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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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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说出口的话,到底有几分真?
无法辨真。
他说出口的纯粹爱慕,如何辨真?
暮雪心中、自己的视线追随柳旭,单纯因为初识初遇,都与柳旭高贵的身份无关。
可柳旭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暮雪喜欢的是柳旭,那他喜欢的就是三皇子,这是不能够分开的。
如若柳旭不是三皇子,暮雪依然像现在一样,离不开柳旭,这样的假设是不存在的。
要让被爱慕者放弃身份地位,从而去辨别话的真伪——
这本身就是一件荒唐事。
柳旭并不厌恶自己皇子的身份,他不会问朝生,如若我没有一切……如何如何。比起没有发生的事,当下拥有的一切才是匹配的基础。
给一个脏馒头,饿急了的乞丐疯抢,能说他不喜欢脏馒头么?而柳旭什么都拥有,何必去谈及如若没有一切......
相对的,暮雪那些“纵然你没有一切,我依然对你一往情深”的话,说与谁听、都不会成为柳旭相信的事。
柳旭不会成为一无所有的人。
真的落到那一步,早就陷入自我厌恶,怎么还能等着求着他人的爱怜。
脱口而出的想念,竟令柳旭有几分心慌,此时他以为是说谎的心慌、是无法辨别的真心。
这一旬,柳旭忙于政务,并未有多余的精力谈论其他。朝生的事他亦很少想起,直到今日才踏足林府。
柳旭没有等到朝生客气的回话,一句与思念有关的回话。
走出院子,朝生听见耳边的风声:“盈盈。”
白鹰落在朝生的肩头,看上去是最老实不过的学生,多了几分乖巧。柳旭见过白鹰对林靖棠嚣张模样,这还是一只看碟下菜的白鹰。
柳旭落后朝生半步,护着朝生左右。
瞧见二人如常的模样,林靖棠却也不懂,朝生非要退婚的缘由。皇家的婚事不是儿戏,纵然朝生的父亲为国捐躯,朝生也无法与一个皇子分分合合。
何况三皇子为嫡,是皇后所出。
林靖棠本不看好二人的婚事,朝生一个男儿,如何好与一男子成婚。可瞎了的朝生,必然也不愿与女子结合,林靖棠也想不出朝生与女子成婚的画面。
他瞧着朝生为两人之间的感情,求于神佛。
他听见朝生说要放弃这段婚约,果断决绝。
此时,朝生却又与三皇子同行,林靖棠猜不透朝生的心思。
反复无常,竟令他生了几分厌。
喜是喜,厌即厌,如此反反复复,局外人都多了几分不耐烦。
比起眼前的不解,林靖棠更惊惧于自己冒出的想法,那种不耐烦竟是他第一个反应。不是担忧、不是心疼,而是不耐烦。
或许是近日的睡眠不佳,为人处事少了几分耐心,林靖棠并未细想。
“是二哥么?”
柳旭与林靖棠对视,对方向他行礼,他道:“是你二哥。”
林靖棠腰间的坠子轻轻摇晃,柳旭开口:“朝生。”
青年偏过头,玉质肌肤,春日的暖阳为他增添颜色,即使看不见他的眼,依然能让人晃神。从他的喉结,发出清晰的应答。
嗯。
只是一个音节,却跟过往许许多多的画面重叠。
柳旭多唤了一声,这一会朝生的应答声有些上扬。
林靖棠见三皇子并没有留他的意思,便未多留,说是有事。走出林府,林靖棠都不知往哪边走得好,年前朝生提过去国子监的事,年后倒是一字未提。
话说出口是担忧朝生对国子监的环境不适应,实际上林靖棠心里有不合适的念头。
朝生与三皇子这样的关系,算是什么?
还能算是友人?
曾到了婚娶的那一步,还能如常回到友人的位置?林靖棠以为是不能的,若是多一分真心,相见无缘的爱人,多像凌迟。往后他们寻到各自的伴侣,对伴侣来说,这一段关系会是如鲠在喉的。
过去林靖棠总认为,自己能护着朝生一辈子的。
如今看来,他说过的话,多是空谈。
朝生越跟三皇子有纠葛,林靖棠越显得无力。
这不是靠拳头说话的,随着年纪的增长,才发现规矩早已进入他们的生活,严丝合缝地。
暮雪咬下一颗糖葫芦,瞧见林靖棠他匆忙之中踩到自己的脚,竟直直摔去。林靖棠瞧着脚下的人,熟悉的面孔,脸上黏着包裹糖葫芦的那层糖,一双眼已经是泪眼汪汪。
怎么会有一个男人,有这样多的泪水。
“别哭了。”他的语气中显露出烦躁。
暮雪咬住下唇,皮肤下的血液流动,唇色变了变。活像一只兔子,泪眼汪汪。他的眼睛藏了一个湖不曾,虽未落下一滴泪来,却像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明明是暮雪自己摔倒的,林靖棠在这之前甚至没有瞧见暮雪。
暮雪是害怕成这样的,林靖棠的脾气并不算好的,这个人阴晴不定得很。
打个巴掌,给颗甜枣的类型。
林靖棠可不是什么好人。
林朝生说一句不开心,林靖棠也能折了他的一条腿,林靖棠说过让他不要出现在朝生面前的话。
可是朝生明明什么也看不见。
“我那天没有说话。”
他是个瞎子,我当个哑巴。
这总可以了吧。
话说出口暮雪都觉得自己好卑微,原来无论是来自哪里的灵魂,在面对恐惧的时候,都是能够跪地求饶的。暮雪没有屈下自己的膝盖,他告诉自己不用害怕的,他并没有欠林靖棠什么。
一句没有说话,林靖棠思索了一瞬,才想起暮雪在说什么话。他说的是柳旭办的赏花宴,那日暮雪没有在朝生面前说话。
其实那日林靖棠并未注意到暮雪……
他的全神都在朝生身上,三皇子确实给足了朝生面子,林靖棠也防着有什么意外的发生,担心一些没有眼力见的人,说了什么扫兴话出来。
那一日暮雪也只是“不安”因素里头的一个,当那日过去,与那天有关的无关紧要的人与事,自然被林靖棠遗忘得干净。
那样多的人,他不会在意暮雪到底有没有开口。
他在意的是朝生的情绪。
所以啊……
林靖棠只是很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他人口中,已经对三皇子心死的人。从前暮雪是如何跟他说得,他说他对三皇子没有别的心思,更没有破坏三皇子与朝生感情的心思……
男人跟男人之间的感情,确实本不该那样复杂的。
并不只有他爱他、他爱他……
可以是友情的。
而暮雪跟三皇子那样不平等的关系,又称不上友人二字。
又有几个人敢去问一个皇子:殿下与暮雪是何关系?
答过一次,就不会有人再去问。
明明不如友人亲近,却又显得比友人黏糊。林靖棠见过三皇子对朝生的好,那些他人眼中暮雪特殊的待遇,实在是微不足道。
俗气点来说,那丁点儿,不过九牛一毛。
在两人的婚事未作罢时,林靖棠因暮雪的存在,心中对三皇子有些意见。可此时再见暮雪,却也不知自己那时候,为暮雪感到的“危机”是什么啊。
担心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么。
暮雪没有得到回应,却也没有低下头,只是他的手越握越紧。为什么只是散心也要遇见不开心的事,林府不能去,街也不能上了么?
“你不能这样霸道!”
“那天我是跟同窗同游,并未与他搭话。你仗势欺人我认了,可我不是犯人,有手有脚能够自在活动的。我避开他,是我胆小,是我担心你报复,不是因为我心虚,更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