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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岂可耽享乐 ...

  •   薛问心叫那刀刺到了胸腹,好在不是要害之处,因而忘了半月有余,也好得差不多。
      这日秦玉卿上门拜访,正碰上他换药,眼瞧着已经要好了,新生的皮肉叫纱布一盖,连血也未曾多流。
      打秦玉卿坐下,薛问心就没正眼瞧过他。直到婢子端着水盆下去了,又看秦玉卿稳如泰山,这才不情愿地开口:“看也看过了,待会儿他回来了。”
      秦游故一早进宫去了,并不在府里,便是在府里,也不在揽月阁。
      “我只是没想到,小将军竟连生死也可置之度外,实在难以不动容。”
      薛问心正站起来抖开外袍披上,动作顿了顿,又继续低头绑衣结。
      “是啊。”他缓缓抬起头来,一缕未束好的发丝从他额前滑落,把他的眼神衬出一种阴冷,“既然动容,你就不该再出现在他面前。”
      秦玉卿嘲讽的话头止住,挂在嘴边,有些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你知道吗?我到那里,他见到我的第一面,第一句话是什么?”
      薛问心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袍,和他从前在秦玉卿面前时那一副被强迫了的良家妇女似的愤懑截然不同,好似再也不在乎秦玉卿用话头刺他。
      一个珠宝装满箱箧的人是不会在意落下来的一颗珍珠的。从前秦玉卿是那个有一箱珍珠的人,因此哪怕人人都说薛问心抢了他的恩宠,他也并不怎么在乎,然而这回,两人之间好像倒了个个儿。
      “他说,怎么是你?”
      薛问心挑起唇笑了一下,那笑容带着浓烈的恶意,目光像催着一层毒。
      秦玉卿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扇骨。
      “他以为会是你。他猜到了会是你。只是没猜到,你会让我去。”
      薛问心一步一步走到了秦玉卿跟前:“我原本还气你利用我,让我看你们情比金坚,可我现在可真要感谢你。你不愿意相信他心里有你,他给你留了道口子,而现在,给我钻了空子。”
      话音刚落,秦玉卿还未开口,他便转身往房内走去,吩咐道:“玉卿公子看过了我,想必累了,你们把他送出去。”
      他送客送得急,却也送巧了。
      秦玉卿一出门,便撞见了正迈步走进来的秦游故。
      日头高了,将他那张脸照得更加好看,每一处都让秦玉卿觉得妥帖,好看,连那上面的惊讶都与众不同。
      他实在是想他了。
      秦游故的惊讶转瞬即逝,几步走上来。
      秦玉卿抬头看他,先开口问好,嘴巴都张开了,便听到秦游故笑着问他,说道:“你到这儿做什么?”
      他抬起手来替他把披风系紧了一些:“听话,他这几天伤没好,你别闹他,嗯?”
      秦玉卿睁大眼睛看他,秦游故当然没有打算和他多说,转头对身边的侍女说道:“把玉卿公子好好地送回去。”
      这一回去,两人再见已经又是一个月后。
      蓝田照旧时常过来奏曲,秦游故也依旧歇在薛问心的临明堂。
      “若是个女人,照这么个恩宠劲,只怕这会儿孩子都有了。”
      秦玉卿的睫毛动了动,稳坐如山。
      青明提着酒来看他,又用话来激他,见他不为所动,自讨了个没趣,转了个圈在下首坐下了。
      “玉卿哥哥,你说,那个舞刀弄枪的,到底有什么好?如果我是爷,我肯定天天赖在你这儿。”
      “得了吧你,整天没个正形。”
      秦玉卿放下手中的书卷,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他救了爷,这还不够么?我便问你,若是有刀子飞来,你愿意替我挡么?”
      青明又被他劈头盖脸讽刺了一通,不由得摸摸鼻子,说:“我挡不得,我定已经吓瘫在地上了,这我是晓得的。”
      片刻,他又站起来,凑到秦玉卿跟前贴着,愁眉苦脸地说道:“可是,玉卿哥哥,你和我不一样。我没有爷的宠爱,毕竟是丞相府庶子,日子总不至于难过。可是你不同,你是没有爷的恩宠,就什么都没了的。我跟你说真的,掏心肺的话,你还只嘲讽我。”
      秦玉卿低头看着刚到自己肩头的少年,眉目清俊,正有些不满地看着自己。
      “你操心这些个没完,我让你抄的书背的诗文,你又做了多少?”
      青明愣了一下,心虚地退了一步,转而又有些气闷,道:“哼你就拿我当孩子,和爷一样,什么都不同我说。这日子太苦了!在家里就要学诗,如今到了府里,还要学诗!”
