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了六次情劫后我躺平了》逢逢逢

2、拜师

　　陆长晏开了门，便过来叫醒我。我从沉梦中苏醒，整个人都是迷迷瞪瞪的，正茫茫然看着前面的虚空，就看一张笑脸凑过来，明眸弯唇，长有一副好相貌，说话的腔调却不着调：“啧啧啧，真是惨，看这脸色，怕已经被缠了好几天了。”
　　这突然的凑近吓了我一跳，不自觉就往后缩，断舍离还当我是胆小，从包裹里掏出来大大小小的家活什，碎碎念道：“莫怕莫怕，这是浩阳剑，这是辟邪盘，你先抱着壮壮胆，这小妖我几下就能除干净。”
　　我怀里被塞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晕乎乎地看断舍离往我额头上抹符水。他是云汉山的一峰之主，也是陆长晏未来的师父，我没有同陆长晏一样拜他为师，而是成了煦雪真人的徒弟，因此对他了解不多，只偶尔从陆长晏那里听说他行事极为肆意跳脱。
　　正回忆着，就听断舍离喊我“张嘴”，我顺从他话把嘴张开，就被塞进去一口苦药，猝不及防下涩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陆长晏帮忙给我顺背，那苦药在我口中融化，运转几回后直冲我天灵而去，与此同时一声惨叫响起，一抹残魂样的东西被断舍离从我额头拿下，捉进了瓶子里。
　　我眼泪咳了满脸，断舍离在旁边感叹：“本以为是个吃梦的小妖怪，没想到是一只更厉害的忆貘，上好的灵材。这些天也难为你了。”
　　他把家伙都收拾干净了，目光就看向陆长晏，正色道：“不瞒你们说，我这次下山一为除妖，二为收徒。天道托梦，说我的师徒缘结通向此处。虽说有些唐突，但陆小友，你可愿拜我为师？”
　　陆长晏正一脸温柔地帮我擦眼泪，闻言也没看他，应了声“嗯，好。”
　　断舍离挫败得很，对他这平平无奇的反应极为失望。也不怪他，我第一回见这场拜师时也震惊得很，多见几次后就习惯了，或许是因为陆长晏从来都是这般波澜不惊的样子吧。
　　我们兄弟打小就贫穷，家里也没什么珍贵的东西，收拾收拾就能出发了。我整理完，就看陆长晏在往包裹里放小衣，我连忙拦住他的手，往断舍离那边看了一眼，确认不会被听见，低声说：“哥，这些就不用了吧。”
　　陆长晏温和却坚定地挣开我，继续装衣服：“羞什么，都是你小时候穿过的，丢了就没了。”
　　我臊得满脸通红，还拿他没办法。
　　那边断舍离清了清嗓子，说：“都收拾完了？算算时辰，我师弟也该到了。”
　　我一愣，往那边看去。
　　屋外很安静，风雪很大，枯树被压得吱吱呀呀，有脚步声踩上门外台阶上的雪被，发出沉闷的声响。断舍离笑着说：“你们往后也会熟识的。我师弟名为寒江霁，他的名号你们或许听说过，叫煦雪真人。”
　　来人推开门，雪光之下，他收起伞，一头白发像月光流沙般淌下来，照得他眉眼如雪、面容胜花，他看向屋内，温声道：“是我来晚了。路上碰见几只受伤的小兽，处理伤口耽搁了些时间。”
　　我六辈子的师父依旧温暖和煦，我却胆怯犹豫着，在陆长晏身后遮了半个身子。
　　情一字，易生躁，易生郁，易生嗔，易生痴。
　　几世情劫，我做过不少糊涂事，其中最糊涂的还数第五回。前三世教会我要及时止损，换个人渡，第四世换人仍是失败，我虚度四回光阴，急得厉害，在第五世昏了头，把主意打到了我光风霁月的师尊身上——
　　——一番后悔账。
　　悔得让我在第六世没敢继续侍师，就从云汉山逃去了尘世；悔得让我今日再见故人，仍不敢直面。
　　我藏得果断，断舍离哈哈大笑，说：“真难得，居然有人见第一眼就怕你。”
　　寒江霁也颇为无措，闻言很是无奈：“我又不是什么讨巧世人的事物，哪能人见人爱？”
　　他往后退了半步，离开了门前的台阶，又撑起他那挡雪的伞，一并挡住他神仙似的脸，在风声中对我说：“待会你们坐在车上，我在外面。因此，”
　　他冲我眨眨眼，安抚道：“不必怕我。”
　　怎能不怕？我怕极了自己满腔乱意、一塌糊涂，害得人满身鲜血还要拍拍我的头说“不怪容容”。

　　前几世在这时候我都没有碰见寒江霁，也不知道这回出了什么变化，竟在此时就见了面。一路去往云汉山，共花了五天。路程中间，寒江霁收到了任务，要前往另一处驱邪除妖。他临走的时候我藏在车帘之后偷看了眼，没想到修仙之人五感灵敏，瞬间就被逮到了。
　　寒江霁顾虑着我最初的排斥，一直没怎么和我接近，这时展颜道：“希望我下回在山门见你时，能不这么让你惧怕。”
　　断舍离问：“你对陆容倒是上心，不如之后收了当徒弟？”
　　寒江霁自然接道：“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怕陆容不愿意。”
　　断舍离扬声问我：“陆容，你可愿意拜煦雪真人为师。”
　　我装作没听见，不回应。断舍离笑得前仰后合，寒江霁无奈摇了摇头，告别后便离开了。
　　我躲在车里，像个鹌鹑，陆长晏掀开门帘便活捉了我这只笨鸟。我叫了“哥”，陆长晏应了声，看着我沉默，忽地说道：“你要是不想去云汉山，我们可以现在就拜别离开。”
　　我诧异地抬头看他，陆长晏一脸认真，不像是在玩笑。便摇摇头：“我不是不想去云汉山，只是......”
　　我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以前从没有见过煦雪真人那般好看的人，跟仙人下凡一样，心里又敬又畏。”
　　我自认为这个解释很完美，心里也开阔了不少，好像那些前尘往事都没发生过，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仰慕仙人又畏惧仙人的凡间少年。
　　如此想着，我便抬头看陆长晏，结果发现他皱着眉，脸上的表情更不开心了。

　　云汉山是当今修士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每年都有不少弟子拜入山门求道，其中不乏一些世家贵族。因此山脚之下，难免也会鸡飞狗跳、凡尘喧嚣。
　　山下有一城镇，供修士们补给消遣，来往的商贾也多，因此发展的很是繁荣。
　　我们刚进镇子，就听见不远处喧闹无比，应该是起了争执。断舍离看了一眼，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我当是谁，原来是褚家的公子哥。”
　　我听见“褚”字便探头去看，断舍离见我攀窗攀得努力，噗的笑开：“你也就小你兄长三四岁，怎么孩子心性这么重。行了，先带你们玩玩再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