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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期盼(下) ...

  •   由于勘市中学离县里尚有几十公里,高考期间往返学校显然不实际。学校要求每人上缴二百钱,作为高考两天的车费、住宿费和伙食费,由校方统一安排。浩浩荡荡十几辆大巴从校门口出发,每辆车的车头都戴着大红花,两名保安拉着“静待捷报”的横幅夹道欢送。
      下车放了行李,我独自一人来到永城一中。我和吴开光讲好了在那里碰头。
      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女朋友。我端详半天,恍然大悟。吴开光之所以屡屡拒绝别的女生,原来是因为他早在初中便心有所属。
      吴开光带着我参观永城一中,我们在校门口的奶茶店,买了三杯绿茶。我走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
      “你高考座位在哪里?”吴开光回过头问我。也许是在自己学校,需要避嫌的原因,他并没有牵着他的女朋友。
      “三中,你们呢?”
      “我在一中,她在二中。那你晚上住哪?要是没地方住可以去我家,我跟我爸妈都讲过了。只是我家离三中麻烦些。”
      “不用,学校有找好宾馆。三中考试的就在那附近,还算方便。”
      “那你有去过三中了吗?要不要我一会陪你去熟悉考场?”
      “不用,我跟几个同学约好了下午一起过去。”我说。
      “嗯,随便你自己吧!其实这边也没什么好参观的,也就校内那几棵二三百年的榕树值得尊老。”
      “就是那个吗?”我指着身后的一株榕树,问吴开光。由于老而弥珍,它的周围砌有护栏,硕大的树根下由木棍固定着,数百条胡须直直的垂到地上。经过几百年的繁衍生息,不知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
      “对!它可比这座城的历史悠远的多,当年建校的时候,也属于重点保护对象。”
      “是嘛!那你在这里读了一年感觉怎么样?”
      “自由!行为自由,思想自由,恋爱自由。”吴开光看着身边的女朋友,谄媚一笑。
      爬了几段阶梯,我们走到了体育场,标准的四百米橡胶跑道。一群人正在场中央踢足球。跑道的旁边,有两个室内篮球馆和一个乒乓球馆。我们绕着场地走了一圈,然后在离室外篮球框较近的看台上坐了下来。
      “对了,你现在学习怎么样了?有没有把握考上?”吴开光做出一个投篮的姿势,对我说。
      “难说,我的语言天赋实在不怎么样,估计又会死在英语上。”我盯着乒乓球馆侧边的小门,说道。那里已经拉起了红色警戒线。
      “你数学不是老考满分嘛,扬长避短,没问题的!”
      “但愿如此,你应该比我好多了。”
      “说来也奇怪,这里什么都自由,老师平时也不会管我们,来到这里以后,我的学习反而提高了不少。这里的尖子生八成都离谱,整日看小说,逃学上网、打篮球,怎么好玩怎么来。但是一切回学习的状态,就跟看过天书似的,效率高的吓人。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我第一次听到吴开光如此上进的述语。
      “那是人家基础好。并且有些人在自由的环境下,会更加专注,他们在外面如何专注于玩耍,回来就会如何专注于学习咯。”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番薯理论?”吴开光向他女朋友讨了一张纸巾,取下眼镜擦拭起来。他的进步并非空穴来风,其中付出的努力只有他自己知道。
      “最后一次,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你们老师有没有传授什么考试技巧?”
      “我们老师说,考前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千万别再看题,然后吃好饭,睡好觉。哈哈哈!”吴开光被自己的话逗笑,上唇边的一颗痣,撑得豆大。
      “时候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吃饭睡觉啦?”我一本正经地问。
      吴开光龇牙咧嘴,收不住的笑。随后又把我拉到一边,关切问道,“你和那个女生怎么样啦?有结果了吗?”
      “我还没找你算帐呢!是不是你把我的事告诉林小莲的?”