      他挥了挥手,气鼓鼓地坐回下首,倒完了提来的一壶酒,一口吞了下去。
      秦玉卿冷眼瞧着,说道:“不知好歹的玩意儿。你阿兄叮嘱我瞧着你的学业,你只管淘气,这个月先生课业考核你再过不了,我让你阿兄来管教管教你。”
      青明入府时,他的兄长和秦游故在酒楼上见面。秦玉卿跟着秦游故坐在一边,他便请秦玉卿多替他照拂丞相家这没心没肺。
      尽管那时不过一时客气,但青明入府以来一直贴着秦玉卿当他的小尾巴,秦玉卿管教他也确有几分真心的。
      这青明自然是知道的,是以他也并不真的敢顶撞秦玉卿,也是真的把秦玉卿当半个兄长敬爱。
      这会来得不巧,正撞上秦玉卿心情不好,见说了几顿半真半假的酸话都没讨得好,连忙鸣金收兵,不敢再做戏。
      “我回去便抄,玉卿哥哥饶了我吧!可不要告诉阿兄!”
      说着,又贴上去替他捶背捏肩,卖了个乖,得了秦玉卿的诺,这才施施然回去了。
      日头下山,屏山进屋子里来收拾东西,又点了灯,摇曳的烛火照得桌案前一片通明。
      秦玉卿盯着手里的卷轴,好半天没翻下一页。
      屏山瞧着稀罕,打了个趣:“公子,怎么今日你和金珠都这样呆呆地。她今日剪了一天的纸,竟没剪出来一张满意的,剪一会儿,便发一会儿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玉卿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书,道:“我如何知道她。”
      屏山弯了弯眼睛,转身把新送来的衣裳叠好放进衣箱,继续说道:“我猜,她八成又想着街角王老爹那口马蹄糕呢。公子,你抽个空让爷吩咐王良买些给我们吧。”
      “嗯?你直接同王良说不就……”
      秦玉卿看着屏山含着笑的眼睛,不由得住了嘴。
      半天,闷闷说道:“嗯,知道了。”
      屏山歪着头仔细打量秦玉卿,片刻,笑着说道:“公子,你和爷的情分,不是那么浅的。”
      秦玉卿愣愣地看着她,随后不太自在地说:“怎么说到这个,傻里傻气的。”
      屏山看他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抱着换洗的衣裳往外走。
      刚迈出门口,便听她微微诧异的声音传来:“爷,您来了?”
      秦玉卿猛地侧头看过去,果然见秦游故站在门口,低着头,伸手挑起来屏山抱着的衣物翻了翻。
      “嗯。过来看看。你去打盆水来。”
      说罢,他抬起脚迈过门槛走进来。
      秦玉卿站起身来,喊了一声:“爷。”
      他上前替秦游故脱下外袍,转身搭在架子上。
      秦游故看着他的动作,视线在他的腰臀处流连。
      屋子里安静得很,一时无人说话。
      屏山端了盆热水进来,热水碰到金盆的壁发出水声,越发显出这份静默。
      “诶,公子,我来就好。”
      屏山见秦玉卿背着身摆弄秦游故的外袍,连忙上前阻止。
      这祖宗,不是干活的人儿。
      秦玉卿让开位置,却也不肯到秦游故那边去,只是站在旁边看屏山的动作。
      直到秦游故自个儿擦完了脸,毛巾“当”一声甩到盆中,溅起水花来。
      “屏山,下去。”
      “诶,爷。”屏山低着头端起金盆,跨出门槛去,先把盆放到门口的置物架上,回身伸手把门阖上。
      屋子里按着秦玉卿的意思挂着许多纱帘,这会儿影影绰绰能看到屋里头他正跪在秦游故脚边,脑袋搁在秦游故的膝盖上。
      屏山低下头,把门紧紧地关上。
      屋里头,秦游故把秦玉卿剥了个干净,按在桌上办事。
      他知道秦玉卿心中委屈,但收拾他的念头是方才受了他的冷遇才起的,来得快,去得也快。因此,秦玉卿身上的衣物落在地上,赤条条像一尾银鱼,他看上一眼,脑子里便只记得另一件事。
      秦玉卿挂在他身上,长发散乱在桌案上,因为身上的人动作大了些,他的腰撞在桌子边,不一会儿就卖娇,要到榻上去。
      这时候秦游故总是听他的,一口咬在了眼前雪白圆润的肩上,恨恨的。
      “你好大的胆子。”
      秦玉卿趴在秦游故的胸膛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漫不经心地抓着发尾去挠秦游故垫着脑袋的手臂。
      “我担心爷。爷不许我出门,我便派只眼睛去看看,还不行么?”
      秦游故眯着眼睛,手掌在光滑细腻的背上滑动,直到秦玉卿喘了口气,软下腰来,躺在他的胸膛上。
      “哼。”
      秦游故不以为然地哼笑一声,显然也不打算追究他的自作主张。
      两人静静地拥抱了片刻,秦玉卿的耳朵里都是秦游故的心跳声,身上是他温热有力的手掌。
      人家说醉卧美人膝,他如今也算醉卧美人胸了。
      太近了,水乳交融,欢畅淋漓,让他生出可以这样过一辈子的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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