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火葬场》一听霜

13、第 13 章

　　暮雪：“殿下，那些流言皆不可信，小人对殿下不敢有妄念。”

　　三皇子与林朝生的婚事作罢，不乏一些人想起暮雪，这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暮雪是与三皇子一块归京的，或者说是跟着三皇子回京。在此之前，无人知晓暮雪是谁，可见暮雪不仅不是京中人，更是个在京中没有亲戚的穷酸鬼。

　　从前他人认为三皇子对暮雪是不在意的，一个林朝生摆在那里，无人认为暮雪能与三皇子发展出什么故事来。可婚事不成，回想过去发生的事，惊觉三皇子对暮雪并非毫不在意。

　　因暮雪而死的马，被当成顺手而为。
　　可不知听谁说那是林朝生的马。

　　事情就变得不太一样，在一些人眼中就算是林朝生的马都应该比暮雪重要的。
　　这匹马可以死，但是不该死在三皇子的刀下。

　　没有迟疑的那一刀，如今看来许多事在许久之前已显端倪。
　　三皇子对林朝生的看重，并非是他人认为的那般。

　　或许是承诺太重难以脱卸。
　　而非是心甘情愿。

　　两者之间，差别甚巨。

　　暮雪蹲得腿都有些麻了，柳旭才让人站起，说他知晓了。

　　风淡云轻。
　　少年低垂着眼，柳旭这是真的未将他放在心上过。一年的痴念，狂想，皆化沙而去。暮雪挺直腰背，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他总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柳旭，与柳旭是否有记忆无关。
　　有没有记忆，柳旭始终是那个柳旭，并不是变了一个人。

　　柳旭不是完全的温柔的，他与人总是有距离的，就算是在失忆的时刻，柳旭也是有别于乡野村夫的。皇家十几年的生活，刻印在柳旭的身体记忆里，他的记忆暂时的缺失但是他的行为他的习惯会提醒他。

　　最初暮雪就知道柳旭不是什么穷书生。
　　可他的见识也没让他往王公贵族上想，柳旭太是不同，以至于他对柳旭一见钟情。在遇见柳旭之前，暮雪在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归属感。

　　初遇还可以是浅薄的颜控，相处之后，暮雪是为柳旭的见识、为人折服。

　　他爱他的容颜也爱他的谈吐。

　　所以不顾一切追随他，在知道柳旭的身份时，除了最初的惊诧之外，他心中的想法是，应当如此。

　　也只有如此的身份，才配得上柳旭。

　　到了京都，暮雪进一步体悟这个时代的阶级分明。

　　京都这般压抑的生活，根本不适合暮雪，为了留在此处为了生存下来，暮雪只好一次又一次的忍耐。

　　初时他仗着救命之恩，看不清自己的地位：“这一年来对贵人多有得罪，仗着几分薄恩，认不清自己的位置，鄙人多谢殿下从前的不计较，往后决计不敢再犯。”

　　按理说，暮雪得到的远比付出的多。
　　不过此话若是被他人听见，定认定三皇子薄情寡义，冷淡恩人。

　　听得薄恩两字，柳旭冷淡下来。

　　——恐怕不是这般想的。

　　知恩图报是一回事，挟恩图报就是另一回事。

　　朝生与他退亲，柳旭也未生出的几分怒火，如今倒是火星子浇油。暮雪总是一退再退，可看起来他得到的东西也不在少数。

　　柳旭分外不喜暮雪此时的模样。

　　何必如此。

　　柳旭对暮雪的几分冷淡，无外乎就是让暮雪心死。暮雪对柳旭的心思，柳旭并非无知，而是无感，故而想要暮雪心死。除此之外，柳旭并未对暮雪有亏待。

　　不然，暮雪的身份如何入得了太学。
　　又如何融入这权贵的圈子。

　　便是真有救命之恩，柳旭给暮雪的已足够多。

　　多少人一命也只换一个人情罢了。
　　暮雪一遭换的可不止一个人情，是既要又要。

　　要钱要名要人还要情。

　　柳旭的声音如霜寒冬雪：“你知便好。”

　　“鄙人，谨记于心。”暮雪说话时大脑一片空白，面无血色。

　　心里传来一阵刺痛。

　　往日的相处如在他眼前晃过，他想要捂着胸口，手指都因此颤动，确实一动未动。
　　那有卖惨的嫌疑。
　　且柳旭并不在意他，只会认为他失仪。

　　他从前怎只知林朝生与他是云与泥，不知柳旭与他之间的鸿沟他无从跨越。

　　是不知吗？
　　是不甘，是盲目。

　　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盲目的。

　　就是到了现在，暮雪也不敢说自己完全死了心。

　　暮雪走出三皇子府的时，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恍惚。

　　“公子，公子。”小厮唤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
　　少年的一双眼茫然，眼下的那滴血痣都不那么显眼，像是丢了魂。
　　模样与在惊雪园中全然不同，在惊雪园中，公子生气十足，气质得体自若。与京中那些权贵之家的公子没有什么不同，李西心中还叹自家公子的大气。来皇子府一趟，公子身上的那些气度全然不见，连魂都丢了。
　　也不知公子与三皇子说了些什么话，公子这般模样不像是有什么好事。
　　“无事，只是有些困乏。”

　　李西没有起疑心，春日里的困乏再寻常不过。

　　他也放下心，公子这般说，便是未得罪三皇子。三皇子过去是那个瞎子的未婚夫，虽未定亲可认定这件事的人不在少数，便是李西也听别人说过。三皇子与林靖棠二人对瞎子是百般纵容，这世间的最好物他们都恨不得摆到那瞎子面前去。

　　暴殄天物不过如此。

　　也可见，若是能得到三皇子的几分情谊，便能得许多好。

　　自家公子的心意，李西自然清楚。
　　他人谈论的话，其实是有几分真的。

　　公子对三皇子情谊并不一般，三皇子对林朝生的好，公子是看在眼中。那些人的议论声中，暮雪会落寞，不过这样的情绪在人前暮雪会收敛。只是人的心情好与差，身边人是能看出来的，只要用了心。
　　作为暮雪的小厮，李西自然是要学会察言观色的。
　　分辨主人的心情，是他最基本的技能。

　　困意是假的，心凉是真的。

　　在过去的一年中，暮雪总是在寻找柳旭待他不同的蛛丝马迹。

　　今日更是自作多情，认为他们婚事作罢，与他相干。

　　对柳旭的爱慕，令暮雪成了过去的自己所不耻的人，也终于明白情不自控。

　　情难自已，原不是推脱的虚词。

　　而是真的存在。

　　有一个林朝生摆在那儿，他还要找什么柳旭喜爱一个人的证据。若是被一个人喜爱，哪里需要这般侦探一样的观察能力。
　　喜欢一个人竟然能够叫人失去自我，宁愿被束缚在规则之下，被这个世道同化，忘却自己的来处。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更是想起那句 “人人平等”

　　古人尚可说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他一个现代的灵魂，竟然自甘卑劣。

　　怕是是被猪油蒙了心。

　　可是……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改变这个世界。

　　他一开始并没有前世的记忆，他迷迷糊糊懵懵懂懂时，就已经遇见了柳旭。

　　若是再早一些完全得到前世的记忆，或许是不一般的。

　　一半清醒一半糊涂，才让他走到这一步。

　　若是完全糊涂，暮雪不会追随柳旭进京。
　　若是完全清醒，暮雪不会作贱自己。

　　“都是命。”

　　可总有人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