      “你怎么这么纳呢!我要是不讲,靠你自己?怕是要下辈子了。到底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呀!到了高三我们都挺忙的。”
      “十分好,我就猜到了会这样,你真是个大番薯。高考结束,大家各奔东西,到时候你就知道后悔了。你在怕什么?”吴开光加重语气,无奈地说。
      “考完试再说吧!”
      将绿茶杯扔进垃圾桶后,我便和吴开光他们道了别,回了住所。
      为期两天的高考悄然结束,整座城很快就安静下来。带队老师将一本《福建招生资讯》,分发到每个人手中,千叮万嘱,待分数出来以后,一定要跟家人商量好合理的高校,然后在二十八至三十号三天时间,回勘市中学填报志愿。临了,组织了班上所有的同学,大家讲好晚上一起去吃最后一顿美餐。
      我整理好背包,不声不响地从人群中走出了宾馆。
      沿着永城河走了约摸十几分钟。当我到东门桥头的时候,天越夜越沉。小商贩三三两两吆喝拉客,我挑了人家较少的摊子就坐。点了一瓶啤酒和几串烤翅,拿起酒瓶子便一通咕噜。喝到一半,脸就被酒精麻地胀红,脑袋如同灌了水银,眼前的灯火看上去就像卸了妆的彩虹,奄奄闪烁。伸手望天,指缝间,月亮幻化为漉女,躲在烟波中,掩面含笑。
      趁着意识尚存,我穿过红绿灯,走到另一边闻不到酒味的桥头。在一个公园的石凳子躺下,将背包枕在耳边。脑中首先想到的是,就算无家可归的小偷,也不会肆无忌惮地闯进别人的梦乡吧!眼皮拂跳了两下便沉沉的睡去了。恍惚间,有成群的蚂蚁从我的脚踝奔跑而过。
      “我早就跟你爸讲过,买到一中去,买到一中去!你们就是不听,当时差几分考上一中,现在又差几分,你们父子俩真是要急死我。”母亲拿起桌上的凉水喝了两口,对着电风扇开始喋喋不休。她与父亲刚从厂子下班回来,满身石粉。
      父亲双手捧着一张纸,站在门口仔细看了又看。上面是我刚通过电话机,查询到的高考成绩。我和奶奶在客厅看电视。奶奶坐在藤椅上,瞌瞌入怀,大腿上盖着一把蒲扇,有时会被电视里的声音惊醒。我拿着遥控器一个劲的按,几乎所有的电视台,都在循环播放着《北京欢迎你》的宣传曲。
      “分数线出来了吗?”父亲冷静问我。
      “要下个月,等志愿填完后。”我盯着电视上方,十字墙角处裂开来一条缝,渗进来的雨水,滋养出一大片的青苔。
      “那你妈怎么就知道差几分?”
      “如果是往届的分数线,估计不止几分。可大家不都说今年更难点,我看是没有指望哩!”母亲又喝了两口凉水,说道。
      “现在下定论还太早,我们先吃饭,等分数线出来再说。”待在家里的日子,父亲与母亲总会忙到忘记饭点,在他们回来之前,我必须煮好饭菜。
      吃过午饭,我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家门。经过琥珀色的篱笆,一股生姜的稠味扑面而来,几棵青葱也被熏倒在地。菜园子的交叉口,刚铺好的水泥路,家禽在上面留下了几辙脚印,恐怕是磨不去了。我捡起一个废弃田间的笊篱,抽出一根竹篾,来回扫田埂上的臭草。这几天,下了几场晴天雨,田里的水葫芦借势膨胀。
      出门前,我给吴开光的家中打了电话。一来是想知道他考的怎么样,顺便让他帮忙打听廖筱姣的消息,但却无人接听。
      六月二十八号,学校专门为毕业生,筹办了一场针对填报志愿的讲座。听完讲座,领上志愿卡,我准备回一趟宿舍,收拾这三年积累下来的杂物。半路上却碰到了林小莲,她穿着一条素色的长裙,腰间背着一个粉色的包,像是刚从家里赶来。距离上次见到她,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她的头发也长到了颈肩。身上的男子气收敛了许多。
      “张昀俊?好久不见。”林小莲热情地向我招手。
      “好久不见,你现在才来吗?讲座马上就结束了。”
      “嗯!不打紧,我已经想好志愿了。你呢?考的怎么样?准备报什么学校?”
