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声声声慢

4、好生气呀

　　裴隅安从上课开始就趴下睡觉了，第一节课最后五分钟他就逐渐转醒然后精神抖擞，打了下课铃他站起来，先老师一步离开了教室。

　　今早上翻开本子的时候，江闲就发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多了一个狗头，这个班还不会有人敢这样，除了他旁边那个，昨晚回了一趟教室的同桌。

　　课间十分钟，后门没有人进出，江闲坐在这里就像是一尊罗刹，哪有人敢。

　　“闲啊，闲！”王磊跑过来一屁股坐在裴隅安的位置上，“周末你帮我个忙呗。”

　　江闲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王磊的，整个一猪手，不看也罢。“什么事，直说。”

　　“周末下午放学后我回家一趟，那个，老严罚我扫一天厕所，下午你帮我扫扫呗？”王磊怕江闲让他打扫完再回去，又补充道，“我估计得要上课了才能回来，下课我就得走，家里急事儿。”

　　江闲转头看王磊，大概看了有一分钟，看得王磊都想撤回自己说的话了，他才慢悠悠的点点头，“就当你关心我被没收手机的补偿。”

　　“闲，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跟他们说你人好他们还不信。”王磊站起来拍了拍什么东西都没有的裴隅安的凳子，跳起来走回自己位置的一段路中，用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道：“听见没，闲闲扫厕所这事儿都能帮我干，你们谁能，以后你们就知道闲闲多好了。”

　　江闲抓起桌上的速记本准确的扔到王磊头上。

　　裴隅安掐着上课铃声回来，一坐下就扒拉了几下头发，头发上的水弹到了江闲脸上，看来是在厕所洗了把脸，周围的头发还在滴水。

　　江闲一时分不清这人洗的脸还是洗的头。

　　早上刚被裴隅安加起来的10点心情值瞬间就跌破零，几点水滴被甩到试卷上，江闲当场把试卷揉成一团，直接拍到了裴隅安头上。

　　“你什么毛病，非要我给你治治？”裴隅安一脚踢开江闲的桌子，他桌上东西散落一地。

　　砰——

　　裴隅安的课桌直接被踢翻，翘起来的桌子腿险些戳到他，及时跳开才没有被刮到。

　　“没毛病，你来治啊？”江闲低头看见自己的笔筒碎了一地，心情值已经接近于负无穷，如果现在裴隅安继续说话或者直接动手，江闲绝对会干翻他，

　　但是裴隅安没有动。

　　裴隅安看到江闲的眼睛红了，亮晶晶的，跟昨晚那种明亮完全不一样。

　　他想哭。裴隅安明确的感知到江闲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点触到了江闲这种情绪的爆发点，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像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

　　班里没人说话，桌子倒地的声音引来了楼下的怒骂自己周围班里的眼光。

　　江闲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蹲下来一片一片捡起玻璃碎片，紧紧攥在手里，攥得他生疼，攥得他流血。

　　英语老师刚走到门口，看着江闲从后门直接跑下了楼。后门口一片狼藉，特别是倒数第二排的两个人现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裴隅安自己把桌子扶起来，没听老师讲课，慢条斯理的把东西整理好，又默默的将江闲的东西收起来。

　　地上还躺着一团纸，那是江闲拍到他头上的试卷。

　　试卷小心翼翼的被打开，上面的字还是很好看，班级，高一一班，姓名，江闲，考号……

　　是上节课的地理试卷。上面打了一些草稿，很少，题干下面有一些划痕，应该是江闲做题的习惯，几乎没有写答案，很多时候就在选项上轻轻的划过一笔。

　　两页看下来，江闲没有错题。

　　他侧脸看着江闲的书桌，捡起来的笔都堆在上面，笔筒碎了，被江闲捡走了。江闲呢，跑了。

　　英语老师还在黑板上讲解语法，裴隅安不声不响的站起来打开后门，跑了。

　　“你给我站住！”英语老师喊。

　　“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我又不傻！”江闲无视了门卫大叔的怒吼，跑了好长一段路，一直跑到江边他才停下来。

　　手心里都是血，他也没顾得上，就是现在看着挺触目惊心的，也疼。

　　那股子想哭的情绪已经被他压了下去，现在说不上什么心情，就是心里还是堵得慌。手上的玻璃碎片都沾了血，江闲一把洒进了江里，然后洗了洗手，一会儿可以回家吃个午饭再回学校，要是奶奶看到了他手上的血，指不定担心成什么样。所以还是好好洗洗，编个像样的理由给她，当然能不让她看到或者直接绕过最好。

　　九点多，太阳已经照得老高了，路口的行人都少很多，上班高峰期一过，有些地方便无人问津。

　　江边有石凳子，江闲经常坐在这里发呆。有时候周末放学，他可以在这里坐一下午。

　　但今天显然不行。

　　裴隅安下楼的时候不知道江闲去了哪里，他也没想去找，这人跑出去了肯定是他找不到的，城市这么大，哪里去找。

　　刚刚从教室里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确实是想去把江闲找回来的，但是出来之后他就茫然了，他能去哪里？会去哪里？为什么想去找他？

