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本宫攻略了高岭之花》织梦姬

13、病美人

　　他们之间，又升起一层轻纱般的屏障。
　　刚刚那一瞬的温情，仿佛只是一现昙花。

　　可挽纱没有再刻意与他纠缠，甚至他话语中的疏离，让她找回了从前的适宜感。

　　先前的那一刻温情，她虽然一直向往着，可真的接触到了，却又微微彷徨起来。

　　就像是雨后的蜗牛钻出壳，好奇地探知外头的一切，可等触角真的探触到一片草叶，又忍不住想要缩回去。

　　挽纱缄默片刻，徐徐开口。

　　“大人要去哪里？”
　　“淮扬。”
　　“是为了处理水患灾情？”
　　“嗯。”

　　沈瑜简短地颔首，并不多说自己要办的公务。

　　挽纱也心知肚明，他虽然为她包扎了伤口，但那仅仅是出于歉意。

　　他是一个好人，但也是一个谨慎沉稳的人，他心中的防备与警戒，并不会因为适才的一点温情而卸下。

　　“大人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

　　沈瑜微微摇头，看着挽纱：“回去吧，娘娘。”

　　他说完，顿了顿，像是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没了下文。

　　挽纱拎着空了的食盒，沿着清清冷冷的暗道回了宫。
　　昭阳殿里暖香缭绕，她的心事亦纷至沓来。

　　倒也不是舍不得那人离开，比起怅然，更多的是困惑与迷惘。

　　她可以很好地揣摩出宣和帝的喜好，可是看着沈瑜的时候，却像是一团迷蒙的雾，似幻如梦般，参不透。

　　她在他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为什么他可以救她，可以耐心地为她包扎，却又总是冷冷地拒绝她，把她推开？

　　这日夜里，挽纱做了一个关于沈瑜的梦。
　　她虽然打了这个男人的主意许久，却还是第一次梦到他。

　　梦里的情形十分清晰，几乎要让她以为自己是清醒的，却又是那么触目惊心——

　　沈瑜虚弱地靠在昏暗的山石边，身上受了许多处伤，一支漆黑的箭正正好好插在胸口。

　　他向来锐利冷静的双眼显得有些涣散，脸色亦白得渗人，一袭天青色的常服被大片的血，洇得发黑。

　　挽纱甚至能嗅到刺鼻的血腥味。

　　她一身冷汗地惊醒，微微坐起，将身上的被褥裹紧了些。

　　这样的梦太过真实，让经历过重生的挽纱，很难不怀疑这是不是一场预知未来的梦境。

　　可上辈子沈瑜活到了最后，还夺了赵珞的帝位——他又怎么可能死在去淮扬的公办中？

　　也许只是她最近殚精竭虑，想得太多。

　　挽纱出了一会儿神，又再次躺下。

　　她还着宫人点了盏安神助眠的香，却没起什么效果。闭上眼睛又是差不多少的梦，看着沈瑜伤重血尽，一点一点死在自己眼前。

　　挽纱被噩梦折腾了一夜，第二日起来时便觉得头重脚轻，额头发烫。

　　她病倒了。

　　*

　　美人面色苍白，青丝长长垂下，虚弱地靠在床头。
　　赵珞踏进昭阳殿里，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自从玉昭仪入宫以后，便成了炙手可热的新宠，赵珞贪慕美色，又有些新鲜谢清玉孤高清冷的性子，这些时日便多流连于玉鸾宫，其他人都抛到了脑后。

　　直到挽纱病了的消息传出，赵珞才又想起了这位亦深得他心的昭仪顾氏。

　　与冷美人厮磨了好些时日，再念及顾氏的明媚灵动，便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后宫里偶尔也有以病邀宠的例子，赵珞对这些小手段倒也不怎么反感，只要人讨他喜欢就行。

　　这夜御驾摆到了昭阳殿，赵珞撩开珠帘，却看到美人当真病恹恹躺在床榻上，案头摆着碗热腾腾的汤药——是真病了。

　　“陛下——”

　　挽纱要起身请安，却被赵珞制止。

　　“爱妃好生躺着便是，不必多礼。”

　　“……谢陛下。”

　　挽纱虚弱地应了一声，重新躺了回去。

　　她脸色较平常又白上几分，粉黛不施，但依旧容色生花。灯火映照下，她整个人陷在精致华美的锦衾里，透着几分平时难见的脆弱感。

　　赵珞见状，愈发怜惜起来：“爱妃也不好好体恤自己，怎么弄成这样？”

　　“大概是前些日子受了些风。”挽纱轻咳。

　　“太医可来看过？”赵珞看向一旁的宫女，问。

　　“太医院的陈大人来过，开了几副药，可是也不怎么见效。”翠年福了福，低声说，“陈大人说，寒症已祛，只是娘娘尚有心病，若不能除，吃再多药也好不了。”

　　“心病？”赵珞愣了一下，又看向挽纱，“爱妃可是有什么烦恼？”

　　“不过是臣妾的一点小事，何必叨扰陛下圣听。”

　　“朕素来钟爱于你，不必见外。”赵珞握住她的手，只觉得温香软玉，甚是惹人怜惜，“爱妃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说……朕自当满足于你。”

　　“陛下待臣妾真好，臣妾便是万死，也不足以报陛下的恩德。”挽纱眼圈红了红，“其实，臣妾近日时常做一个梦，每次醒来总是忧惧难安，折腾了好几日，这才一病不起。”

