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猎种田养夫郎》稼禾

2、第 2 章

　　河斜月落，晨光熹微。幽远的鸡鸣声时起时落，叶忍冬终于安心地放任自己睡去。

　　可此时，白家却吵吵嚷嚷，将房顶掀了个盖。

　　任蕙一大早起来，身后跟着他丈夫白三七，手上甩着绳子。

　　本以为这个点人应该在厨房了，可厨房没人。她怒气上头，骂骂咧咧去柴房：“太阳都出来了，贱蹄子还睡，老娘一天白给你吃……”

　　白三七耷拉着眉眼跟在她身后，比任蕙小一半的身子怂着。心想要绑那瘦猴，她一个人不就够了。昨天他在外面累了一天，一大早就把自己叫醒，他又得不来那钱。

　　柴房门被踹开，又反弹回来。嘲哳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里面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人。

　　任蕙一看，立马气血上涌，急急地拍大腿：“跑了，小崽子跑了！”

　　“什么！”白三七伸长脖子，像只鹅探头看去。他大惊，连忙捂住白任氏的嘴。

　　瞥了眼门外，浑浊的眼珠转动着坚定道：“找啊。”

　　钱不到他手上是一回事，能不能拿到钱又是一回事。

　　任蕙心底一片悔意，她双目泛红，恨不能将那人抓回来撕了。“我就该把那小贱蹄子绑起来！老娘养了这么久，全给白食了。”

　　两人不做声张，双双出门。

　　不过这钱，他们是注定拿不到了。

　　*

　　古梁镇，上华村。

　　云山巍峨，横亘整个地界。即使是中午，山间乳白的雾气也若轻纱般，将山林包裹。

　　靠近云山上段，云水河缓缓淌出，路过山脚冲刷出一块平坦开阔的地界。

　　上华村就落在这。

　　村子最北边边缘，因着地势高，近山野兽多，所以没人住。

　　这破烂的茅草屋料想应当是哪家人以前打猎进山专门盖起来的。

　　屋顶挂着晶莹的霜，腐烂发黑的茅草断成碎末，一截一截的散落在地面。初冬的寒意笼住阳光，屋里的温度也高不到哪儿去。

　　叶忍冬是被饿醒的。

　　他扒拉开身上的干草，枯黄的头发上沾满草屑。迷糊地捂住肚子睁眼，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睡了一觉，他精神回来点。
　　但赶了一夜的路，此刻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当务之急，先填饱肚子。

　　他撑着床板站起来，可脚底突然传来钻心的疼。“嘶——”他腿一软，堪堪撑住木板。

　　本想试着走几步，可脚底越来越疼，叶忍冬只能颓然坐回。

　　鼻尖微酸，眼底氤氲出泪花。
　　他胡乱地擦干，紧抿着唇脱掉自己的鞋子。弯腰看去，足衣底下透着血色，应该是脚底的水泡被磨破了。

　　他哆嗦着，狠心闭眼，一点点将足衣脱掉。
　　布料与血肉早就粘在一起，他这行为不易于硬生生撕下一层皮。

　　“呜呜……”细碎的泣声从口中传出，纤细的睫毛再次被沾湿。

　　微弱的阳光自茅屋四周的洞□□入，一缕一缕，但抵不住洞口灌入的冷风。

　　叶忍冬从疼痛中回神，看着足衣上有几个细小的破洞，还有他自己缝的补丁。

　　“要割茅草盖住洞口，不然下雨没法住。”他甩了甩头，目光放在自己的处境上。

　　盯着破了的门眨眼，将泪水收回。
　　他抓着脚看去。
　　因常年将脚遮住，脚瘦弱却白皙，但衬着血肉模糊的脚底，就更显得可怖。

　　叶忍冬忍着疼打开包袱，将里面干净的足衣拿出。几下套在脚上。他边穿边念：“白爷爷说过，伤口要保持干净。”

　　穿好后，他将木棒拿着，颤颤巍巍撑着出去。

　　路过门，是茅草满布的院子，院子一角是破烂得剩半个底的大水缸。他杵着过去，见半个水缸中还积攒些水。边上还有个倾斜的陶罐。

　　手放在陶罐口，将清水倒出来清洗了下。

　　接着他将陶罐立起，所剩不多的水就沿着陶罐底下渗出来了。长睫轻颤几下，一抹遗憾自心底划过。

　　原来是破的。

　　叶忍冬果断放弃这个，杵着木棍往院门去。

　　昨晚他看见外面有乱石滩，里面应该能找到些小鱼小虾。走着走着，肚子又是一叫，他轻轻拍拍。“马上就好了。”

　　路过丛丛干枯的野草，草上的浮毛站在他身上。待看清门外的金色，他欣喜地站在原地，险些将手里的木棍扔下。

　　昨晚周围太黑，没看得清。
　　原来茅屋前种着果树。叶忍冬一瘸一拐走到枣树下，看着上面红了一半的枣子。

　　肚里打鼓。

　　他轻轻按了下平坦的肚子。

　　脚底是钻心的疼。他干脆靠在树干。双手扬起木棍，闭着眼打去。

　　瞬间，大的小的枣子掉落在地。

　　他如获至宝。

　　在白家，自从白爷爷去世之后，他就再没吃饱过，更别提解馋的枣子。

　　白家婶子平日里防备得紧，吃的从来不放在厨房。即便是自己做饭，也只每次留下一顿的量。但凡他偷吃一点，就能被发现。

　　欢喜地将木棍靠在树上，他双手扒在枣树树干，将身体的重量靠上去。

　　控制着力道，才慢慢蹲下，捡拾地上的枣子。

　　或许是地肥，一个枣有他两个拇指般大。他迫不及待地在衣服上蹭蹭，急急地塞进嘴里。囫囵嚼几下，就咽进肚子。

　　枣有点干瘪，但清香浓郁，吃了一个，嘴里甜丝丝的。

　　他飞快解决完手中的五个，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于他而言，有吃的，有睡的，就是最好的生活了。

