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橙》温如叙

20、打球

　　元司晨的腿像附了一万只蚂蚁，除了麻就没有其他知觉。难为他拖着病残之躯，三步并两步地勉强追上。

　　最后他实在走不动，往前一扑，从背后摇摇欲坠地挂在逯行之脖子上。

　　“你干什么?!”

　　逯行之反应极快，手腕一扭就脱开了元司晨的束缚。

　　元司晨双腿还没有缓过来，这一下平衡不住，往后倒在护栏上，靠双臂撑着栏杆勉强保持住站姿。

　　“你是不是生气了？”

　　元司晨看着他，有些无辜，也有些委屈。

　　逯行之看着他这幅白莲花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

　　“同性恋不传染，你放心，我还带坏不了你。”

　　逯行之说完又转身欲走。

　　元司晨看着他的背影急了:“诶不是，你听我......啊！”

　　元司晨心里一急就忘了自己的腿，本来想迈腿，奈何身下一阵酸麻，径直趴在了地上。

　　逯行之听见动静，回头一看也吓了一跳。正想去扶他。

　　“诶呀，小元!”

　　吴晓拎着扫把刚好从班里出来，一出门就看见了这么一幕，赶紧过来扶起元司晨。

　　逯行之见状冷哼一声，转身离去了。

　　“你站着!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别......”

　　吴晓本来扶着元司晨就有点费劲，他再这么一挣扎就更站不稳。吴晓被他带的摇摇晃晃，本来就不多的耐心终于耗尽。

　　“行了!别嚷嚷了!”

　　吴晓个子不高，嗓门挺高。

　　“人明显不想理你，你演琼瑶给谁看。”

　　元司晨被她吓了一跳，怯怯地反驳道:“谁演琼瑶了?我......澄清一下误会不行啊？”

　　吴晓“啧”了一声，抱着手皱着眉，居委会大妈一样训道:“两个大男人能有什么误会?非得在教室外面丢人现眼呐？能动手就别动嘴不知道吗？”

　　“不是那回事儿，他不一样，他......”

　　“小逯怎么不一样了?”

　　元司晨反应过来自己再度失言，他牙疼似的沉默了一会，看着吴晓质疑的眼神认真道:

　　“他，优秀!”

　　“......?”，吴晓本来都准备好喷回去了，结果猝不及防地听到了一句赞美。

　　“啊？”

　　“......诶呀你别管了，男人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懂。”

　　元司晨甩了甩腿，已经差不多恢复功能，立刻转头往教室里走，进了门才想起来不对，一个原地转身又返回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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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会是吧?行，我下午正好没课；嗯，晚上也没......哟，那么远?奥，有车接就行......”

　　元司晨低头佯装看书，耳朵却支棱着，一句不漏的偷听张语兰的电话。

　　她要去别的地方开会，搞不好晚上才回来。哈，晚上才结束，张语兰肯定会直接回家。

　　元司晨迅速推演出班主任今天下午的活动轨迹，大为窃喜，心说“大赦天下”也就是如此了吧。

　　“元司晨。”

　　张语兰头也不抬地改着作业，“下午想跟我一块开会吗？”

　　“啊？”，元司晨心都跟着一颤，“别......别吧老师，不合适不合适。”

　　张语兰抬眼，镜片下眼神满是揶揄:“知道不合适还不快背，背不完我就把你带着，正好在路上无聊。”

　　元司晨倒吸了一口冷气，瞳孔都缩小了几分，连句话都来不及说，扒开书一目十行，恨不得变成打印机，整张输入，成排输出。

　　两个小时后，元司晨磕磕巴巴地背出了最后一个知识点，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几乎热泪盈眶。

　　张语兰摘下眼镜默默听完，点点头，也跟着舒了一口气。

　　元司晨看看表，已经一点多了。他怕背不完被班主任带走，张语兰催他去吃饭他都没去。

　　“行了，赶紧回去吧，记住，以后迟到就是这待遇。”

　　元司晨点头如捣蒜，忽然，某处传来一阵深沉的空响。

　　元司晨咽了咽口水，尴尬地笑了起来。

　　张语兰白了他一眼:“饿了吧，现在去食堂只有凉的了。”

　　“害”，元司晨胃铁，“有饭就行，老师我看你也没吃饭，给你带一份?”

　　张语兰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不用给我拍马屁，我现在就得去开会，也来不及吃了。”

　　“啊?.......”

　　元司晨心中忽然泛起一股愧疚。不管怎么说，张语兰是因为自己才连饭都来不及吃。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愧疚好像打翻的水，在心里阴湿了一大片。他忽然跑出去，片刻后又“噔噔”地跑回来。

　　他把几包乱七八糟的零食放在张语兰桌子上，交代道:“你拿点吃的吧，不然多饿。”

　　张语兰皱眉看了一会，手指挑出一个巴掌大的包装袋:

　　“辣条?”

　　“啊这......”，元司晨“啧”了一声，破罐子破摔道:“老师你好歹也是二十多岁的人，我不信你没吃过辣条。”

　　张语兰绷不住笑了，“行，但是教室里不能吃零食，下回让我发现，就得罚你了。”

　　元司晨心说得了吧，班上除了逯行之根本没人不在班里吃零食，但看她急着要走，只是随便应和了两句了事。

　　元司晨目送张语兰离开，恨不得亲自把她送出校门。

　　这边班主任刚走，他就大摇大摆地回了班，一手拎书包一手抱篮球，打算翻墙出去。

　　值得庆幸的是，逯行之不在。

　　逯行之没来之前，他从来都是想走就走，不知道“心虚”为何物，其他人也都见怪不怪，毕竟谁在学校还他妈的好好学习啊?

　　可自从逯行之坐他旁边之后，他好像忽然有了羞耻心，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没写的作业，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个位数的成绩，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又逃课去打球。

　　真烦人。

　　元司晨恨恨地想。好像做错事不是因为自己顽劣，而全赖别人家的好孩子衬托。

　　元司晨翻墙轻车熟路。一路上心情畅快无比，只觉得外面的空气好像跟学校的不是一个循环系统，连汽车尾气都透着香甜。

　　这一带就那么一个篮球场，一到晚上就被拿着亮粉色大扇子的大妈们占去跳广场舞，早上和傍晚又经常有大爷大妈拿着小凳子大蒲扇，带着咿咿呀呀的小奶娃开展“baby social”。只有在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大爷大妈各回各家，小孩子们各找各妈，年轻人才能捡点儿长辈们剩余的使用权，让这片空地重新变成“篮球场”。

　　元司晨隔了老远就听见篮球撞击地面的回声，心中稍喜，要是这哥们打得还行，大可以当一会球友。

　　日光蒸腾着低处的空气，远远望去，篮筐下的那人晃着虚影，只看得清白色的短袖和黑色的长裤，个子倒是不矮，瘦瘦高高，像是个年轻人。

　　元司晨在稍远处站定，手搭凉棚眯着眼观察。

　　那人运了几回球，在线外跑定，手起球落，正中篮心。

　　“这个三分球真漂亮!”元司晨心中赞道。

　　篮球孤零零地自己滚远，那人好像是打累了，没有去拾它，而是转身去拿旁边地上的水杯。

　　也是在转身的一刻，元司晨看见了那张熟悉而清秀的脸。

　　逯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