　　无处可去，裴隅安还是在下课后回了教室。

　　江闲还是不在。

　　裴隅安初中的时候，同学来家里玩打碎了他最喜欢的一个手办，他当时就哭着把那人打成了猪头，江闲攥着碎片的眼神跟那时候的自己一样，甚至更加愤怒和，难过。

　　见裴隅安回来，王磊又哒哒哒的跑过来，要不是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裴隅安，现在已经打起来了。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你踹江闲桌子干什么，你真是能耐了，他上高中还没这样被人气跑过。”王磊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江闲跑出去，但是肯定是裴隅安触及到了江闲在乎的，不可破坏的东西。

　　“我第一个把他气跑，牛逼不？”裴隅安淡淡的说，“你要是想，我可以让你哭着求我然后再滚出去。”

　　“滚蛋！”王磊一巴掌拍在裴隅安桌面上，“江闲多好一人，你非要跟他对着干，你有什么好拽的！我警告你，如果下午上课之前闲闲还没回来，晚自习后宿舍后门见！”

　　还有几个小时，一般江闲会自己调整好情绪然后回来，如果下午两点他不回来上课，那说明这个事儿他自己不行，他需要人帮助。

　　王磊和江闲那么多年，这点事情他了解，但由于不知道今天为什么突然崩溃，他也拿不准江闲能不能靠自己调节好。

　　“奶奶，我回来啦，中午吃什么啊？”江闲也没跟奶奶说要回来，不过初中的时候江闲老是回家吃饭，尽管高中不经常回来了，奶奶中午十二点准时吃饭这个习惯也一直没改掉，所以江闲也不担心回来会吃不上午饭。

　　“小闲啊，你怎么回来了。”奶奶高兴的从厨房出来，看到孙子回来，高兴的不得了。“我包了饺子，你坐会儿我马上下锅，马上就好。”

　　尽管昨天傍晚才和奶奶分开，今天中午江闲看到她，还是觉得又老了一点。

　　“好嘞，那我就在这等了啊，你小心点别被烫着了。”江闲在客厅里坐下来，打开了旁边的风扇，凉风吹过来，让他舒服了很多。

　　“小闲啊，今天没课吗，怎么回来了。”奶奶把饺子端出来，旁边还放了蘸料。

　　“我就是想你了回来看看，怕你又坐在院子里给我织毛衣。”

　　“现在都要九月份了，冬天还能有多久，日子快着呢。现在织好啊，你冬天就能直接就穿了，到时候赶怕来不及。”奶奶也在椅子上坐下来，拿了蒲扇扇风。

　　“以你的手速，到冬天的时候估计得有一大箱毛衣秋裤了，我哪里穿的完。”

　　“你穿不完给磊磊带两件，你就这么一个朋友，还不对人家好点儿。也不知道你这脾气像谁。”奶奶笑着笑着叹了口气。

　　江闲大口吃着饺子，站着醋和辣椒，一口一个。

　　“像你啊，还能像谁！”

　　“你这孩子。”奶奶笑呵呵的用蒲扇拍了拍江闲的头，江闲抬头，嘴里还咬着饺子，故意嗔怒道：“奶奶，我吃饺子呢！”

　　奶奶又拍了两下，“就你馋。”

　　江闲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小酒窝，没几个人看过。

　　中午回来的时候王磊和裴隅安就坐在后门口，两个人一言不发，有时候王磊还会瞪裴隅安一眼，但是后者完全不理他。

　　裴隅安一抬头就看见了江闲。

　　“你……”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个人异口同声，或许是谁都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句话，现在两个人面面相觑，还挺诧异。
　　倒是江闲一听先乐了。

　　“你知道你错在哪吗？”课桌已经都收拾好了，看整齐程度，肯定不是王磊收拾的。

　　“不知道，我压根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用你几乎满分的卷子拍我！”裴隅安不知道自己什么情绪，有点激动，又觉得好委屈。

　　对不起我错了，虽然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但我就是错了。

　　王磊听出来就这个意思，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听出来裴隅安不是在道歉而是在哄人的感觉。

　　“因为你他妈甩了我一脸水，还打湿了我试卷！”江闲说，“我最讨厌别人弄坏我的东西，洒水也不行。”

　　这题王磊会，“就是，你居然敢往闲闲的试卷上洒水，那他拍你头算是轻的了。你不知道高一那会儿有人把咖啡倒在了他课本上，那人之后见到闲闲都躲着走。”

　　“强迫症吗你是有？”裴隅安不理解，不就是几滴水，至于这样？

　　“有。”江闲指了指桌上散乱的笔，“笔筒你得赔我一个，没钱就先欠着，我这一个笔筒比你昨晚买的一堆东西都贵。”

　　“那我桌子还被你踢翻了，你怎么不赔？”

　　“你有东西坏了？”

　　那倒没有，裴隅安低了低头，难得不拽，或许是教室里除了他们三没了别人。

　　王磊关注点不在这，他问江闲，“你怎么知道他昨晚买东西多少钱？不是，你怎么知道他买了什么东西？你们两昨晚上不在教室干嘛去了？”

　　裴隅安看他一眼，有些紧张，但江闲似乎没有收到他的眼神。

　　“这个嘛……”江闲坐下来，拿出一本书，裴隅安有点提心吊胆的等着，王磊满怀期待的听着。

　　一直等了好久，王磊才开口问了一句，“然后呢？”

　　江闲一笑，“没有然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