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劫》秋鹤mio

5、圣旨

　　七年后。
　　这七年来江染始终没有查到半点和自己的身份有关的东西，也不知道那枚玉佩的来历。其实也不怪她，自从那一场屠戮之后，江家在江湖中消失，众人也对江家的遭遇讳莫如深。有人说是因为安王无法取得江氏的支持而索性将其剿灭，也有人说是现任天子景明帝卸磨杀驴，还有人怀疑景明帝宠爱大皇子，却不得江氏的支持，于是两人联手，酿成了这桩惨剧。无论真相如何，都不是世人所能妄议的，因而几乎所有人都对江氏的惨剧讳莫如深，关于江氏，更是半个字也不会提。至于那玉佩，怎么看，也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玉坠子罢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当朝丞相上官贺孙女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璃王左君彦当值适婚之时，当择贤女以配。值相府有女待宇闺中，与璃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许配璃王为王妃，由上官相代为接旨。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谢主隆恩，臣，接旨谢恩。”上官丞相接旨，叩首。“相爷好福气呀，大孙女是安王妃，现下第二个孙女又被赐婚给璃王。”“文公公说笑了。”上官贺陪他缓步离开，“我这几个孙女承蒙圣上偏爱，实在是受宠若惊。”
　　“相爷就莫要自谦了，上官家女子的容貌才情，在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文公公满脸堆笑，“诶诶，相爷留步，留步，杂家先回宫去了。”

　　议事厅。
　　“父亲，这圣旨里只写了相府孙女，未写明是哪一位，您看……”上官贺挥挥手，眉头紧锁。皇上偏爱安王世人皆知，对于丞相也颇为倚重，如今前年皇上赐婚安王与大房备受宠爱的嫡长女上官璎，便是强行将丞相府绑在了安王这条船上。如今又颁发这样一道指意不明的赐婚圣旨，其用意昭然若揭。
　　这是要他用一个孙女的一生，给另一个孙女铺路啊！
　　“父亲，无论如何，我的珞儿是万万不能嫁给那璃王的，”开口的是封氏，“她与璎儿可是亲姐妹啊。”言下之意即两个女儿都是她封氏的心头好，放弃一个这种事清绝无可能。
　　“父亲，嫂子说的是，”俞氏不徐不疾地开口，“嫂子对这两个女儿啊，可是宝贝的什么似的，哪舍得送进璃王府让那个凶残暴戾的璃王摧折。我又不争气，二房迟迟未有嫡出的子嗣，嫁一个庶女给当朝王爷，于理不合。不然就将几年前接回府那丫头，叫什么来着，嫁过去罢了，过得怎么样就看那孩子的造化了。”
　　“你……”一直唯唯诺诺不敢出声的梁氏突然抬起头，目光扫过俞氏那尖酸刻薄不知轻重的嘴，听罢却舒了一口气。不把主意打到瑾儿身上就好，至于上官瑶，且随她去罢，为着这样一个不受宠的女儿开罪了大房可不值当。思及此，梁氏重垂着眼，顺着眉，一副温顺可人的模样。
　　“老三媳妇，你怎么看？”上官相问。“父亲做主便是了，嫁入王府，也是那孩子的福分。”梁氏恭恭敬敬地说，语调平稳，听不出一点反抗的意味。俞氏嗤笑一声，自觉无趣，别开了眼。

　　后厢房。
　　“姐，你说谁会嫁给那个喜怒无常，残暴不仁的璃王殿下呀？”上官瑾支着下巴问。江染心下觉得好笑，她在相府好吃好喝养了七年，现在不卖，错过了还会有璃王府这样好的买主么，面上却不显，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上的书卷，说：“总不能是你。”
　　她这个妹妹呀，被梁氏精心护着，如今还是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模样。也得亏她的这份赤诚与善良，漫长的七年算是有一丝暖意。
　　江染卷起书页轻轻地敲了一下小瑾的头，“你担心什么，横竖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才及笄”，勾起嘴角笑了笑，只是那笑未到及眼底便散了。反倒是她，该操心一下嫁过去的日子了。
　　这些年江染一直通过吉羽阁买消息，有时接一些杀手的活挣点银子。吉羽阁取自“吉光片羽”，寻常人爱在那里买一些古玩宝物，可若是从后巷进去，那就是买卖江湖消息和买命的地方。不过这么些年下来，江染也知道，吉羽阁的禁忌就是贩卖皇室中人消息。所以纵使江染有心要查那位璃王，恐怕也是全无门路。
　　不愿在小瑾面前叹气，江染岔开了话题。

　　第二日的午后，江染正在她的那处小偏院里侍弄花花草草。“四小姐，老太太请你过去一趟。”来人是封氏身边的一位嬷嬷。江染苦笑，果然该来的总是会来。她将手上的竹剪子递给一旁站着的阿芜，恭敬地对嬷嬷说：“劳烦妈妈领路。”
　　印象里这条路没走过几次，初初回来的时候还随着姐妹们一同晨昏定省，用不了几日就被封氏寻了个理由，不用去请安了，她便真的成了这个家里最可有可无的一个主子。平日里出入吉羽阁，都是从东南角的一处矮墙一跃而出，这么些年并无人察觉。
　　“见过祖母，大伯母，二伯母，母亲。”一一行礼，举止规矩地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封氏远远看见江染那张娇花照水、姿色无双的脸就气恨得牙痒痒，就是这个丫头将来可能会妨了她的宝贝女儿的凤脉，又不能打杀了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她知道绝无可能。
　　觉察到封氏的不善，江染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视线，望向老夫人，而后开口：“不知祖母今日唤孙女来，所为何事？”
　　还是早点把话挑明的好，在这里呆着着实折磨人。
　　老夫人见上官瑶主动发问，便也不再说些寒暄的话，当下便直入主题，“圣上赐婚当日你应该也在场，我与你祖父及母亲商量了，决定将你嫁入璃王府，不知你可有什么异议？”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该由长辈做主，孙女哪敢有什么意见呢。”说罢抬起头甜甜一笑，俨然一副对这桩婚事很满意的模样。
　　“既然你自己也同意了，那便这么定了。钦天监改日将婚期送来府上，约莫就是八年光景了。这些时日你哪儿也别去，且安心在府上备嫁便是。”看着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很陌生的孙女，秦老太太摆摆手示意她回去吧。
　　“孙女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