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遇清水》云明明

4、没有灵魂的作品是不完整的

　　“邱婷，这周市里的交流会你准备一下。”

　　“顾半夏，这个月可能我们科要来个新实习生你到时候带一下，然后还有医院要举办.....”

　　周一早上，顾半夏的科室进行她们科专属的例会，宋璐喋喋不休，她的本事就是可以把半个小时说完的事情花一个半小时说完，还说清楚内容和核心到底是什么，但她又特别喜欢开例会。

　　“领导，您上周给我的那个活我实在没时间完成，您看，要不还是还给他们吧？”他们部门新来的男医生张勇华在发言环节说道。

　　宋璐打断他的说话：“张勇华，这个事情我们之后讨论，不要占用大家的会议时间。”男医生像泄了气的皮球只能继续听宋璐滔滔不绝。

　　散会的时候别的部门已经都吃好早餐了，她们部门因为是占用早餐时间开会，顾半夏饿得走到张晓溪那里抢夺了一个三明治和一杯咖啡，代价是这周六要去她们家吃晚饭并带上她的拿手好菜红烧肉。

　　顾半夏坐回自己位置上看到预约号名单上第一个人叫梁清水的时候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直到看到穿了一件纯白色卫衣的梁清水背着一个大包冲进来才眉头皱一皱道：“你怎么今天来了，腰不舒服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了白色，显得梁清水眼下的两片阴影更深了。

　　一个晚上没睡的梁清水死死地盯着顾半夏，自从周五听到这个女医生的一番话，他回去后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睡不着。

　　“我睡眠不好。”他有气无力没好气地说。

　　“哦？那看来下次要在你药方里添一点远志，今天给你配点七叶神安片，你回去一次吃1到2片，一天三次，有缓解就停了。”顾半夏一边把脉一边说道，“舌头伸出来，怎么还有一点上火，心情和饮食要注意。”

　　“还有事吗？”顾半夏发现梁清水没走疑惑的问道，下面那个病人大姐已经急的半个身子要进来了。

　　梁清水从大包里掏出一本书，封面写着中国悬疑小说之王最新巨作——《犯罪大师之夜诡客栈》，装作不经意道：“明镜写的这个系列这本新的还不错，我看图书馆有人还回来就借了，正好还有本书周五才能还，想着这本书借给你，我周五来拿。”

　　顾半夏还没把，你不是没有这个图书馆的借书证吗这句话说出口，发现梁清水已经走了，只能一脸莫名的把这本书放进抽屉，叫下一位病人进来。

　　“下一位，汪慧芬。”

　　只见刚刚那位在门口一直探头探脑的大姐急冲冲地进来，拿下口罩便说：“医生啊，您快给我看看，我备孕的话需要配点啥药？”

　　“备孕？你挂错号了吧，我这里是骨伤科。 ”

　　“没区别的，只要是中医就行，医生我特地从外地赶过来的，外面那么多人，我也没地方住，晚上的车票，您就给我看看吧。”大姐不依不饶的说着，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

　　顾半夏听着感觉实在可怜，左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道：“手伸出来，放在上面，我先把脉。”

　　“月经周期正常吗？你之前生过孩子吗？”顾半夏边说边示意她伸出舌头。

　　大姐马上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月经正常的，我都是30天来一次。没有生过啊，所以这个娃对我重要啊，医生，我要是再没有娃，我婆婆就要让我男人和我离婚。”说着又好像要哭了起来。

　　顾半夏边打药方边回：“可以先用一些红参来补气滋阴 。另外给你方子里加一点当归、熟地、丹参，都是可以促进排卵帮助怀孕。你要备孕一定要去做个孕前体检，而且夫妻双方都要补充营养，还要提早准备吃叶酸、钙和铁等维生素补充剂。”

　　她把药方放在大姐手上继续说道：“这个药方拿给门口配药阿姨，记住，下不为例，我也不是专门看备孕的，你还是有机会找专门的医生挂个号，下次挂号预约的时候看清楚科室。”

　　“医生，我……我还想问，这个药方可不可以给我写个能生男娃的？我听我们那里人说可以让医生写，喝了就能生出男娃。”

　　“不可以，没有！”顾半夏干脆利落地回绝了大姐这个想法：“重男轻女的这种思想是不对的，你年龄也不小了，如果可以顺利怀上就已经很幸运了。下一位——”

