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弟是个道士》奶酪哒

1、第一章 故人

　　北京的夏夜携着微凉的风驱散了暑气，路边的野花开得正盛，仰着头懒洋洋的听着知了唱着不停歇的歌。天色已晚，广联商城内还灯火通明。
　　沈远行哼着小曲在蔬菜区闲逛，今天所有蔬菜限时特价，超市里挤满了人，沈远行也踩着点来了商场。专业地跟着大妈们到处溜达，时不时拿起一把蔬菜观摩新鲜程度。
　　这时候旁边一道身影急匆匆地跑来，沈远行没注意，直接被撞了个四脚朝天，刚拿起的一捆菠菜撒了满地。
　　那人撞了沈远行也一个踉跄，但停也没停，直冲冲又走了。
　　沈远行可不是认倒霉的人，抓起地上的菠菜就往那人脑袋上扔。
　　菠菜怒气冲冲地飞了过去，却飞了几厘米就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它狼狈而安静的在地上躺着，沈远行感觉自己跟菠菜一样凄凉。小声骂了一句，拍了拍屁股起身，默默捡起了菠菜。
　　“不会吧，又是她。”
　　“理解理解吧，你刚来不知道，她孩子死在这以后脑子出了问题，没事就老跟这儿瞎逛。”
　　“她……她孩子死在这了？”
　　“就在五楼，你知道吧？那个儿童区。”
　　“说起来她也是真惨，一寡妇带孩子来商场里玩，她孩子在那玩沙子，就去了个厕所，回来孩子就没了。着急忙慌问了半天不知道孩子在哪，最后啊，在沙子堆里面找着了。”
　　“憋死了？”
　　“憋死了，那沙子不知道深浅，孩子本来就矮，掉进去出不来活活闷死了。听说找出来的时候，孩子脸都是青紫的。”
　　两个导购阿姨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沈远行听着大妈的闲话，从地上捡起最后一把菠菜。
　　青紫的……
　　菠菜有些发蔫，颜色与那一般无二。
　　他心底发凉，食指和大拇指夹着菠菜轻轻放回回柜架。
　　这时候余光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惊讶之于脑海里直接宕机愣了几秒，随后蹦出那张俊秀冷漠的帅脸和那个名字。
　　庄雨？
　　自从两年前，庄雨跑去上海上大学之后二人就断了联系。
　　那时候沈远行还是个抽烟喝酒烫头打架的混小子，这个人把他从自暴自弃中拉出来，然后就一声不吭的消失了。
　　商场里的人声嘈杂，庄雨的背影在人群中渐行渐远。
　　“庄雨！-------”
　　因为害怕他们再次擦肩而过，沈远行大喊了一声引得路人纷纷回头。
　　见庄雨好像没听见，沈远行不敢耽误急匆匆跟上去。眼睛直盯着庄雨走上电梯，看着电梯到了六楼停下，等了第二班电梯一路也跟他到了六楼。
　　六楼是家居区，对比超市安静了不少。
　　沈远行走出电梯，正看见庄雨在前面不远拐了个转角，他匆促地往前走了几步，到了转角后，左右瞅了一圈都未见庄雨的人影。
　　沈远行纳闷庄雨怎么走的跟飞似的。不死心，又在六层转了半天。
　　忽然广播中传出一阵悠扬的音乐。
　　“尊敬的顾客朋友们，一天的营业即将结束，非常感谢您的支持与厚爱，本商场将于十点结束服务，请及时离开。我们的服务能否让您感到满意?我们将听取您的意见和建议，努力改善购物环境，期待您的再次光临，祝您一路平安。”
　　沈远行抬头看表，差十分钟到十点。
　　啧。
　　他心有不甘，那孙子消失之后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联系到他。
　　正想着，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了摸胸前的戒指。
　　微凉的触感从指间传递到心尖……脑海里渐渐清晰的是他的背影。
　　这是在高考结束后，沈远行去他家找他时发现的，那时他家已经人去楼空，什么话都没留下，只有这枚戒指掉在玄关。
　　摩挲着这枚玉质的戒指，它雕刻着一个奇怪的兽类。
　　这只兽不是很好看，牙雕的却很尖。上次还把沈远行的指尖咬破，口中沾了几滴血，擦也擦不掉，如同融进了玉石中，直到现在还留着一片落红。足像个怪兽吃了人还在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这点还挺像那个臭屁男的。
　　沈远行攥紧拳头。
　　不行。
　　找到他。
　　找到他之后……还有一堆话要跟他说。
