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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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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这副样子,你是不是开心死了?”蒋白荆冷眼看着对面的男人,语气里尽是不屑。
贺渊行向后撩了撩头发,漫不经心地说:“还行吧,可惜没死。”
“贺渊行,到底怎么样你才能放过我?”
“我说过了,我要你和我一样堕落,我才痛快。”
“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蒋白荆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
“白鸢,我等着,我等你咬死我。”
真是疯狗一条。
贺渊行将刀叉扔在桌子上,和瓷盘撞得清脆作响:“没心情了,不想吃了。”
贺渊行话音刚落,就起身钳住她的手腕,将她拉扯起身。
蒋白荆在他的拉扯下险些踉跄,可贺渊行并不懂怜香惜玉的道理。她只能紧跟其后。
他二人的行为在旁人看来甚至有些诡异,不断引得侧目。
贺渊行二人再次回到车上时,蒋白荆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了:“你又要带我去哪儿?!”
“扫兴,送你回去。”
车子被再次启动,车中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之中,蒋白荆已经做好了一路无言的准备时,贺渊行的声音忽然响起:
“白鸢,如果我真的像电影里那样,等了你十年呢?”
蒋白荆早已习惯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言辞,权当他是一条偏执的疯狗。
到了裕都楼下时,贺渊行熄了火,和蒋白荆一同下了车。
“你什么意思?”蒋白荆敌意很盛。
“上去坐坐。”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让你上去?”
“就凭我们是老相识了,不是吗?”
蒋白荆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不论是今天还是十年前,她都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傅家如果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个精神病,这门婚事肯定会告吹,到时候母亲还是难逃一劫。如果十年前的故意伤人案浮出水面,不只是傅家,她会彻底被蒋家抛弃。
她赌不起,也不敢赌,更不能赌。
蒋白荆噤声,转身就向裕都公寓里走去。
他二人在电梯里时,贺渊行用一种很戏谑的语气说到:“上次在这里,我以为你会学乖的,但你没有,真让我失望。”
“我又不是你的狗。”
贺渊行不可置否地笑笑,和她一同出了电梯。
“咔嗒——”蒋白荆打开门,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贺渊行一眼。
“你要在我家待多久?”
“蒋家就让你住在这种小公寓里?”贺渊行答非所问。
蒋白荆关上门,同样的答非所问:“不是说上来坐坐吗?坐完了就走吧。”
“怎么?这么着急赶老相识走啊?不会是一会儿还要幽会哪个小白脸吧?让我猜猜是谁,傅司……还是秦屿?!”
“闭嘴!!!”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蒋白荆的怒气爆发后,他二人又陷入了浓浓的硝烟味之中。
“你今天羞辱我羞辱的还不够吗?!你再恨我都应该扯平了吧?”
贺渊行失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扯平?!白鸢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扯平?!”
“你是恨我给你父亲的那一刀吧?我还给你!”
蒋白荆话音刚落,未等贺渊行来得及反应,她就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想自己的大臂扎去。
“啪——”
水果刀干干净净地躺在地上,贺渊行死命钳制蒋白荆的手腕,眼底是滔天的怒意。
“白鸢,你找死吗?!”
“贺渊行,白鸢早就死了。”
“我找了你十年!你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贺渊行话音刚落,蒋白荆脑海中又涌现出嘈杂的闹声,头像是被人击了一闷棍一样疼痛难忍。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
——“白鸢,鱼如何能追得上飞鸟呢。”
——“如果是飞鸟甘愿呢?阿渊。”
“阿渊?”
阿渊是谁?……
与其说是喃喃自语,不如说蒋白荆是在问自己脑海里的声音。
贺渊行紧绷的神情突然柔软下来,但只是一瞬,又恢复到了狠戾的模样:“你是在耍我吗?!”
——“白鸢,他们说……,他们要把我关起来……。”
——“你知道的,……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出来……一定……”
——“只要……,我就愿意……。”
蒋白荆脑海里,那个小男孩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播放着一部被刮花的磁带。
——“蓝桉已遇释槐鸟。”
这是唯一一句能清晰辨认的话语。
蓝桉?释槐鸟?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蒋白荆感觉天旋地转,面前贺渊行的身形重重叠叠出好多人影。
“哪句话?”他的声音朦胧得像是被裹在蛋壳之中。
她想张开嘴说些什么,眼前一黑——
睁开眼时,蒋白荆面前的画面一转,好像掉进了另一个时空的夹缝之中。
面前是小小的自己,坐在诊室的椅子上紧紧抱着一本书。
白清和医生在谈论着什么。
“这个药,治标不治本,有很强的副作用,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蒋白荆的目光又落回到小小的自己身上,那本书……
到底是什么……
蒋白荆记得,在她的记忆里,确实是有一本书的,一本,意义非凡的书……
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意义非凡呢?
