的打量着怀中的阿布力扎，幽幽的眼瞳竟闪过一丝犹疑。
　　将阿不力札轻轻放在自己的床铺，脱下风衣盖在他身上，然后坐在阿不力札的床铺上茫然的看着这张与自己神似却异常安静的脸。
　　这就是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的相遇么。
　　渐渐地，莱姆的意识也沉寂下来，只剩火车“咔哒咔哒”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也许只有在这个孩子面前，他才能这样沉沉睡去。

　　“绝不能犯错！”这是迪恩家族世代生存的法则，可是莫非定律告诉我们生活中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