      “考的差强人意,还没想好要怎么办,你准备填哪里?”
      “三个都是本省的。你这家伙上次怎么没回我的信,亏我还那样鼓励你,你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
      “你信上没有说要回啊!况且你不是讲,她毕业了才会考虑谈朋友嘛。”
      “就算是你的借口吧!现在已经毕业了,你还要我家筱姣吗?”林小莲质问道。
      “主要是我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她信里的意思,好像并不希望我去打扰她。”我如实回答。
      “你还好意思说,就你写的那个什么诗,谁知道你要做什么?”
      “我以为她看懂了。”直觉告诉我,廖筱姣肯定看出了我的心意。
      “所以你不会想就此放弃了吧?就因为一点点挫折。”
      “怎么可能,我非她不可!”
      “这样不就挺好的嘛!我可记住你今天说的这句话,既然这样,我也不妨再多一次嘴。其实吧!筱姣是晓得你的,就你们每天在侧店,那拙劣的演技,傻子都看得出来吧。不过你也太害羞了点,哪有你这样追女生的,是想急死谁?”林小莲扁责一声,嘘兮地说。
      我愣了几秒,回过神,才注意到眼前的林小莲。在烈日曝晒下,她举着腰间的书包,当作遮阳伞,眼神柔和的看着我。
      “你讲的都是真的?”我顺势把林小莲拉到了树下阴凉处,问道。
      “我骗你干嘛!筱姣亲口跟我讲的。”
      “那你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吗?我在会场好像没有看到她,放假期间我也没办法联系上她。”
      “她好像说要明天才来学校拿志愿卡。暑期不是还长嘛,你自己想办法呀!不过我可能是帮不上什么忙了,筱姣说暑假要出门旅游不在家,我也见不到她人。”
      “谢谢!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真的有喜欢过吴开光吗?”
      “我跟他是姐妹,再说了,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嘛!”林小莲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直接问她吴开光的事。
      “行吧!那先这样啦,我得回去整理东西了。吃了饭还要去赶班车,你也早点去交志愿卡吧!”见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心里也有了答案。
      “你今天就回去吗?”
      “没办法,每天就只有一班车。”
      我哼着歌跑回宿舍,将一捆无关紧要的考前资料,打包给了收废品的阿姨,换了车费。再把填好的志愿卡归还学校,便从后门下山进了镇子。那条煤渣子路的边上,原本空出的一块荒地,摇身一变,成了勘市镇第一个商业住房的圈属。穿过镇子最繁华的街道,勘市汽车站,就在街道尽头的十字路口。
      在汽车站附近吃过兜汤后,我搭班车暂别了镇子。每次班车经过月亮街尾的那座桥,我都会不自觉地,往廖筱姣家的巷子里张望。
      归到家第二天,我折回县里,经朋友介绍,来到一家以唱歌休闲为主的娱乐场所,打起了兼职。为了不让父亲母亲担心,我瞒着他们,说是去同学家住一段时间。父亲知道我一个人在家待不稳,便同意了。但母亲不允,按照她的说法,即是我没考好,也就没理由跑出去会同学了。后来,父亲替我找了一个分身借口,他让我得了空闲,定要回去看望一下县城郊边的外婆。
      我的第一次工作,就是每天站在包厢门口,随叫随到,尽量满足里面客人的需求。有时候一站就是一个晚上,等到客人散场,往往是凌晨一二点了。打烊回到宿舍已是精疲力尽,除了躺下,再无其它的想法。