真的,想不起来了。
蒋白荆想要去触碰那本书,刚迈出一步,就又陷进了另一个房间里。
“看看这是谁啊?杀人犯的女儿和□□犯的儿子!哈哈哈哈!”
“杀人犯的女儿和□□犯的儿子牵手啦!恶心死了!”
“杀人犯的女儿变成落汤鸡了!哈哈哈哈哈!”
“你怎么没死呢?!”
是尖锐到扭曲的孩童的声音。恶毒又可怖。
蒋白荆死死捂住耳朵,孩童的声音骤然消失,变成噼里啪啦的溅火声。
火。是熊熊的火光。
有人在哭,撕心裂肺地哭。
哭的人,是谁呢?……
面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蒋白荆用力甩了甩头,想要看的真切些。
可再次睁开眼睛时,一道刺眼的白光映入眼帘。
是那个长长的冷白色走廊,小白荆呆呆地坐在走廊的长凳上,出神地看着什么东西。
蒋白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扇溢满日光的窗子。
白鸽掠过,被光束染成剪影,传来扑打翅膀的声音。
“失语症的病因有很多,没有长期的临床治疗医生也不敢断言。”
“她好像一直在找什么东西……”
年轻女翻译的声音从诊室里传来。
你被那束光所诱惑,慢慢地朝那扇窗子走去。离得越近外面嘈杂的声音就越清晰。
“查,再去查!查出来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贺渊行怒气正盛,但尽力压低声音,像是害怕吵到谁一样。
“贺总,蒋家的事儿咱们不好插手。”
“蒋家?北城姓贺不姓蒋。”
“是。”
“粥凉了,走之前再买份粥来。”
“是。”
蒋白荆勉强撑开眼皮,光线有些刺眼叫她忍不住蹙眉。
“白鸢?”
蒋白荆适应了许久,眼前才慢慢清晰。
是病房。
“醒了就别装模作样。”
蒋白荆惨白着一张脸,毫无血色,但还是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我为什么在医院?”
“白鸢,臆症不会晕倒,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蒋白荆刚想要开口,就瞥见床头上叠着一杯又一杯的粥。
“你买这么多粥做什么?”蒋白荆话音刚落,贺渊行就微不可见地锁起眉头,蒋白荆伸头望着桌子上的纸杯盒,都是清一色的牛奶燕麦粥。
“牛奶燕麦粥?”
蒋白荆很不喜欢喝米粥,独爱牛奶燕麦粥。但她嘴刁,觉得牛奶冷了会腥,只喝还热着的牛奶燕麦粥,
贺渊行试探的神色更重了些:“你是在我和装傻,还是脑子真的坏掉了?”
姜之职来的很不是时候,刚进来就看见了他二人微妙的对峙。
“贺总,粥买回来了,我看着大娘撑出来的,肯定热。”
“你怎么会知道?”这次换蒋白荆蹙眉了。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贺渊行示意姜之职放到桌子上,姜之职脚底抹油一样地离开了房间。
贺渊行耐心地将包装打开,拆开餐具,舀了一勺刚想吹凉,受伤的动作戛然而止:“这次没伤到手,应该可以自己喝吧?晚上你也没吃什么东西。”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可你怎么知道我伤过手?……”
蒋白荆确实手腕有伤,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只剩下一道难看的疤横在手腕上。随着时间的推移,疤痕渐渐淡去,就连她自己都会忘记这件事。
她望着贺渊行的这张脸,忽然想起梦里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心中隐隐有种预感。
梦里的话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呢?……
□□犯的儿子和杀人犯的女儿。
如果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话,自己为什么会遗忘呢?
那本书、那个话语模糊的小男孩,那场烈烈大火。
“贺渊行,我们十年前,是不是认识?”
“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蒋白荆思索了很久,郑重其事地说出这句话——
“我的意思是,十年前,我们是不是……不止是共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