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额哎哺》欧阳乔渊

11、第 11 章

　　第三章

　　我飞到赤龙栋谷，沿赤龙伭路慢慢前行，远远看见赤龙坐在赤龙伭塘垣上，对着塘面梳头发。他总是这样，日复一日，对塘倾诉，对己默语。箮轻轻飘落，有的落在赤龙身上，有的掉落地面，有的坠入塘中。
　　神之爱，需要伭阴印阳鹰祝福，两个相爱之神，若是找到一只伭鹰，并分别在鹰之双眼住下，他们的爱便会永恒。赤龙曾于一棵天杺上找到过一只伭阴印阳鹰。青龙于熪东球中看见，于是带着赤凤找赤龙成全。青凤曾于一棵地杺上找到过一只伭阴印阳鹰，将它带给了白虎与玄武。很久以后，玄蛇告诉青龙、赤凤、白虎、玄武，赤龙与白龙深深相爱，青凤与白凤亦如是。
　　我摘下一朵箮，放入嘴中，放轻脚步，从他身边走过，飞回黄龙栋谷，看见玄武正站在栋谷前等我。我正要开口说话，却又立刻止住，因为我看见了他的影子。神从不展现自己的影子，因为影子中藏着最真实的自己。若是踩住神影，便可知神心。
　　我的影子为一杆银称。黄凤的影子为一杆金称。
　　青龙、青凤、青虎、青武的影子，皆为一束青玫瑰，青凤影子瓣尖红色，青虎影子瓣尖白色，青武影子瓣尖玄色。
　　赤龙、赤凤、赤虎、赤武的影子，皆为一束红玫瑰，赤龙影子瓣尖青色，赤虎影子瓣尖白色，赤武影子瓣尖玄色。
　　白龙、白凤、白虎、白武的影子，皆为一束白玫瑰，白龙影子瓣尖青色，白凤影子瓣尖红色，白武影子瓣尖玄色。
　　玄龙、玄凤、玄虎、玄武的影子，皆为一束玄玫瑰，玄龙影子瓣尖青色，玄凤影子瓣尖红色，玄虎影子瓣尖白色。
　　我来到玄武身后，踩住了她的影子。
　　我看见玄武于深夜走进黄龙栋谷，来到我床边，用手轻轻摊开我的梦。梦中的我正站在哎东球前，看着球中的另一个我。球中的我手握一束银色杺睻，面朝中域而立，我所注视之处，有十颗星正在坠落，我的脸上滑落两行泪。球中的我呼唤道：“黄龙。”把手中那束杺睻递给了球外的我。球外的我刚接过它，球面荡起一阵波纹，然后球中的我消失于漩涡中。
　　玄武离开黄龙栋谷，走进白虎栋谷，来到白虎床前，轻轻摊开白虎的梦。梦中的白虎正站在哎西球前，他看见球中站着青龙、赤凤，白虎、玄武，我、黄凤，赤龙、白龙，青凤、白凤，赤虎、玄虎，赤武、白武，玄龙、玄凤，青虎、青武，于银色天空下，金色大地上，一只伭阴印阳鹰从天边一朵火烧云中出现，朝我们飞来。
　　玄武离开白虎栋谷，走进黄凤默格，来到黄凤床前，轻轻摊开黄凤的梦。梦中的黄凤正站在哺南球前，她看见球中的赤凤站在浅橙色天空下，深橙色大地上，对着青龙微笑。
　　玄武离开黄凤默格，走回玄武默格，来到自己床前，轻轻摊开自己的梦。梦中的玄武正站在哺北球前，她看见球中是一个水仙花塘，塘垣坐着两只鹰，左、右各一只，左为伭阳鹰，右为伭阴鹰。远处出现六颗小彩球，缟、黄、青、红、白、黑各一颗，它们在塘上空分成两串，缟、青、白连成一串，从伭阳鹰左侧钻进塘中，黄、红、黑连成一串，从伭阴鹰右侧钻进塘中。伭阳鹰伸左翅，对着塘面轻轻一扫，左三颗小彩球便从塘中钻出，停于伭阳鹰之翅尖。伭阴鹰伸右翅，对着塘面轻轻一扫，右三颗小彩球便从塘中钻出，停于伭阴鹰之翅尖。
　　六颗小彩球同时说：“猜猜我是谁？”