　　“哦？是什么样的梦？”

　　“臣妾梦见亡母，在故土的孤冢边时时游荡哀泣，似是坟冢风水凶相，将她生生困于此处。”

　　泪珠顺着挽纱苍白的面颊滚落：“臣妾已有许久未返乡祭拜母亲，近日很想回去一趟，替母亲迁坟，好生收敛拜祭。”

　　她纤长的睫毛上沾了泪花，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赵珞见状，疼惜之意大起，当即便点了头。

　　“回乡省亲也不是什么难事，爱妃何必为难，朕届时派一队侍卫护送你返乡便是。”赵珞说，“爱妃家乡在何处？”

　　“臣妾是淮扬人。”

　　“那正好。”赵珞一听，高兴地点了点头，“近日朝廷里似是也有南下淮扬的公务，到时候你跟着一同回去便是。”

　　“这……”挽纱悄悄攥了攥被角，按捺住心头一跳，“臣妾是女子，跟随大人们同舟南下，是否有不妥……”

　　“诶，无妨的。”赵珞摆了摆手，“左右不过是船上多了几人，又不妨碍他们公务——若有敢计较的，朕贬黜了他便是。”

　　得了他这句，挽纱便放下了心。

　　“陛下真好，臣妾定然不会辜负陛下的恩德。”

　　她破涕为笑，柔柔地揽住了赵珞的手臂，悄声道：“臣妾此次南下，定为陛下多挑几位绝色的姐妹，届时带回宫来侍奉……陛下可喜欢？”

　　“甚好，甚好！”

　　赵珞满意地大笑起来：“这宫里头果然还是爱妃最善解人意。你且去多挑几个，带进宫里，若是挑得好，朕定有重赏——”

　　“臣妾遵命。”

　　挽纱柔柔一笑，又说了好些奉承讨好的话，哄得宣和帝龙颜大悦。直到夜半，赵珞才离开了昭阳殿，御驾又临幸了玉鸾宫。

　　宣和帝走后，挽纱从床榻上坐起，掂了掂装满银两的荷包，交给翠年：“明儿一早给陈太医送去。”

　　“是。”

　　翠年接过沉甸甸的荷包，犹疑片刻，又问：“娘娘，我们真的要回淮扬么？”

　　“当然，陛下也同意了。”

　　“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冒险？”翠年轻轻地说，“……就为了沈大人？”

　　挽纱怔了一下，又再次想起那些血淋淋的梦。
　　说来也怪，原本被这样的噩梦折磨着，可自从她打定了主意，也要跟着一同前去，这些梦便悄无声息地褪去了。

　　“我……也不完全是为了他。”

　　挽纱思忖了一会儿，又悠悠微笑道：“待在宫里头本就无趣，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出去玩玩，不是也挺好的？”

　　反正这宫里，她早就呆腻了。

　　*

　　宣和八年，四月十六日。

　　尚书令沈瑜得了诏令，南下淮扬公办，代表朝廷巡查患况，安抚灾民。

　　宏伟的官船停泊在江边。

　　这时节正是一年中最风和景明的时候，微风轻拂，江波荡漾，将暖融融的日光搅得成一片碎金。岸边莺啼燕语，青柳依依。

　　沈瑜领着一众护卫，沿着码头登上楼船。
　　安置好一切物事后，他走向船尾的夹板，然后，看见了她。

　　一袭茜纱宫裙，上绣百蝶银纹，腰间的鹅黄宫绦束成如意结。她正站在栏杆边，眺望着江面上星星点点的船帆，听到脚步声，便回首看过来。

　　“大人好。”挽纱微微一笑。

　　“娘娘。”

　　“这一路上，还要劳烦沈大人多多照料。”她看着他平静的眉眼，“妾身在此，先谢过大人了。”

　　“这是臣的本分，娘娘客气了。”

　　沈瑜看着她笑语晏晏，微微皱眉。

　　她鸦色的鬓发边簪着一对四蝶步摇，垂下的薄银叶片微微晃动，反射着日光，明晃晃的，让他有些睁不开双目。

　　“娘娘为什么要跟来？”

　　“回乡省亲。”挽纱走近了一些，笑道，“陛下没同大人说么？”

　　“陛下自然嘱咐过。”沈瑜抿了抿唇，“只是南方动荡，此时并不太平，臣以为，娘娘若是想返乡省亲，不如等灾患平息后更佳。”

　　“不要紧，我相信大人定会保护好我。”

　　挽纱唇边笑意愈深，雪白的面颊边漾起浅浅梨涡。

　　这样甜美却无赖的言辞，让沈瑜怔了怔，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末了，他拱了拱手，一言不发地离开。

　　挽纱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船舱里，又回过神，继续凭栏远眺。

　　江面上千帆竞发，百舸争流，一片繁华热络的景象。迎面吹来的风微带水雾，还沾染着一种新鲜且自在的烟火气息——与深宫里的沉沉死气截然不同。

　　就像出了笼的鸟雀一样，她感受着拂面而来的风，忍不住轻轻舒展开双臂。

　　腰间缀着的环佩叮咚作响，挽在肘弯的薄纱罗披帛亦随着江风肆无忌惮地飘起。

　　飘忽若神，仿佛下一刻她就要乘风而去。

　　她贪恋地看着满江春景。

　　而沈瑜则站在楼船二层的窗边，低眸凝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