　　大姐原本还想缠着顾半夏说几句，看到后面的病人是一个长相凶狠的中年男子，只能不情不愿的走出了门。

　　晚上顾半夏到家忙碌了一番后，整理包的时候拿出了早上梁清水借给她的那本明镜的最新出版小说《犯罪大师之夜诡客栈》。

　　其实明镜的文笔不差，否则也不会火的那么快。七年前他的第一本短篇小说《缄默的假象》是顾半夏百看不厌的一本悬疑小说，里面除了有扣人心弦的悬念，每个角色都有血有肉，从一开始跟着主角们的嬉笑打闹会心一笑，到后面悲伤的情节看的顾半夏泪流满面。

　　顾半夏那段时间也算是明镜的粉丝了。谁知道后面他的小说越来越长，主题画风也让人眼花缭乱，玄幻、多重人格、到大火的古风，虽然笔翰如流，文字气势变得更加雄壮，语句也越来越老练，但顾半夏看完就是觉得没有当初两部小说有灵气，渐渐也不关注了。

　　她翻开这本新书仔细读了起来，灯光照耀下她的脸蛋和白釉瓷瓶一样透亮得很，不知不觉竟坐读到了深夜。

　　周五一早，梁清水准时坐在了候诊区。顾半夏正和科室别的同事说话路过，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羽绒背心和黑色卫衣，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子两腿伸直的斜坐在在候诊区的位置上。因为腿太长，占据的地面面积过大，差点绊倒一个路过眼神不太好的老爷爷。

　　“梁清水，醒一醒——”她轻轻地拍了拍梁清水的肩膀，男子缓缓睁开睡眼，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副在日光照耀下有着光芒的金丝边眼镜，一双像古代仕女的极具特色的丹凤眼正关切的看着自己，看清来人是顾半夏后他用力睁开了惺忪的眼皮，调整了下自己的帽子，跟在她身后进了就诊室。

　　顾半夏还没开口，梁清水刀一样的目光扫了过来：“顾医生，我今天要去还书，你书看完了吗？”

　　她从抽屉拿出那本《犯罪大师之夜诡客栈》放在桌上，轻声道：“看完了，谢谢。”

　　“顾医生有什么高见吗？”梁清水伸出左手扶着下巴，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高见倒是谈不上。”顾半夏很少会和病人有看病以外的谈话，但悬疑小说是她除了中医外最大的兴趣爱好，她还是忍不住回了句：“没有灵魂的作品是不完整的，虽然这本小说比明镜的《星空的来客》、《异响》好看点，但是还是偏技巧性，结尾有种为了反转而反转的感觉。”

　　梁清水很想回怼一句那你觉得什么作品能被称为有灵魂的，突然接到了老母亲的电话。

　　“喂？妈，我有按时吃中药，我现在就在顾医生这里。好了先不说了，我先挂了。”

　　他还想就刚刚小说的话题说几句，顾半夏已经把手搭上了他的手腕，“安静，放轻松，我把一下脉。”

　　“最近睡眠如何，腰还痛吗？”顾半夏边说边示意梁清水拿下口罩。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嗜睡，感觉在外面都能睡着，腰还是到了晚上很痛。”

　　顾半夏点点头，示意他去里面房间躺好。

　　“嗜睡是因为药方的关系，七叶神安片可以停了。如果嗜睡很严重的话，我这次给你减少点党参和黄芪。另一方面也说明你的确缺乏睡眠。腰的话和你的生活习惯也有关系，不要久坐，可以增强一些幅度不大的体育锻炼，对你的腰也会有好处。”她边说边按着梁清水的腰。

　　“恩——”梁清水听到自己骨头咯啦咯啦的声音，因为太舒服没忍住叫了一声。

　　顾半夏对自己的手势很了解，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在推拿正骨的时候舒服的忍不住叫唤。不过，他叫的倒是很好听。梁清水声音很有磁性，但是说话的时候又有一种少年的感觉。

　　“还是和上次一样，保持这个姿势二十分钟，这次不要睡的太熟啦，我到时候叫你。”

　　因为今天下午还有个会，她先到外面写起了报告。完全没留意到床上的那个人涨得通红的脸和耳朵，现在更像一只猴子了。

　　脸红成猴子屁股的梁清水为了不让自己这次也睡着，慢慢地用一边的手从裤子右边口袋掏出手机，把下巴放在医院盖着一次性床布的小枕头上，打开手机浏览器，双手飞快的在手机屏幕上打字，不停地搜索。

　　“为什么被按腰会很舒服？”“中医真的是伪科学吗？”“腰部正骨推拿太舒服怎么办？”“被按到腰部忍不住叫了一声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