　　伭阳鹰与伭阴鹰同时说：“猜猜它们是谁？”
　　我跳出玄武的影子，飞上黄龙杺，又飞上熪东杺，望向东海幽林上空。
　　黄凤从火烧云上飞来，降落我身旁，沉思片刻后，说：“你为何不进去看看？”飞回黄凤默格。
　　我飞落地面，朝黄龙栋谷走去，然后又迅速朝上冲飞，朝东海幽林急速飞去，不久后降落在东海幽林西侧。树林深处偶尔传来凤鸣龙吟声，让它更显空旷、幽远、孤寂。
　　我跨出脚趟进一条小溪，惊起溪边的一群伭阴印阳鹰朝远方飞去，留下一串哗哗声，久久回荡在树林中。
　　我飞过小溪，降落在青龙栋谷前，走进栋谷看见青龙站在哎东球前，注视着球，球中是一只伭阴印阳鹰，它的左眼住着青龙，右眼住着赤凤。
　　我走出青龙栋谷，走进赤凤默格，看见赤凤正在沉睡，她在梦漫天黄沙，一卷竹简在沙尘中飞来飞去。竹简上有一首诗：匪日匪月，昭昭溶溶。匪龙匪凤，朝暮吟鸣。杺兮杺兮，猗欤盛哉。
　　我走出赤凤默格，走进黄凤默格，看见黄凤站在哺南球前，注视着球。我看不见球中的画面，只看见球面上黄凤的脸。我朝黄凤伸出右手，它却陷入黄凤左肩中。
　　我越过黄凤左肩，再次看向哺南球，看见印在球面上的黄凤正注视着我。我在心中叫了一声：“黄凤。”黄凤微微一笑，她的身影从球面逐渐模糊，球中缓缓显现画面：玄蛇站在一团火烧云上，我站在它对面。以策格兹和姮特府为首的众神，坐在正北方，面前的长桌上，摆满天松子、伭竹实、地桃子。我与玄蛇大战十回合后，我被玄蛇在背上重重一击，坠向凡间。一个神朝我飞来。
　　在看到她身影的瞬间，一股暖流贯穿全身，我感受到一种巨大的爱从心中升起。我朝哺南球急跨几步，想看清这个神的脸，但是球中一片鲜橙。我缓缓伸出右手，穿过黄凤的心脏，想要触碰哺南球，在我的手碰到球面的瞬间，哺南球消失了，那一片鲜橙如烟似雾若云全部流进我的掌心。
　　在白色天空下，黑色大地上，掌心中的那股鲜橙显得如此灼眼。我的心脏撕裂般痛了起来。一滴眼泪滴进右手掌心，那股鲜橙突然变得晶莹起来，然后化成一束银色杺睻。
　　黄凤默格消失了，黄凤不知去向。我往前一跨，走进黄龙栋谷，看见自己正站在熪东球前，身边站着一个神。我看不清她的容貌，我的身影映在球面上，而她的却没有。
　　我不禁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黄龙。”想提醒自己，身边正站着一个神，看看她是谁，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把手中那束杺睻递向那个神。
　　我走出黄龙栋谷，走进玄武默格，看见默格内柳絮纷飞，玄武站在?北球前，注视着球，球中是青龙和赤凤，他们正不停被伭阴印阳鹰所追啄。
　　我走出玄武默格，走进赤龙栋谷，看见赤龙正在铸剑。
　　我走出赤龙栋谷，走进白龙栋谷，看见白龙正在擦剑。
　　我走出白龙栋谷，走进青凤默格，看见青凤正在看剑诀。
　　我走出青凤默格，走进白凤默格，看见白凤正在练剑。
　　我走出白凤默格，走进赤虎栋谷，看见赤虎正在练铁臂功。
　　我走出赤虎栋谷，走进白虎栋谷，看见白虎正在练铁腿功。
　　我走出白虎栋谷，走进玄虎栋谷，看见玄虎正在练铁背功。
　　我走出玄虎栋谷，走进赤武默格，看见赤武正握着桃杖，往占星台走去。
