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孙蕙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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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瑜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居然在这么重要的关节出问题。
巡逻队已经朝这边赶过来了，哨岗也一直警戒这一带，他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怎么也逃不出去了。
怎么办，要动手么？
宋瑜握住长靴里藏着的短匕，手指节紧握着瓦片，随时准备应对最坏的情况。
巡逻队的人挨个敲门询问，一点点挤压宋瑜的藏身空间。
“大小姐，请问你有看见人闯到这里来么？”
“没有没有。不好意思，刚才是我不小心碰碎了碗发出的声音，吓到大家了，这里没有人。”
“是吗？这样我们就放心了。碗碎片喊人收拾了么，大小姐别踩到瓷碎了。”
“不用不用，我待会收拾就好了。”
“那大小姐要注意休息啊，身体最重要。”
巡逻队的脚步声再次远去，宋瑜听见房门被开的声音，有人走到了阁楼的洞口下方，一个温柔的女声轻轻喊道：
“他们已经走远了，你可以下来了。”
宋瑜心中十分不解，但直觉告诉他那女子不是敌人，犹豫再三后还是轻手轻脚地从屋顶上爬了下来，看见了女子的真貌。
那女孩约莫双十年华，娉婷袅娜，出尘脱俗，一双水润润的眸子，犹如汪汪的一潭湖水，眉不黛而翠，唇不点而红，三千青丝披于腰间，一袭月白色长裙更衬的她腰肢纤细，柔情似水。
她手指竖在唇间嘘了声，示意宋瑜不要说话，招手领宋瑜进了房间，轻轻地把房门合上。
女孩的闺房并没有那么多青春靓丽的装扮，反倒简朴地有些过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数不清堆叠着的书，而且多数纸页泛黄干脆，看上去有些年代久远。
其中不乏有很多宋瑜认识的医书。
书桌上搁着纸笔，纸上两行娟秀的小楷，旁边摆着一本摊开的书，显然刚才女孩在抄书。
“房间还未收拾，有些凌乱，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女孩请宋瑜坐下，转身找出茶具给两人泡了杯茶。
“敢问姑娘姓名？刚刚为何要出手救在下？”
“我姓孙，名蕙仙。”孙蕙仙十分大方的介绍自己，“我想问一下，公子是宋家的人么？”
“是。”
宋瑜点点头，随即意识到了什么。
“你姓孙……”
“是的……家父孙十常。”
孙蕙仙垂下眸子，羞愧道：
“奴家自幼便常患心病，母亲也是因为心病发作去世。随着年岁渐长，心病愈发严重，轻则胸闷发热、心衰力竭，重则心绞如刀割，汗流如雨下。
父亲怜惜我不能常常走动，苦坐于病床，于是将医术传授给我，好让我有些念想。
这些年我除了病重卧床之外便常常研读药经，钻研药理，倒也在医术上有了些精进，能帮寨子里的大伙看看病。
前两月城郊外的村子闹了鼠疫，父亲带师傅们去看病就诊，但是人手不够，我想着尽些力帮份忙，也便去了村子支援，哪知道过于劳累，旧病复发，直接晕厥了过去。
父亲想尽办法救我，但是脉象上说我的心病已经严重到无药可治，同母亲去世那会儿一样，最多不过半年寿命。
为了救我，父亲冒险去求宋家的起骨丹，几次三番无果后他恼怒成羞，直接劫了宋家的仙肌水，将其一分为二，一份给我，一份交由他保存。
只是我也听说了，宋家的老爷子也需要这起骨丹救命，如今因为这仙肌水耽搁了，万一有个好歹，我心里一定会过意不去。”
宋瑜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苍白凄异，全无血色，浑然一副病态。
孙蕙仙起身从衣柜中找出一个玉瓶，虔诚地递给宋瑜。
“如今物归原主，我也能够放心了，还请公子一定要把这仙肌水完好无损的带回宋家。”
宋瑜不禁有些动容，郑重地接过了玉瓶。