　　五个枣子吃得半饱，他将地上的枣子收拢在一起，近的用手扒拉，远的用木棍。

　　不一会儿，小小的一堆枣耸立在他面前。

　　他抿唇笑，像偷腥的猫。

　　吃的暂且不愁，脚上的伤才要好好处理。
　　他靠坐在树下，侧身望去。透过丛丛杂草小灌木，看到不远处就是河岸。

　　布满老茧的手撑在树干，他伸长脖子。

　　河水在流动，撞击河岸与水里的石头，畅快得高喝，哗啦作响。

　　眼睛落在岸边绵延不绝的植物。
　　叶子呈锯齿状，有些灰白的毛，层层堆叠，还能见着些深绿。

　　他一喜，黑瘦的小脸上漾出两个梨涡。

　　叶忍冬跟着爷爷十年，也识得些草药。
　　那边的叶子不就是艾草吗？
　　艾叶止痛止血再好不过！

　　叶忍冬来了些力气，杵着棍子重新站起。磕磕绊绊地慢慢靠近。

　　河边的艾草生得有他腰那么高，越是靠近，艾叶的味道越浓。

　　等到岸边，丛生的艾草中间，还有几层被覆盖住的台阶通往河滩。想来是这里之前的人家用来洗衣取水的。

　　他眉眼舒展，粗糙的手逮住尖上嫩叶薅下，几下就满了一把。

　　多的放在衣兜，等到衣兜装不下，才梨涡盛着清酒，酿好满心的醉意与欢喜，步步挪回家。

　　对，这里以后就是他暂时的家了。

　　身后橘黄的阳光不知何时冲破薄雾，散落大地。
　　远处山林的叶子红的黄的绿的交错，寥寥绘成了幅初冬彩墨画。
　　画中下方是宽阔河滩，其上鹅卵石密布。河床并未完□□露，中间的河水仍在流淌，清澈见底。

　　而画的一角，残破的茅草边。
　　果树，弯腰拾起果子的人，还有他那被风掀起的粗布衣角，都给这方寂静许久的天增了一抹活气。也让画灵动了起来。

　　鉴于自己的脚受伤不便，叶初冬返回时，拿着木棍又在树上打了几杆子，枣子噗噗落地。

　　他收归好后，拢在衣摆抓得紧紧的，运回睡觉的板子上。

　　忙完了这一道，他坐回木板上，有些苍白的唇轻微抿了下。

　　手心摸摸肚子，再次拿起一个最小的枣往嘴里塞。牙齿慢慢磨着，边吃边想。

　　茅草屋很破，一共三间房。但只有他这一间还有个顶，其余的都不能住。

　　可他睡的这个也好不到哪儿去。只看屋里四散的光线就知道，这间屋同样残破，要是来个风雨，这屋子准是不能睡。

　　但也不是没有好的发现。
　　这座茅屋单家独户，其余的房子离这约莫三四里地远。站外面就只能瞧见个屋影儿。瞧着这模样，应当是没人会过来。

　　瘦弱的手指抓着果核，叶忍冬细细地将果肉啃干净。

　　眼前要立马做的就是修缮房子，除此之外，还要多找些吃的存着，不然冬天不好过。

　　想好了安排，忽略的脚疼又袭来。

　　他取下足衣。抓起边上的艾草，放在手心揉搓。随着叶片被揉烂，绿色的草汁沾满双手。他盘着腿，将绿糊糊一点点盖在血肉模糊的脚底。

　　轻微的凉意接触到脚掌，刀割般的疼凝滞片刻。

　　他忍不住抓紧脚背，掌心的粗糙磨得脚背有些痒。他瑟缩下，又将手上的全部盖上去。

　　接着，他将自己洗得抽丝的中衣拿出来放到膝盖上，一手抓住衣摆沿着衣角私下两条。撕拉的声音拉长。
　　他重新将中衣放回，此刻已经少了小半截。

　　穿在里面的，怎么样都无所谓。

　　将两只脚挨个敷好草末再包起来，叶忍冬重新穿好开口的布鞋，继续忙碌。

　　当务之急是遮顶上的漏洞。至于草料，岸边的芦苇倒是挺多，还有周围随处可见的茅草。

　　想好后，叶忍冬继续撑着棍子，查看剩下的屋子。
　　他这个屋是睡觉的，除了两边石头搭起的木板床，就剩个没了门、瘸了脚的衣柜。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几颗老鼠屎。

　　再转去隔壁的屋，应当是厨房。顶梁塌了一半，斜着靠在地上，留出供一人弯腰进去的小口。

　　墙壁随时能倒，他在外站着看了几眼，里面倒着个木柜，好些个破碗摔碎在地。其余的就被房梁挡着，没什么东西。再边上，就是柴房。这里不缺木柴，柴房里还堆积着木头棍子，满满当当的。

　　他用棍子在放量底下捣鼓，没碰到什么可用的东西。不过那碎了的碗倒是可以用用。他又返回厨房门口，用棍子将看得见的瓷片掏出来。

　　居然还有个完好的碗。虽缺了一角，但能装吃的。

　　他就像一无所有的人陡然发现了惊喜，有些高兴地将地上的碎片捡起，堆到外面的大水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