      来县城之前,我总算是联系上了吴开光。他在电话里咯咯直笑,对我说,“没有想到出来的分数,比我预估的高了不少。作为奖励,我阿爸给我买了一部手机。以后要是固定电话找不到我,只打我的手机就好。”
      我问他,有没有在县城。他告诉我,要陪女朋友回了老家。
      到了公布分数线的日子,正好工作了一个月。期间我并没有回去外婆家,平日里,只有她自己,跟还读小学的孙女在家,不去倒也省了一些麻烦事。我用场所里的前台电话机,打回家中。母亲三两句都是催促我回去的话,我只好向介绍工作的朋友辞别,领了酬劳,得意归家。
      正如母亲所言,我的分数又一次被拒之门外。先前填的志愿卡,一并失去了价值,她也有了数落我的理由。当晚,全家人围在一起商讨我的将来。
      “你自己怎么想的?”母亲率先发话。
      “我再考虑两天。”我说。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你看看寄来的这些通知书,都是什么学校,没一个有正经前途的!”兄长手上拿着一摞专科学院寄来的通知书,藐视了一眼,摔在桌上。
      “我也同意你哥说的,再复读一年,明年还考不上就任命。”母亲好言相劝。
      “你觉得去哪里复读好点?”父亲也开口问我。
      我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为我规划好了一切。
      “容我一段时间。”良久,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其实,我只是盘算着,等廖筱姣那边有了消息,再行决定而已。
      八月农忙,我帮着家里收割门前的几分水稻。母亲嫌我动作慢,赶我回家煮饭。但那是我故意为之的,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利用煮饭的空闲,看完整场奥运会。十七天的时间里,我常常会手握锅铲,窜梭于厨房与客厅之间。
      那一年,中国不仅在家门口举办了前所未有的奥运会,同时在信息化领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眼看马上就要开学,廖筱姣那边依然杳无音讯。母亲一日三问,时常逼得我讲出一些急话。情急之中,我只好打电话给吴开光,问他能否联系上林小莲。自从顺利被厦门的一所大学录取,吴开光就忙得晕头转向,他说他也无能为力。
      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我自己向父亲母亲提出了复读的意愿。但附加了两个条件,一是希望他们给我买一部手机,在这之前,我已经攒了一半多的费用;第二个是必须在永城一中复读。
      父亲答应以后,急急忙忙询问了许多熟人,怎么样才能中途安插进永城一中的复读班。此时,所有的学校都已开课两天。
      最后,父亲在一位叔叔那里得知,勘市中学的原校长,碰巧在同一学年,借调到了永城一中。通过他的引见,补交了全年的费用。父亲这才安心回家,我也如愿买回了一部手机。
      由于永城一中校内的教室有限,补习班被统一安排在了校外。一处隶属于电力公司的宿舍楼。学校为了区别应、往届生,更是不予提供住宿和书本。所以,我在距离电力大厦几步脚的深巷子里,租了一间单房,然后让父亲从家里把之前的课本搭了上来。如此折腾了几天,我的入学时间,比其他补习生整整晚了一周。
      因此,我成了班上最后一名报道的学生。班主任把我领到最后一排的位置,也是教室里唯一的空座。同桌是从市中学慕名下来的。
      我用了两节课时间,便和周围的同学熟络开来。自此,便走上了无休止的逃课路。我和钟小佳即是队伍中的主犯。就这样,我真正体会到了吴开光口中的自由,放纵的自由!