　　我走出赤武默格，走进白武默格，看见白武正站在?北球前注视着球，球中是他自己，正站在赤凤坟前卜坟。
　　我走出白武默格，踏上熪东山，看见玄龙站在熪东杺的一条东枝上，遥望海面月影。一团乌云自远而近，下起一阵细雨。我飞离哎东山，飞到云层上，看见玄凤正栖息在云上，透过云隙遥望海面杺影。
　　我跳下云层，降落在熪西草原上，看见青虎正站在一棵白桦树的西枝下练铁头功。他的身后，万万朵蒲公英漫天飞舞，轻敲万物思绪。
　　我随一朵蒲公英飞到?北沼泽，看见青武正站在一棵黑柳树的东枝下，为自己看手相。
　　我从青武身后走过，走到熪东海边，看见青龙的尸体正在海中被海浪拍打着荡过来荡过去。遥远的海中心，正站着一个神。
　　我朝她走去，走出东海幽林，飞到赤龙伭塘边，那里空空如也。
　　箮在竹林中翻飞。我伸出双手，接住许多箮，在它们堆积得很厚的时候，对着它们轻轻吹了一口气，迷蒙中我看见一个身影正在靠近，我眨了眨眼后，她消失无影踪。
　　赤龙从塘中飞出来，在竹林上空飞舞片刻，降落在塘边，俯视着塘面，说：“你说，水仙花塘的外面是什么？”
　　我说：“是你，是我，还有竹林，以及天下万物。”
　　他抬头看了看伭，叹息一声，跳进塘中。
　　如果我低低叹息，这声叹息会不会迷失在这片竹林中，永远也走不出去，发出无止境的回声，延续百年，千年，万年，亿年……
　　我离开青龙宫，飞到洛姉霞峯，看见不远处正站着天伭地马，于是走到它身旁坐下。倦意袭来，我合上眼，做了个梦。
　　在梦中，我再次来到东海幽林，走到一个湖边，看见青龙正站在湖边钓青头玄鱼。看见我后，他伸左手朝左一指，说：“他在那儿。”
　　我朝左而行，走到一条溪边，看见赤凤正站在溪边梳洗凤羽。看见我后，她伸右翅朝左一指，说：“他在那儿。”
　　我朝左而行，走到东海边，看见白虎正站在海边沉思。看见我后，他伸左手朝左一指，说：“他在那儿。”
　　我朝左而行，走到熪东山，看见玄武正站在熪东杺北枝下遥望凡间。看见我后，她伸右手朝洛姉山一指，说：“他在那儿。”
　　我飞到洛姉霞峯，看见黄凤正坐在那儿冥思。我的脚步声惊扰了她。她睁开眼，说：“你找到我了。可是，又没找到。”
　　天空下起一阵雨。
　　黄凤站起身，说：“黄龙，跟我来。”朝中荒幽林飞去。
　　我随她飞到中荒幽林。在幽林中，她的左手牵起我的右手，我们并肩而行。片刻后遇到了赤凤。看见我们后，赤凤说：“每当我站在此处望向天空，我都觉得那儿不曾属于我，哪怕我刚飞离不久。”
　　我们继续朝前走，遇到了青龙。他说：“只要每天都能看到太阳升起……”
　　接着遇到了白凤。他说：“比太阳更暖的是心，比月亮更冷的是剑。”
　　接着遇到了玄头赤鹃。
　　我说：“为何你的脸上写满了忧愁，我以为你是世上最快乐的生灵。”
　　玄头赤鹃说：“我总是不停吸收忧愁，并输出自己的快乐，忧愁越来越多，快乐越来越少，怎会是世上最快乐的生灵？这个世上一切的生灵都比我快乐。你看起来不太开心，给我你的忧愁，然后拿走我的快乐。”
　　我说：“不了。”
　　接着遇到了青头白猴和赤头玄鱼。
　　青头白猴说：“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我说：“我觉得此刻就像一场梦。”
　　青头白猴和赤头玄鱼转身而去。
　　黄凤不知去向。
