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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插班生 ...

  •   梦是最接近现实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它是现实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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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雨了,天地间全是水,红色的花瓣在雨水的冲刷下格外鲜亮、醒目。全身湿透了,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她想举步,狂风缠住了双脚,雨水疯狂地抽打在脸上,冰冷刺骨,而那红色,就在面前剧烈地晃动。——我究竟在哪里?谁能告诉我?风呼啸着,声音连自己都听不到。突然,地面陷落下去,水喷涌而出,顷刻间大地变为一片汪洋。一个巨浪打来,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向着无边的黑暗沉没。
      ——我快被淹死了,救命啊!
      “咚!”脑袋重重地撞在硬物上,雪倩一下子清醒过来。天花板高了许多,扭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
      “是梦,刚才做了个噩梦。”等急促的呼吸稍稍平静下来,她翻身坐起。额头好痛,忍不住用手揉了一下,眼泪立刻流了出来。走到镜子前,才发现红肿了好大一块。
      现在是七点钟,再过半小时就是起床时间,看来也不用睡了,雪倩索性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客厅里,爸爸妈妈正在吃早餐,他们要赶去上班,一向都起得很早。看到女儿出来,两人手里的面包同时掉落在桌子上。
      “老公,咱们女儿今天居然起这么早,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我怎么知道?太阳好像没有从西边出来啊!”
      雪倩瞟了他们一眼,径自走到卫生间洗脸刷牙。
      “女儿,你今天没有发烧吧?”刚坐到桌前,妈妈的手就伸了过来,“唉呀,你额头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自己撞的。”雪倩没好气地推开那只手。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一阵,继续低头吃饭。
      “对了,老公,”陈静突然想起什么,“今天下班后我要去做面膜,估计会晚点回来。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柳承远上下打量了妻子一阵:“你一周要做几次啊?”
      “半个月才一次,隔壁许琪她妈,一周都要去好几回呢。——你不会是不想做饭吧?”
      “我可没有说。”
      “你那点小心眼儿我还不知道?自从嫁到你家,我是又上班又要忙家务,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唉,我真是命苦!”陈静夸张地长吁短叹着。
      雪倩强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
      “好好好,我做还不行吗?还有,你这个卷发不好看,下次去拉直吧。”
      “我说老公,我又不是小姑娘了,梳一头清水挂面干什么?”
      “这样显得年轻些,也更漂亮些。”
      “那好,只要是老公喜欢的,我都照办。”
      “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好老婆。”柳承远连连点头。
      “去,我什么时候不好了?”陈静狠狠地捶了柳承远一下。
      “等做好了,我给你拍一胶卷照!”爸爸是摄影师,当然张口闭口不离本行。
      “都这张老脸了,还拍那干什么?”陈静连连摆手。
      “谁说你老?我的老婆永远都是年轻美丽的。——咦,倩倩,你不是刚去过洗手间吗,怎么又要去?”
      雪倩再度回来时发现话题又转了。
      “这个周六是我妈的忌辰,到时候可要全家一起去哦。”
      “那当然,开上咱们的小车,还要多准备点食物什么的一并带上。”(你以为是去野餐哪?)
      雪倩逃难似地离开了家。
      好不容易可以好好吃顿早饭,结果仅仅是在胃里过了一趟,便原封不动地还回来了。
      走到站台,海风过了一阵才赶来。看到雪倩额头上的包,他倒没有特别大惊小怪,他很清楚,雪倩是个走路都能撞到树上的人。从小她就是这样,脑袋上、膝盖上、胳膊肘上常常都是伤,甚至比那些顽皮的男孩子还要多。这不怪她调皮,其实很多时候她都是很乖的,那些伤全拜她天生的运动神经缺乏所赐。不过有意思的是,每次摔倒后她都会自己爬起来,虽然很疼,往往哭两声也就没事了。好像她的大脑有先天的免疫力,对那些不快忘记得特别快。
      “今天,笨蛋迟到了。”雪倩扭过头,脸上挂着一贯的灿烂的微笑。
      “那也比某人挂了彩好。”
      雪倩揉着脑袋上的包,现在已经不那么痛了:“就知道你要嘲笑我!”
      “这次又撞到哪里了?墙上?树上?还是电线杆上?”
      “全都不对。”雪倩伸出食指,在海风面前摇晃着。
      “难道又发现新目标了?”
      “哼,懒得理你!”