　　不再多想，沈远行快步巡视。他快把整个六层翻了个底朝天，连庄雨的一根腿毛都没发现。
　　终于还是到十点了。
　　分针指到12点那一刻，整个六层瞬间被黑暗吞没。
　　沈远行贴着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视野里，所有感官都更加灵敏。
　　不知是否是错觉，陷入黑暗之后，他竟感到六层像真正活了过来，床下或墙壁后若有若无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侧面的懒人椅上似乎凹进去个人形形状。
　　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摸着墙往应急通道走去。墙壁的触感让人踏实却有些冰，一点一点把体温掠夺。
　　万幸应急通道的门没有锁，他小心地走下楼梯。
　　旋转楼梯延伸到下面，昏暗里看不清底，竟凭空生出种无穷无尽之感。
　　沈远行往下走，没走几步就打了个喷嚏，心里吐槽清洁阿姨太不细心，楼梯间也不打扫一下，灰尘都积起来了。
　　走着走着，不知道多久，腿都走得发酸，心中逐渐升腾起一股异样感。
　　手电筒的光照着下一级楼梯，那上面有着一个浅灰色的鞋印。
　　沈远行停下脚步抬头，举着手机一照。
　　楼层数那里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五。
　　全身的血液凝了一瞬。
　　楼梯间空荡荡的，无声无息。沈远行都能听到自己略带慌张的心跳。
　　自己没下几百级台阶也得有几十级台阶，怎么会才到5层。
　　沈远行咽了口口水，大脑在疯狂运作，腿在机械地接着往下走。
　　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和一个坚定地无神论者，始终坚信世上无鬼怪。
　　心中默念社会核心主义价值观的同时将庄雨的猪头骂了个开花，脚步也不敢停，生怕身后的黑暗中真的有什么东西追上来。
　　半个小时之后。
　　沈远行气喘吁吁地又下了一级台阶，他抬眼瞅着那个大大的5字，气不打一处来。
　　插着腰食指颤巍巍指了那个5字老半天。
　　“大哥！您到底是何方神圣快出来会会我吧，出来个鬼吓死我也行，别让我一直下楼梯啊……呼呼”
　　“体测是让我死，您这是让我生不如死。”
　　“我可能……会成为全国第一个下楼梯累死的人。您说那，那多没面啊。”
　　“我没面您也没面啊。人家鬼都把人吓得七窍流血，三魂丢七魄，您让我这做体力劳动。您要是开健身房……呼呼，肯定省钱。为啥？”
　　“省地呗，来一个楼梯间就行！”
　　喊了半天依旧只有自己的回音在飘荡，沈远行当时火气莫名其妙就上来了，看着层数静默了几秒。
　　成，孙子不就是想让爷进五层吗，给你能的！
　　起身“Duang”一脚把门踹开。五层的大门被大力踹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如同巨石撞击水面后掀起的涟漪，声音传得老远，似乎惊扰到了暗中窥视的某些东西。
　　沈远行一边说着“给脸不要脸”一边大步走进了等待多时的五层。
　　进入五层，发现这层是儿童娱乐区，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商城在此时却像习惯了漆黑。
　　手里的手机发着微弱的光，光束直照进面前的黑暗，却是不敌，被吞噬了大半的光。
　　被吞噬了大半的还有沈远行还不容易提起的汹汹气势。
　　不争气地又吞了口口水。
　　耳旁忽然传来什么声音，微弱的声响在安静中像是惊雷炸起。沈远行心头一跳，打起十二分精神侧耳倾听。
　　“酒……谁……来……”
　　声音听不清楚，好像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难道有孩子也被困在商场了？
　　等等……
　　我怎么记得之前听阿姨聊闲天的时候说的那个，闷死小孩的地就在五层。
　　脑门上流下几滴冷汗，沈远行强作镇定竖起耳朵察觉动静。
　　“……来……”
　　小女孩的力气似乎越来越弱，连这微小的声响都不能维系了。
　　沈远行抓了抓头发，纠结了没几秒便循声走去。
　　总不能让小姑娘一个人呆在这吧，沈远行想。
　　穿过一片幽暗的童装区，来到了儿童娱乐区。
　　“舅舅……来……”
　　舅舅来？
　　“谁来……救救我啊！！”
