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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逃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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逯行之跟着姜主任一路走到办公室,进去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把门半敞着。
姜主任坐定,打量了一眼逯行之,又看看后面的门,交代道:“把门关上。”
逯行之心一凉,不敢抬眼,乖乖地关上了门,等着一会的质问。
“过来点,站那么远干什么?”
他往前迈了一小步,盯着地面,默默想着等会姜主任会怎么骂他。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我觉得你还是去其他学校比较好。
姜主任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印刷的试卷拍到办公桌上。
“这些资料你拿走。”
逯行之茫然地抬头,“啊?”
“我仔细看了你的卷面,找到了你现存几个薄弱的地方,这是相关的试题,你拿回去做,应该会有帮助。”
逯行之看着姜主任,一时失语。
姜主任见他不说话,便补充道:“这是单独给你开的小灶,就不用和别的同学说了。”
“......我明白”,逯行之接过那一沓为他量身定做的资料,犹豫半晌,还是鼓起勇气垂着眼问道:
“那个......我昨天晚上碰见了蒋老师......”
姜俊伟一愣,脸色有些尴尬,明知故问道:“哦......你跟他打招呼没?”
何止是打招呼......
“嗯......”,逯行之声音嘶哑,“他说你们对于我的事,呃......有一些不同的看法,我不知道......”
“小逯,”姜主任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会收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学生。”
他把手叠起来放在桌子上,认真道:“你来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不要有负担。”
逯行之紧紧抿着嘴,只觉得心里一片酸涩,好像吞了一个没成熟的苦李子。
“对不起......”
姜主任皱眉看着他,“你不用跟我道歉。”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你也别怨蒋老师,你可能不知道,他原来在一中实习,本来都要转正了......”
逯行之闻言猛然抬头,诧异地看着他。
姜主任止住话头,知道自己多言了,叹了口气,缓缓道:
“他和你一样,都不属于这里。命运不能善待每一个人,还有八个月,到时候,你可以选择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逯行之扬起头,把眼眶睁到最大想让泪水自己蒸发。缓了好一会,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将厚厚的资料抱在怀里,向姜主任深深鞠了一躬,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姜主任一直都知道他的过去。被一中开除的不只是他,还有蒋泽宇。蒋泽宇是因为自己的事被开除的。
他快步走着,紧了紧手里的试卷,眼前忽然又一片模糊。
江河不会为了某个溺水者停下洪流。他也好,蒋泽平也好,都要在跌跌撞撞中找到新的路。
再过八个月,他就可以离开这里,把过去的一切都留在这个灰蒙蒙的小城。
我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我可以成为任何我想成为的人。
这个想法让逯行之振奋不已。一直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因为这一句话烟消云散,让九月份的灿阳直照进他的心底。
少年总归是少年,即使失去所有,也从来不会缺失从头再来的勇气。
17岁的逯行之无所畏惧。
元司晨在班门口徘徊了半天,排练着等会进去的姿势。
早上好啊......,太生硬。
吃了吗......,太尴尬。
真是好久不见啊......艹!我是个傻逼吧!
元司晨站在门口头都要挠秃,一遍一遍地模拟着打招呼的动作,却一遍比一遍僵硬。
张语兰去隔壁班上完课回来,刚好碰见在门口手舞足蹈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元司晨。她默默地绕到元司晨身后,欣赏了一会儿他倾情演绎的默剧,在元司晨“啧”了第三次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你站门口干嘛呢?”
元司晨对班主任的声音有条件反射,在张语兰开口的一瞬间浑身一颤,恐惧地转过身,手上还保持着打招呼的姿势。
元司晨急中生智,抬起另一边手臂,顺势做了一个投篮的假动作。同时嘿嘿一笑,像极了二傻子。
张语兰:“......?”
好歹也快一米八的孩子了,怎么就光长肌肉不长脑子呢?
元司晨看见班主任嘴角抽动,知道自己又犯傻,尴尬地干咳一声,主动承认错误道:“对不起老师,我不小心睡过了。”
张语兰皱眉:“对不起有什么用?对不起就能挽回你宝贵的早读时间吗?人家都在读书学习,你倒好,在家睡大觉去了。”
元司晨往班里瞥了一眼,三分之二的人都在趴着补觉,实在想象不出他们勤奋早读的样子。于是他尬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地揉了揉鼻子。
这一声笑激怒了张语兰,“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你迟到有理了是吧,行,你直接到我办公室,把这一个星期学的知识点都给我默一遍!”