“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是个郎中，早已见惯了生老病死，人也总归要走这么一遭，或早或晚罢了，我已经见过太多，拥有太多了，虽然还有很多的眷恋不舍，但我不害怕死亡。”
孙蕙仙表情淡然，面带微笑。
“人各有命，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
传说中的“药魔”孙十常并没有唐婉儿想象中的那样长得奸诈阴险、尖脸猴腮，整个人端庄大气，宁静淡雅，看上去十分年轻。
“唐先生，最近风头不对，孙某人不得不谨慎防范，一路上无礼之处还望多多海涵。”
“无碍。”
“那……先生，起骨丹可否容孙某人掌掌眼？”
孙十常语气中满是按耐不住的激动，脸上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唐婉儿不紧不慢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盒，慢慢的放在桌上。
“我要的菩提子呢？”
孙十常一挥手，旁边的侍从立刻向前，单膝跪立奉上一个玉盒。
孙十常不舍地摩挲了几下玉盒，叹息道：
“这宝贝已经跟了我三十多年了，没想到会有一天要和我这老友分别，还望先生好好待他。”
“一定。”
唐婉儿把小盒子推向孙十常，接过玉盒打开。
盒内正中央端放着一枚菩提子，龙眼大小，色金赤，质地坚硬，手感润泽，拿起来沉甸甸的，表面有一二条深刻的纹理，看如眯眼，似是美丽优雅的凤眼。
佛珠深处还可以看见暗金色的梵文流动，散发着微光，有种大日如来，破诸黑暗，摧毁一切邪恶之力的豪迈壮丽。
孙十常也同时打开小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珍珠大小的药丹，通体娇粉有如花色，靛、蓝、白三道光晕绕丹体一周。
方一打开，一股浓郁厚重的药香扑满了整个房间，所有人瞬间感觉呼吸有些冰凉刺鼻，神清气爽。
整颗丹药浑圆润华，没有任何的凸起小凹坑，丹形十分流畅，一看便知是大家手笔。
孙十常拿出一支玉瓶，往碗里倒满了仙肌水，拿小刀将起骨丹切做两半，一半小心翼翼的放回木盒盖好，另一半直接丢入水中。
丹药直接沉入碗底，初时无甚反应，过了约莫十息，仙肌水开始咕咚咕咚的沸腾了起来，丹药飞速溶解，滋滋的发出刺耳的声音，两者迅速剧烈的反应，释放出大量的云烟，让人怀疑下一秒要爆炸开来。
“起骨丹，性苦微毒，能起死人、肉白骨，不能直接服用，需用玉骨仙肌水调和。
用药时将起骨丹切半入水，初时无恙，后随蜡封溶解，反应剧烈，生浓烟，有药香。
一样！同药书上说的一模一样。”
孙十常激动不已，连忙拜谢唐婉儿：
“感谢先生大恩大德，孙某人在此替小女拜谢先生！”
“恭喜阁下，现在可否告知施用菩提子的咒文？”
“当然！当然！‘祥瑞御免，家宅平安’，此八字便士这菩提子的施用咒文。”
唐婉儿心里默念了几遍咒文，同时悄悄松了口气。
刚才试药时候她心里紧张的像打鼓，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一切如计划进行。
孙十常兴奋的端详着碗中的药液，轻嗅着药香，却是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对：
“书上写说起骨丹溶解后颜色娇淡如花色，为何这药液却是红褐色？！不对！这是假货。”
唐婉儿心里正在划算怎么告别离开，逃脱这里，听到孙十常的话，心里咯噔了一下。
完了，要露馅。
孙十常惊诧非常，瞪大了眼睛盯住唐婉儿，用手指蘸了点药液放到口中尝了尝。
“山萸肉，白芍，川穹，桔梗，橙皮，甘草，昆布，乌药，玄参……
这是……百桔丹！”
孙十常咬牙切齿的看着唐婉儿，怒吼道：
“你骗我！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唐婉儿紧握住菩提子，起身便要跑，但是后面早已有侍从拦住了她，三两大汉直接朝她扑了过来。
“祥瑞御免，家宅平安！”
一道淡金色的光罩以唐婉儿为中心波纹式的散开，几个大汉直接被撞的倒摔了出去，唐婉儿周身三尺内暂时无人能近。