　　我在心中说：“黄凤。”
　　黄凤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怎么了，黄龙。”
　　我飞到一棵三光橒上，看见黄凤正站在橒下，于是飞了下去。在我飞下橒的瞬间，黄凤飞上橒。我们站在刚才对方所站的位置看着彼此。在我飞上橒的瞬间，黄凤飞下橒。在我飞下橒的瞬间，黄凤朝上飞来，于半空抓住我的手，与我一同降落地面。
　　我们面前出现一片伭竹林，林中贯穿一条长长的路，通向无尽远方。黄凤从我身边消失，出现在路上。她说：“黄龙。”向我伸出左手。我朝她跑去。在我的指尖触碰到她的指尖时，我突然觉得有些冷，睁开眼发现自己依然坐在洛姉霞峯上。
　　我飞到玄武默格上空，降落在玄武黑柳的一条南枝上，看见黄凤、赤凤、玄武、玄蛇正坐在默格内。
　　玄武念咒语：“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真武大帝请阴灵，香气沉沉应乾坤。”桌上的香烟变笔直。
　　玄蛇念咒语：“天法法地法法，四面地方成鬼枷，不招它者魂，不招它者魄，要请青龙魂，要请青龙魄，真魂真魄，急急显形，释疑解惑，分剖云云。”
　　青龙来到玄武默格，在赤凤对面坐下。夕阳西下时，青龙沿原路返回，黄凤与赤凤飞回?南森林。
　　我跟随黄凤飞回黄凤默格。黄凤走进默格，我降落在黄凤杺上。不久后，月亮静静升起。默格四角的灯自动燃亮。
　　我从黄凤杺上飞落地面，走到窗边，透过棂花看见黄凤正站在哺南球前，注视着球中的熪东杺。
　　?南球突然闪烁出深橙光。我转过身，听到黄凤的声音：“不要走。”于是看向默格内，看见黄凤依然注视着?南球。我飞到默格上空，久久徘徊，最后飞出?南森林，降落在一朵云上，闭上眼休息。恍惚中，我走进黄凤默格，看见黄凤正在沉睡，于是走到?南球前，轻轻抚摸着它，默默在心中说：“你会照亮何处？”离开黄凤默格，飞到洛姉霞峯，低头看见凡间灯火辉煌，抬头看见伭界星光熠熠，朝前看见黄凤。
　　在我看向她的瞬间，她朝远处走去，身影在树林中时隐时现。我跟随她而去。除了她和我，天、地间只剩下时间在前行。
　　树林的尽头是一片海，海中央有一座山，山顶有一座海屋，名曰伭??。伭??前，连接着一条路，路边生长着橙色水仙花。我们降落在路上。黄凤摘下一株水仙花，把它贴在胸口上，低头闻了闻，然后递给我，掏出?南球，说：“你希望它照亮何处？”
　　我喃喃说：“你希望它照亮何处……”问她也问自己。
　　我们面前出现一扇门。我将门推开，看见黄凤正站在门后，她身后是熊熊烈火。我伸出左手，却穿过她的右肩。
　　黄凤说：“如果让你对我说句话，你会说什么？”
　　我注视着她的双眼说不出话。黄凤转身飞向炽热的焰火。我朝她追去。我们越往前飞，离焰火越远。焰火最终化成一颗夕阳挂到遥不可及处。我们降落在洛姉霞峯。烟雾四起。我听见远处传来黄凤的声音：“黄龙。”循着声音朝前走去，看见黄凤坐在一张桌后，忧伤地看着我。我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说：“好冷。”

　　——完（2016.0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