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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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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好笑,刚复活的限定懵懂时期让我自己都忘记了我其实是性格恶劣、脾气麻烦的人这个事实,如果一直不出门的话,恐怕我永远都想不起来我本来的性格。
就是这个想起的过程,稍微有点废狱寺。
这个「狱寺」,毫无疑问,就是漫画里的银发美人,家教全篇第一时尚麻豆——狱寺隼人。
今早书房响起敲门声时,我以为是劳蕾塔来送甜品,结果一开门就看见面无表情的狱寺称是九代目的命令,由他接下来在我去往城镇上时进行陪同。
怎么说呢,很拽。
这家伙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拽,是即使态度恭敬也无法掩藏的桀骜。还有他眼底挥散不去的凶恶几乎在配合他的拽恐吓我脆弱的心态,我忍不住冒头了狐假虎威的恶劣想法。
说来,我也是诧异的,诧异九代目居然会选择狱寺来陪同我出门,这不可避免地让我疑心这是否是某种试探。
毕竟我思前想后了许久,我没有跟九代目或者沢田家光其中任何一人提及过狱寺隼人会是彭格列十代家族的一员,他们为什么就恰巧安排他陪我出行?
我并不是傻子……我能感受到,他们没有安排劳蕾塔是不想我对劳蕾塔产生依赖,我的依赖和信任必须在他们认为绝对可靠的自己人身上才会让以九代目为首的人放心,这时候狱寺应该只是刚加入彭格列没几年,要说自己人,论资排辈也好,传统家族里在乎的血统论也好,狱寺现在暂时都排不上号。
虽说可能听起来是我过度的自信,但对于九代和沢田家光,我的保密等级此时应该不亚于彭格列指环。
我没记错的话,狱寺隼人此时还是基层成员。
安排他来陪同我,除非狱寺隼人在这时就被当作十代家族的预选守护者之一,否则,这真是个太不合理的事情。
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那或许对于沢田纲吉而言,太过残酷了。
他的人生在这之前,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就被安排好了剧本,而他正在遭受那些欺凌也变得滑稽和荒唐起来。他现在的痛苦可能被视为必要的磨砺,就仿佛他作为人的自我意志被完全无视。
我不想用占卜去算这样残酷的事,也不愿意再认真地思考下去,于是我将那份沉重的思想巨石从我的大脑里推了下去。
然后,——
“我要休息。”
我第一、…我自己也数不清到底第几次要求停下,看着狱寺的表情,恐怕对他来说,他觉得我在故意折腾他。
听到了我那句要求,狱寺猛地停下来,转头看我,银灰色的眉毛像是香烟点燃的烟雾那样皱成一团。
“……这次又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要休息。”
顶着少年愈渐暴躁却不得不强压怒气的翠绿眼睛,我别开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吃冰沙。
外面到处都种着柠檬树,冰沙也是柠檬味,名字好像叫什么Granita,或者Graniata……这儿当地的人说的意大利语好像和我学的不太一样,和九代目他们说的也不太相同,而且很快,还带着大概是俚语的词汇。我尝试听了几句,但没太听懂,不过大概是无所谓的,是狱寺负责去和他们沟通,只要他能听懂就行。
听到我敷衍的回答,狱寺越来越拧起的眉毛感觉随时都要跟他的外号那样,只要有一点火花,就会bomb炸开,但就在即将爆炸的那一瞬之前,他顿了下,脸上的暴躁忽然荡然无存,神情变得冷漠而平静。
估计是把我踢出了能沟通的范围,所以一点都不会生气了吧。
嗯嗯,就要这么想才对,我本来就没打算和狱寺处好关系。
这是为了我们两个都好。
我敢相信一旦让他们认为我能被漫画中的角色牵绊,那沢田家光这种人连他的亲生儿子都可以拿来当做困住我的筹码。这种事只要有了开头,就等于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接下来将会没完没了,甚至可能会波及到那个人——
这是我绝不希望的事。
严格来说,包括reborn在内,在他们成为立体的人类后,我谁都不敢相信。
……他们连自己都能视为试探我的棋子,更遑论他人。
而且我也确实很累。
这个小镇到处都是斜坡和台阶,深秋的料峭寒风在我的肺里灌满了汽水。
几口吃掉冰沙,鼻腔里充斥着强烈柠檬味的寒气,我皱起鼻子,将杯子推向前方。
狱寺冷淡地瞥了眼被我推过去的杯子,一副等我开口的模样,明显放弃了和我用语言沟通。
“……”
“我还想要一杯。”
他沉默地起身,单手拿起杯子,转身就要离开。
杯子原先的地方在木质桌面上留下一滩仿佛泪痕的圆形水痕,杯内的冰气隔着薄塑料的杯壁,顺着捏出的凹陷向杯底汇聚成混合着糖浆和冰水的浑浊液体。
我把目光从他的背影移开,垂眸看向地上的水迹,那些从杯壁、他手指上滚落下来的水珠,就好像是空气的泪水,掉下来溅到砖红的地面,变成了一滴滴鲜血。
血洪水事件、摇篮事件、……龙头抗争……
我看向我的手。
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我却仿佛看到了有一副枷锁正在逐渐出现。
我闭了闭眼,握紧了手。
在这个世界里活下来,真的是件正确的事吗?
我不知道问题的答案,我只是暂时停留。
现在的我只寄托于九代目他们放过再让我跟漫画里的人接触,这或许能让我维持住精神的平衡,不至于在我完成使命前就先一步崩溃。
然后,等结束了我该做的事,就能再一次迎来我的解脱。
这些事情、那些死亡、悲剧都和我再也没有关系,我会重新摆脱思考,去当一团虚无中的虚无,去当任何都无法束缚住的气,氧气、氦气,随便什么气,我只要能不用思考、没有意识,脱离□□束缚地飘着就好了。或者,让我干脆不要存在,让[我]存在的概念都被剥离,让我不存在生也不存在死,连文字记录下的我也消失得一干二净,这样的我就是彻头彻底的所谓的无。
这样就够了。
这样而言,对我就足够了。
那些血滴般的水渍带着我的羡慕被西西里的阳光蒸发得无影无踪,狱寺很快带回来了第二杯冰沙。
我吃掉了第二杯冰沙,对着狱寺宣布结束今天的散步。
他按照上面的吩咐,把我送回了彭格列。
“明天下午,和今天同一个时间。”狱寺冷冰冰地公式化说着,“我会来接你出门。”
我其实想说讨厌我的话不如不要继续了。
但我和狱寺都清楚自己没有选择,他没办法违背九代目的命令,我不会想暴露出任何的关于我的心软和迟疑。
这或许可以说是我的多疑又在作祟,但面对的是一群对我已经是现实的黑手党,我想大概我多想多少倍都不会是夸张。
因此,盯着他漠然的绿眼睛,对不起——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着。然后,很平静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你可以离开了。”
仿佛一秒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他立刻离开了房间。
明天……还要再见。
将脸埋在手心,我无声地叹了口气。
完全是互相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