不料元司晨眼睛一亮:“办公室?好啊!咳......那个,我深刻意识到了我的错误,一定吸取教训,痛定思痛!”
不等张语兰动手,他自己就潇洒地一甩书包,轻车熟路地往办公室走。
元司晨去办公室像回老家,驾轻就熟地挑了那个老地方。据他屡次实践,这是空调吹得最合适的角落。
张语兰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但骂也骂了,罚也罚了,面对这样的学生,她实在无计可施。
“诶,你说小元儿咋还没来?”
吴晓看着少女杂志,嗑着瓜子还不过瘾,一边“噗噗”吐掉瓜子皮一边嘴碎地问道。
逯行之默默掸掉飞到桌子上的瓜子皮,一边装聋作哑,假装专心写题。
陈平抬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顺口接道:“你管他的,他不是天天迟到?你别乱吐,一会不好扫。”
“哎呀今天我值日——他最近都来得挺早的,我还以为他转性要好好学习了,没想到,啧啧啧......”
“指望他转性,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逯行之在后面听着,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元司晨是不是在躲他?
“咱们班儿练习册没人抱过来吗?”,数学老师从眼镜底下透出犀利的眼神。
“说多少次了都没有养成习惯,你们班儿怎么回事?”
吴晓在下面翻了个白眼,举手道:“老师我去吧。”
她早就坐不住了,想溜出去逛一圈,刚好得了机会。
她一溜烟跑出教室,过了好一会,才从办公室回来。
吴晓把一摞练习册“噗通”放在讲桌上,不顾老师不满的目光,捂嘴憋笑回到了座位上。
“笑死我了,元司晨在办公室蹲着背书呢!”
“啊?”,陈平饶有兴致的伸过耳朵表示愿闻其详。
逯行之闻言停下了手中的笔,悄悄偷听。
“挺张语兰说,小元迟到,还在门口磨磨蹭蹭地不肯进来,张语兰嫌他态度差,就罚他蹲办公室,笑死了,你是没看见他窝窝囊囊的样子哈哈哈......”
吴晓说得很开心,逯行之却越发掐紧了手里的笔,胡乱地在草稿纸上画着尖锐的线条。
下课铃一响,逯行之就随便抓起一本书去了办公室。
“笃笃——”
“进。”,张语兰抬头,见到来的是逯行之,瞬间绽放微笑。
逯行之也浅浅一笑,装作不经意地瞥向元司晨。
元司晨刚好腿麻想换个姿势,一抬头刚好和他对视,立刻尴尬地埋头扮鹌鹑。
逯行之微笑的弧度始终不变,似乎一点都没有被元司晨的态度影响。他信步迎向张语兰,翻开书,得体地指着其中一题询问解法。
张语兰看着题目沉默良久,最后开口道:“你知道我教的是英语吗?”
“啊?”,逯行之一直在偷偷观察旁边那人的反应,被班主任一句话拉回注意。
“你为什么来问我数学题?”
“噗......”,元司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出了声。
“......”,逯行之脑中紧急搜索应急方案,最后以失败告终。他从来也没做过这么离谱的事。
“......老师对不起,我起太早困糊涂了。”
“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张语兰关切地问道,“不行明天休息一天?压力别太大了。”
元司晨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他哪享受过这种待遇,原来这就是优等生的世界吗?
逯行之听得脸红,连说“不用”,推辞中只听见旁边重重地叹息一声。
“都是犯困,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张语兰放下笔,“你跟人家能比吗?人家不用催自己就知道学,都是同桌,就不知道和小逯学学!”
元司晨心中不服,冷笑一声,嘴比脑子快道:“呵,还学他?他不把我带歪就谢天谢地了......”
他话音未落就知道自己失言。
元司晨缓慢地从下往上偷偷觑着逯行之的神色,只见他表情瞬间凝固,然后垂下眼,肉眼可见的咬肌微动。
......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要不要给他磕一个?还是磕三个吧,不行,三个好像是给死人磕的......
逯行之深吸一口气,收起课本,和老师告了句别便推门而去了。
元司晨心里一紧,“忽”地站起来:“老师,我我我......突然肚子疼,得马上去趟厕所!”
说完也不管张语兰反应如何,便拖着早就蹲麻了的腿,一瘸一拐地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