　　那声音陡然变大，如同嘶吼，仿佛就在耳边！
　　沈远行被吓得一哆嗦，拿手机迅速照了下周围，才发现到了一处沙坑旁，沙坑很大，上面还有滑滑梯和儿童玩的小铲子小水桶。
　　看着粉红色的小铲子，他瞬间想到之前超市导购员说的那个疯女人和她的女儿。
　　果然是陷阱吗！
　　一股子彻骨的冷意迅速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这时候衣角突然被拽了拽。
　　沈远行愣了一下，然后哆哆嗦嗦地回头看。
　　一片熟悉的黑暗，身后哪有什么人！
　　“别害怕。”
　　一声稚嫩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下意识低头一看，一个穿着休闲装的小男孩一脸正经地抬头看着他。
　　沈远行瞅着小男孩臭屁的样子越瞅越觉得他像某个同样很臭屁的男的。
　　仔细一看，这不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庄雨嘛？！
　　沈远行一脸懵逼。
　　庄雨的儿子？
　　他眨着眼睛看着缩小了十倍的庄雨。
　　庄雨不愧是庄雨，基因这么强大，缩小了小脸还是那么精致。
　　鸭背着我找女朋友，还生了个儿子？
　　面前的小人皮肤白皙，团子似的脸吹弹可破，此时他的眼睛正严肃地盯着沈远行，似乎很认真地在安慰他。
　　黑发微卷，刘海处支棱起一根呆毛随着他呼吸轻颤。
　　沈远行忍俊不禁，笑出声，连现在的处境都忘了。一手抚上庄雨的呆毛，一边蹲了下来，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的温柔可人。
　　“小朋友你爹呢？这么晚还自己在外面，不怕坏人给你掳走啊~”
　　庄雨无言，看着沈远行一脸猥琐笑意，伸手拍掉了他对自己头发实施暴行的爪子。
　　想要说什么，瞅着沈远行的笑脸又提不起气。
　　这时候，滑梯后面传来阵阵笑声。
　　“哥哥~一起玩游戏吧~”
　　听着熟悉的女童声，沈远行觉得DNA动了，立马站起来护在小庄雨前面。
　　半夜一个人在关门商场，还在游乐区吵吵要玩游戏的能是什么正常人。
　　“玩~捉迷藏怎么样~”
　　滑梯后钻出一个小女孩，女孩梳着马尾辫顶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一身红色的连衣裙很是漂亮。奇怪的是女孩只用后背对着他们。她两只手背在身后，俏皮地歪头好像在用后脑勺盯着他们。
　　“第一轮~我当鬼。”
　　……
　　现在是北京时间00点05分。
　　两个人影迅速掠过广联商城五层。
　　沈远行一边喘气一边看着正拉着自己往前跑的小庄雨。
　　这叫什么事啊？
　　怎么就出不去商场，怎么庄雨就缩水了，怎么大半夜不在家睡觉还要跟小姑娘玩捉迷藏？
　　一大堆疑问在沈远行脑海里打转，庄雨则一声不吭倒着短腿向黑暗里冲。
　　不一会，二人停住了脚步。
　　沈远行还没看清楚停在了哪，就被庄雨扯着走进了屋。
　　打着手电一照，发现是在五层男厕。
　　沈远行挠了挠头：“你尿急？”
　　庄雨无语地把沈远行推进了隔间。
　　“你在这不要动，不要出声。我叫你你再出来。”小庄雨认真且严肃地叮嘱着，沈远行一脸欣慰道：“你果然跟你爹很像，但是想保护人还是在长两年吧。”不由分说就要从隔间出去。
　　庄雨一把拉了回来。
　　“你高中堵人被人反打，掉了四颗牙。”
　　“桌洞里出现女生的情书，激动了三天，发现人家放错了。”
　　“高三被学弟强吻过。”
　　“打游戏为了找大哥带，学女……”
　　“我信我信我信！！”
　　沈远行大喊道，老脸红透了，就差直接给小庄雨跪了。
　　“今天天王老子来你也是庄雨！”
　　庄雨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远处隐约听到女孩的笑声。
　　小庄雨推开隔间的门回头嘱咐道：“再说一遍，不要动不要出声，等我回来。”
　　厕所里又重回安静。
　　沈远行靠着墙壁，听着外面的动静，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不由地伸手抚向胸前的戒指。
　　好像每次遇到庄雨都能连带着碰到奇奇怪怪的事。
　　又好像冥冥中是自己把庄雨卷进了故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