但哪怕是有菩提子，唐婉儿一个柔弱女子也无法与这么多壮汉对抗，形势一下就严峻了起来。
正值双方僵持之际，一道清越的声音淡淡的传了过来。
“放开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朝外面望去，只见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勒住一个体弱娇瘦的女子缓步前进，短匕尖刺对着她的脖子，只要再稍稍再近一寸就能刺破那吹弹可破的肌肤。
孙十常一眼就认出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失色大惊道：
“仙儿！”
孙蕙仙眼泪汪汪，小手无力地捶打着勒住脖子的胳膊，颤声道：
“爹，救我。”
“仙儿，别怕，别怕！爹一定救你。你是谁，想要干什么，把刀放下，有什么条件都好商量。”
看着房间里那道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的身影，宋瑜一贯淡然的脸庞上难得露出了狰狞了面目，好似一个恶魔从地狱爬回来要向仇人报复，眼眸被绯红的业火染成血色。
杀了他！
杀了他——给大哥报仇！
强烈的念头在脑海中激荡，宋瑜感觉到热血充斥全身上下，心中的恶魔快要冲出身体。
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现在时机不到，孙十常还不能死。
宋瑜淡淡瞥了他一眼，握着短匕的手指了指唐婉儿：
“你不用管我是谁，放她过来，给我们备齐车马，到了幽州城外我自然会放开孙小姐。
如果你敢有任何其他的歪念头，那就不要怪我辣手摧花了。”
孙十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让所有侍从散开，给唐婉儿让出一条道。
唐婉儿收起菩提子，小跑的来到宋瑜身边。
“拿着。”
宋瑜把孙蕙仙手中包裹好的玉瓶递给唐婉儿，将唐婉儿护在背后，一步一步地往外退。
孙十常言听计从，什么都按着宋瑜的条件办，立刻就给他准备了马车和年迈的车夫。
马车很快滚滚驶向幽州，孙十常驾着马率领人群在后面紧紧跟随。
“这这么回事？”唐婉儿还依旧沉浸在刚才的危机中，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感。
“姐姐你好美呀。”看着唐婉儿摘下兜帽，露出惊为天人的容颜，孙蕙仙看呆在原地。
好一会儿她才展露笑颜，握住唐婉儿的手忍不住的亲近了起来。
唐婉儿有些不知所措，窘迫地看了眼宋瑜。
宋瑜全无波动，自顾自地挑重点说明了一路的经历还有孙蕙仙的事情。
这个绑架主意是孙蕙仙提出的，要让宋瑜完完整整的离开孙家寨，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大致知晓了孙蕙仙的事情，唐婉儿反手握住孙蕙仙，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所言。
“孙姑娘你放心，我们宋家还有许多的古方偏方，一定能找到能治你病的方子。”
宋瑜正襟危坐，肃穆的立下誓言。
“你于我宋家有大恩，这份恩情我一定如实禀告长老和老爷子们，他们一定会出手救你的。
我宋瑜立誓，一定救回孙蕙仙，无论代价如何！”
唐婉儿点点头，搂了搂孙蕙仙。
“嗯~那拜托你们了。”
直到幽州城的城墙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宋瑜终于放开了孙蕙仙，搂着唐婉儿腰肢奔跃向城中。
回头看，孙蕙仙已经被孙十常等人层层包围，嘘寒问暖。
察觉到两人的目光，孙蕙仙面带微笑，悄悄地同他们摆摆手，嘴唇无声的张合，宋瑜和唐婉儿什么都没听见，但是他们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再见。
作者有话说第6章 孙蕙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