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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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天，工作得极不顺利，头脑胀痛也就罢了，几次记错单子，送错菜，被经理、顾客白眼无数，脚步竟也虚浮起来，到最后已是不能支撑走路，经理人还算好，见我发烧，提早放我假。
只是一从打工的餐厅出来，却不知道往哪儿去，家暂时不想回，倘若再见到那男人，已经发烧得头痛欲裂的我实在再也忍不住心口的疼痛了，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了许久，感觉身体有了点力气，头脑也清醒了点，就自己搭车去医院吊点滴，已经习惯在每年的这段时间发烧，自己去吊点滴，闲逛，然后回家睡觉，一觉醒来，病也好了，这段时期也过了。
我知道这段时间是我不能任性，也不敢任性的时候。这段时间，小叔的心情会比平常低落抑郁许多，会做出许多他平时不会做的事情。
因此我不敢在这段时间任性、打扰到小叔，我担心他把我的这点小任性也抹杀掉后，我再也任性不起来了，再也没有借口向他撒娇，再也没借口……
闲逛间，竟走到了尹寻溪带我来的那个鞋店，店里并不见尹寻溪的身影，只有一个女孩招呼着顾客，原想转身走人的，那女孩却招呼我进去。
“你是溪雪小姐吧。”女孩微笑着的脸庞清丽可人，说的话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尹寻溪告诉她的吧，可是为什么告诉她呢？
“恩。”我坐在红色沙发上点点头。
女孩又笑了笑，就转身去招呼客人了。
我呆呆地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或什么也没想，只感觉光线渐渐暗淡。
“小姐，给。”我转过头去，女孩递过来一个饭盒。
“该吃晚餐了。”女孩似乎一直在笑，尽管看起来很甜美，我却替她觉得累。
“谢谢。”
我不清楚这一切是不是尹寻溪的安排。
到了晚上十点，往常打工结束的时间，我跟女孩说了声再见，开始搭车回家。
家里的门锁了两道，小叔不在家。
绷紧的神经刹时松了口气。
大学开学了，出奇地忙碌起来。
某天晚上回来，却瞥见小叔喝醉了酒躺在沙发上，浑身酒味。
走过去，想将小叔扶到他的床上，却被小叔一把拉住，“溪雪？”小叔氤氲着酒气的双眼半开半合，桃红的双颊，微启的樱唇被酒水浸润过，媚惑摄人。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见小叔喝醉酒的样子，我仍是看呆了，真是从没看见过比小叔更漂亮的人了。风华绝代。
小叔皱着眉像是很艰难地看了我一下，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你回来拉。”
我赶忙帮忙拉着他。
小叔坐是坐起了，但大概醉得不轻，闭着眼，歪歪斜斜地坐着，却自有一种妩媚动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在我以为小叔睡着了的时候，我听见小叔说：“溪雪，你长大了，十九岁了吧。”
听到“十九岁”，我的心脏突然异常猛烈地跳动起来，一嘣一嘣，声音大得我觉得小叔都能听见。
交握着自己的手，发现手上竟冒出了虚汗。“恩”
四周又安静了下来，我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嘣嘣”地跳。
“你……”小叔努力想定眼看着我，却终是被酒醉后的晕眩搞得不能定眼，只是闭上眼睛，“……可有喜欢的人么？”
“没、没有。”不知怎的话说出口我却没由来地没底气，可是我是清楚确实没有的。
“是么？”似是听出了我的没底气，小叔沉吟一会，道：“有……也没关系，你毕竟长大了，以后……以后也是会嫁人的。”
我一愣看着小叔，小叔突然眼睛一张，冲进厕所里对着马桶就是一阵狂吐。
倚着厕所的门框，小叔虚弱无力地说：“你去睡吧。”
我点了下头，钻进房内，躺在床上，却是一夜无眠，耳边只听见小叔的房内时不时传来呕吐声。
似乎被小叔这么一提，心就立时开了一般。心里竟渐渐萌发对异性的喜欢来。
此时方才察觉自己的眼光竟是好得吓人，第一次看上的就是我们院里一个顶有名的帅哥，家事好，学习好，能力好，就是性格有点糟糕。
不过还好他有这样一点缺点，不然他真的完美无缺，那我是连瞧都不敢瞧上一眼的，更别提喜欢了。
左打听右打听了一番，在一个风和日丽、万事皆宜（日历上说的）的日子里，我在他惯常出没的地方守株待兔，终于在太阳把我的脸烤得通红通红的时候，逮，额，等到了他单独一人。
这实在是我十九年的人生中第一次跟人告白，饶是我勇气十足，在见到人的时候也有一点退缩。
我深呼吸一口气，跑上前去，大声道：“我我我……”再深呼吸一口气，“我喜欢你。”
沉默蔓延良久，终于我忍不住抬起头来，就见那人眼里满是鄙夷与嘲笑，是了，这样一个平凡得见丑的女孩，这样一个已经丑了还不会打扮的女孩，竟然跟一个许多漂亮女人喜欢的帅哥告白，结果是十分明显的了，我却还笨得不知道告白完立即走人，却站在这里自找没趣。
再再深呼吸，我转身走人。
从喜欢上那人，到告白，整个过程是风风火火，满腔热血的，几乎除了准备告白就没有想过其他，因此整个过程也不过持续一个礼拜的时间。
而告白后，想的却一下子多了起来。一个我这样的女孩谁会喜欢上呢？谁会爱上呢？
父母爱我尚且把我丢给小叔，八年来不闻不问；小叔爱我我们尚且疏离；尹寻溪？……尹寻溪爱我么？