      钟小佳是城中人,家就位于临街的粮食局里。他从小到大都在县城读书,现在的班主任,正好也是他高三时的班主任。在他眼中,那位温文尔雅的女士,就是一个软柿子,任人拿捏。上课睡觉、看手机,没事就骑自行车跑到外面,上网、打牌、打篮球,这些行为在我的潜意识里,都是不敢假想的。久而久之,这种自由的感觉,同样是无法自拔的。
      国庆节前一天,钟小佳照例邀我去网吧玩游戏。我们刚出大门,就撞见了班主任,两辆自行车擦肩而过。班主任面露一种难以言表的笑容,慈和地说了一句,“你们俩又出去啊?玩归玩,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坐在网吧的沙发上,班主任那挥之不去的笑容,让我想起了廖筱姣。我已好久不曾像现在这样思到她。如今她去了哪里,又改变了多少?我无心游戏,登陆了前两年注册的社交平台账号。好友列表里一直有她,我尝试过用平台联系她,还把手机号码,第一时间发给了她,可至今都没能收到回复。
      我与她的一潭无味,也许在某一个夜晚,悄悄写进了时光中。
      一叶知秋,当落叶与大地交融在一起,冷风开始过境。打完牌回到住所已是晚上十点多,房东老太为我留了门,一张破旧的蜘蛛网挂在屋檐下。为了不惊醒老人的清梦,我轻手轻脚进到屋堂。这是一间颇有南洋侨民风的堂屋,院子里爬满了三角梅,花圃的台阶上,摆了几盆老太太种的香菜苗。平时也不见她浇水,从屋顶上滴下来的雨水,正好打在香菜根上。
      我装来一桶水,将电热棒放入水中。趁洗澡水还没烧好,推开窗户躺在床上。横框挡住了一半月光,我抬头吟谙,如果月亮只有一半光辉,是不是只能照亮半个夜空?出于好奇,我探出头观望,整个星空就像一幅油画。但准确地说,它更像是一首诗,一首璀璨无比的诗!
      我们乡在县里地处最西边陲,坐拥一山一水,山围着水,水淌着山。面积不算广,从我家骑摩托到吴开光的老家,只需几分钟。吴开光早早就打来电话,喊我国庆节中午去他那吃饭。按照乡里的习俗,在考上大学之时,会设席宴请亲朋好友以慰出息。但此次仅仅是同学聚会,吴开光邀请的都是昔日同学。
      饭席间,吴开光陪着他们,一边饮着酿酒,一边谈论高校的生活。我不想吃酒又插不上话,只好快速吃上几口饭菜,躲在一旁独享清茶。好客、好酒、好茶,是这里的老三样,代代相传。通过他们的聊天,我对大学生活有了初步的认识。我时常觉得,只有和这帮人在一起,我才能真正会心健谈。
      吴开光作为东道主,被轮番敬酒,来而不往,他又不得不回敬别人。几圈下来,便开始讲醉话。他一路扶着凳子,笑嘻嘻的朝我走来。我见他有些站不稳,上前迎他。他一下趴在了我的肩上,附耳对我说,“其实我根本就没醉,我故意的。不然他们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候。一会我拉你过去,你借机讲我醉了,扶我回房”。
      说完,吴开光立马切回迷离的状态,套住我的脖子,把我勒回了酒桌上。
      此时,酒桌上的光景各有不同。左半桌还在把酒言欢,右半桌的同学已经东倒西歪。见我过来,那些醉倒的同学,顿时回光来了精神,拿着酒杯硬是要给我倒满。
      吴开光拿过杯子,一饮而尽,拍着我的肩膀说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昀俊,追女生都费劲,更别说喝酒了。之前那个廖什么的女孩,你们听过吗?你们要是不知道,我来跟你们讲讲”。
      “吴开光喝多了,我扶他回房,你们也别再喝了,喝多了误事!”我急忙背起吴开光,走出了餐间,扭头问他,“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我不那么说,以你这种不懂拒绝人的性子,讲不定要弄到什么时候!”
      我把吴开光从背上扔下来。上楼时,我们畏首畏尾踩着木梯子。上了年纪的四合院式土楼,即使再轻的步子,也容易发出“格叽格叽”的响声。
      “虽然没有醉,头还是有点晕啊!好久没喝这么多了。”吴开光坐在床上,揉着肚子说。
      “要是不舒服就别勉强了,躺下休息吧!”我给他倒了一杯水。
      “肚子还太撑了。”吴开光话说到一半,我的电话突然响了。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吴开光见我犹豫不决,继续说,“接吧!说不定谁有急事找你。”
      我走出房间,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好,是张昀俊吗?”电话那头是一位女生。
      “嗯!你是谁?”我问。
      “是我呀!我是廖筱姣。你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
      “你是谁?”我反复问了几遍,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认识我啦?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呀!”