自嘲地笑起，倘若爱，他怎会两个多月来不曾相见。
其实当时父母说有人喜欢我后，我挺高兴的，尽管素不认识，但被人喜欢实在是一件值得令人高兴的事，不是么？在未见面前，我本想着要如何委婉地如何有礼貌地拒绝他，然后跟他说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甚至彼此交换电话。可是尹寻溪的态度实在太过模糊，我没看出他喜欢我，倒看出自己的自作多情来。
呵……瞬时觉得自己无比滑稽……
不知不觉竟又走到尹寻溪的鞋店来，还是只有那个笑容甜美的女孩子，在红色沙发上坐下，怔愣地发呆。
回到家，小叔又喝醉了酒，正趴在餐桌上睡觉，我扶住他，把他扶到床上，才发现小叔轻得吓人，怔愣了一下，回想刚刚扶着小叔时手下触手可及的骨头，小叔竟已瘦弱得嶙峋见骨。平时被小叔的风采所遮掩，此时触摸方才发现。
是什么事搞得小叔如此憔悴？
脑中竟突然转过“情伤”二字。
心中一痛，眼也不觉黯淡下来。
原是想就此收心好好读书的，却在一体育课上，再次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其实并不是多帅，只是笑容出奇温暖罢了，每次看见他笑总觉得仿佛心里的冰霜会融化一般。
打听人，衡量了一下，他不帅但相貌端正，是个体育生运动很好是正常的，家事不差但也不至优越，真是个理想的人选呢。
几乎是满怀信心的，我跑到他面前跟他告白，也不在乎他身边满是人。
他的朋友嬉笑起来，起着哄。
他微微怔愣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就在我满以为会成功的时候，他说：“不好意思，我不能接受。”
我的表情瞬时僵硬，丢脸、羞耻盈漫上来，这次我知道我的脸红不是太阳晒的。
恍惚间又走到尹寻溪的鞋店，店里还是只有那个女孩，我坐在红沙发上发呆，层层密密的失望涨得我的脑袋几乎当机。
我不知道，失望是因为告白又一次失败，还是因为尹寻溪又一次不在。
我有一种恍若做梦的感觉。
天气灰蒙蒙的，大片乌云把整个天空罩得密不透风，空气沉闷凝滞，将湿未湿的地板漫上一股潮气。
我和小叔又一次搬家，我拖着我的行李箱一如既往地跟在小叔身后，身边人很多，小叔的灰色长风衣的衣角被人群夹在中间。
我很努力地跟着，跟得比以往都要辛苦，就在我看清小叔的整个背时，我突然发现手下轻得厉害，我的行李箱丢了。
我慌忙转头张望，发现我的行李箱肚皮大开，衣服胡乱地摊在上面，一对母女蹲在一旁乱翻。
我瞪大眼睛，跑过去。
那母亲赶紧骑着脚踏车载着她的女儿，她年纪尚小的女儿坐在车前的横杆上，车后座上捆着我的樱红的行李箱。
我更加拼命地跑、拼命地跑，人很多，脚踏车没法骑快，被我追了上去，我凶狠地扯下绳子，抱起我的行李箱，咬牙道：“我要送你们去警察局。”
我气势汹汹地，几乎想揍人。
四周,围了一圈的人都在交头接耳。
“你自己把行李箱弄丢的，我们是好心想将它送到警察局去。”母亲、小女孩很是嘲讽地看着我，四周的人纷纷声援。
我气得发抖，她们偷我的、翻我的行李箱还颠倒是非黑白，而旁人不明真相却……
“小叔！”我转过头去，想着小叔也许会看到她们翻我东西的场景，可是我转过头却只见如山如海的人头一个跟着一个窜动，但没有一个是小叔的。
我蓦然升起一阵恐慌，我抱着行李箱跑出人圈，跑到我之前站着的地方，可是没有……没有……我在周围来回跑着，甚至沿着大道向前一直跑到交叉路口，都没有小叔的身影。
被丢弃了……
搞不清是泪还是雨水，先是大滴大滴的液体掉了下来，再是一整行一整行流了下来，脸是湿的，身上也是湿的，坐在地上，恍恍惚惚地，周围的人很快将我挤得只有一个小圆圈。
我在我的小圆圈里，没人理会，没人在意，我又把我的行李箱丢了，我突然感到的无比的卑微几乎将我吞没。
跌跌撞撞地走到尹寻溪的鞋店，鞋店的铁门严严实实把我阻隔在外面，我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唯一的以为会有的避风港也没了……
“尹寻溪，你开门啊，你开门啊……”用力地捶着铁门，几许冰冷的雨珠砸到湿热的脸上。
“尹寻溪！尹……呜呜呜——”跪坐在湿冷的地上，无依无靠的感觉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突然，一个阴影罩下，“溪雪……”话完一声叹息。
我抬头，朦胧的泪眼中现出尹寻溪的身影，“尹、寻、溪。”
“怎么坐在这，起来吧。”还是不急不徐的语调，温和而透着疏离。
他将我扶起来，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你、你可不可以……很爱、很爱我？”
不等他回答，我又接着说：“我会一辈子给你卖鞋，帮你煮饭，洗衣服……”抽泣几下，我又马上接下去，“你还让我上大学我就去，你不让我上学就不上，你要我干嘛我就干嘛，作佣人也行，作雇员也行，作什么都行……”
说完，我只是低下头，像要喘不过气来地狠命抽泣，我怕他拒绝我，怕得不敢抬头。
有如窒息般的沉默漫延了许久，在我已经绝望得再次流泪的时候，身边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恩”。
靠在尹寻溪怀里，我再次失声痛哭。“谢谢……谢谢……”
而我看不见的，尹寻溪的嘴角轻轻扯起的幅度，诡谲无比。
陡然，一阵风吹过，耳边一声极轻的呢喃：“你终于回来了……”
尹寻溪轻轻地抚着我的头发，眼中的光芒深不可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