      “不是!没有!我之前没这么近的距离,听过你的声音。原来你说话的声音是这样的啊!”我花了好久时间,让自己镇静下来。
      “怎么样的?不好听吗?”廖筱姣的语气中,竟藏有一丝撒娇,“你刚刚在做什么?怎么这么久才听电话?”
      “我在朋友家吃饭,他喝多了,我扶他回房间。我看是不认识的号码,就多想了一下。”我顺着栏杆,走到一个隐匿的角落。另一只手在朽掉的木头上划过,一根倒刺插进食指的肉中。我痛得喊了一声。
      “你怎么啦?”廖筱姣问我。
      “没事,手不小心刮到了。”
      “看你平时文文静静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我呵呵傻笑道。
      “什么鬼,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现在在哪里?一切都还好吗?有没有看到我发的信息?”我讲出困扰已久的问题。
      “我啊!我来海南啦!现在在海口,我大伯家。我当然有看到你发的消息哩!”
      “那你为什么不回我?你去海南做什么?”
      “你能不能别一上来就这么多问题,我好累呀!”廖筱姣那边传来起身的动作,“等我一下,我去阳台跟你讲。”
      “我来海南当然是读书的呀!在三亚的一所高职。现在不是国庆放假嘛,就跑来我大伯家过节了。之前我一直空不出时间,收到通知书后,我爸就陪着我提前来到了海南。其实是他自己想来玩的。后来开学,我又面试了外联部,好不容易进去了,每天的任务就是跑腿。所以我一直没有回复你,再说了,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复你呀?你又不是我的谁。”
      我哑口无言。老式的土楼屋檐很低,我稍微踮起脚,就可以摸到雨沿的瓦。
      “怎么不说话啦?你现在呢?在哪里读大学?”廖筱姣问我。
      “我回去复读了。”我说。
      “是嘛!不会又回勘市中学了吧?”
      “没,在一中。”
      “挺好的,至少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国庆节你没有出去玩吗?海南那边怎么样?”
      “现在外面都是人,而且这边热的要命,还不如待在家里吹空调。好啦!不跟你拐弯抹角哩,我打电话给你,是想跟你说个正事。”廖筱姣压低声线,说道。
      “什么事?”
      “你难道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讲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机会哩。”我仿佛听到了廖筱姣急促的心跳声,“算了,我自己说吧!你对我还有感觉吗?我的意思是你还喜欢我吗?”
      廖筱姣的性子跟孔令覃讲的一样,耿直活跃。我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我与她,就好像是在梦里见过了千千万万遍,却又说不上在哪见过。
      “如果你还喜欢我,就答应我好好辛苦这一年。我会陪着你,然后考虑做你女朋友,怎么样?”廖筱姣继续说道。
      “你没骗我?”那种感觉,就如同小时候,被父亲吊在树上鞭打,母亲过意不去给了我一颗糖,既真实又抓不住。
      “这种事能随便骗人吗?还是说你要考虑一下?”
      “不行!我不用考虑了,我连做梦都未曾梦见过,能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我们都不必再考虑了,就是现在,你是我非要在一起的人。”我按耐住内心的狂喜,挂了电话,冲回吴开光的房间,想同他分享此刻的心情。谁知他已经睡着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老是爱自诩洒脱。表面上对所有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总觉得等待,一定能够换来什么——
      等到哪一天,梦想着自己有一双翅膀,能够飞越残垣断壁下的向阳花圃。就那样,忘记花香又慢慢想起感动。在诗人的注目下,为心爱之人衔来一朵向日葵,说出爱的誓言。然后在诗篇中慢慢潜移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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