      ◆◆◆

      刚下汽车,雪倩一眼就看到了那辆黑色的BMW。
      “哈,又见到他了!”她快步走上前去。这次一定要看个仔细,问清他的来历,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小心车!”海风在身后大叫着。
      什么跟什么嘛,红绿灯也不看就这样横穿马路,真是的……没办法,自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撞上的不是墙,也不是树和电线杆,是汽车。
      宇飞刚打开车门,突然发现面前多出一个人。他吃了一惊:是她?
      雪倩眼睛睁得大大的,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宇飞顿时被看得很不自在。
      “你好,我叫郑宇飞,请问……”
      雪倩站在那里一动也没动。
      宇飞有些尴尬,自我掩饰地咳嗽了一声。
      “咚!”海风已经来到雪倩身后,举起手,在她脑袋上又敲了一记。
      “笨蛋,你还嫌我的头今天不够惨?”雪倩狠狠地瞪着海风。
      “要想不被敲,就别犯花痴的毛病。”
      雪倩不理他,继续面对宇飞:“啊?你刚才说什么?”
      “……”难道这个女孩从来不理会别人的话吗?
      “呃,我说我叫郑宇飞,从今天起,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咦?你也进这所学校啦?哪个系?读大几?”雪倩的问题一连串地迸出来。
      海风在旁边小声提醒着:“自我介绍,自我介绍!”
      “对了,忘了说,”雪倩这才猛然想起,“我叫柳雪倩,后面那个笨蛋叫路海风。”
      海风:……有这么介绍人的吗?
      “艺术学院油画系,读大一。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宇飞伸出手。
      “没问题,一定可以的。”
      一只手不够,还要再加一只握住,果然热情啊!
      “那么,以后请多关照。”宇飞好不容易才把手抽出来。
      他好帅啊!柔软如丝的头发,深褐色的双眸,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双唇,有形的下巴,组成了一张完美的面庞。更何况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呢!可是,雪倩却发现,那微笑中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伤。这张面孔好熟悉,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你是油画系的?艺术家哦。”不等对方回答,她只顾自己说下去,“下次找我当模特儿吧。”
      “如果你愿意,我会非常荣幸的。”
      “那就一言为定啦!”雪倩回答得非常爽快。
      “你们两个,说完了吗?要迟到了!”这时,被冷落在一旁的海风插话了。
      瞬间,雪倩已经跑的没有了踪影。

      ◆◆◆

      教室里,雪倩双手托着腮,一个人独自发傻。
      “啪”,一个纸团准确地打在她的脸上。
      是谁这么大胆?雪倩正要发作,却看见坐在前排的张晴正朝自己眨眼呢,接着她把背往后一靠:“喂,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我每天不都是这样吗?”雪倩还要掩饰,却逃不过张晴的眼睛。
      “还撒谎,你的脸早把你出卖了。告诉我,是不是又看上了哪个帅哥?”
      “什么叫‘又’看上?”
      “还装,你的那点小爱好我很清楚。说吧,坦白从宽。”
      “今天新来的插班生好帅哦!”
      果然……
      “要不要我帮你调查一下他的底细?”
      “好呀好呀!”雪倩顿时来了劲,“真不愧是我的死党。”
      “我总觉得有点奇怪,你听说过大学里有插班生吗?”
      雪倩想了想,觉得这话有理。
      “那个人,会不会是个骗子?”张晴继续纳闷。
      “管他呢,你先查清楚再说。”早上时间紧,没有来得及问,或许用这种方法可以了解到他的一些事情,解开自己心里的迷团。
      “那么,报酬呢?”张晴伸出手来,在雪倩面前晃着。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雪倩把心一横:“说吧,我听你的。”
      “肯德基,我要大份的。”
      “……”看来又该节俭度日了,好久就想买的唇膏,只好等下个月。不过,既然有求于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只得故作轻松地答应:“没问题!”
      ——这个家伙,真的是我的死党吗?
      这时,下课铃响起。
      雪倩不慌不忙地走进食堂,一字摆开的柜台前早已排起了长龙,海风正在长龙的中间向她招手呢。雪倩跑过去,把饭盒、IC卡交到他手里。从多久前开始的?初中,还是高中?不知什么时候起,一直都是海风挤在人群中为她买午餐,这几乎成了一个惯例。
      “今天想吃点什么?”海风问。
      “红烧带鱼,排骨,还有……龙虾!”
      “……你一个人吃得完吗?”海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今天心情好,当然也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我看不是犒劳,是折磨。”海风咕哝一句。
      “你说什么?”食堂里人声嘈杂,雪倩没有听清。
      “没什么,帮我占个座。”
      雪倩找了个位子坐下,心里却在想:“郑宇飞在哪里吃午饭呢?会不会在这里遇到他?”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想到这里,便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食堂门口,左顾右盼地好像在寻找什么。
      “郑宇飞!”雪倩挥着手,扯大嗓门叫起来。
      听到叫声,宇飞马上快步走来。
      “你还没吃饭吧?”
      “吃过了。”
      “这么快?”
      “我有带来的午餐。”
      “你妈妈好关心你哦。不像我妈,整天都不知道在忙什么,连盒饭都没时间给我准备。”
      “我没有父母,都是自己做的。”
      “你……会做饭?”雪倩睁大双睛,上下打量着对方。
      宇飞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夸张:“怎么了,这有什么奇怪吗?”
      一个大帅哥系上围裙会是什么样子呢?雪倩在大脑里极力地描绘着,然而凭她的脑袋,还是想象不出来。不过他又有才华又会做饭,上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实在是太完美了。一想到这儿,心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他真的好棒!可是自己呢?除了吃饭睡觉以外,其它的什么也不会,提起来就泄气。
      “呼,终于买到了!”海风的白衬衫被挤得皱皱巴巴,把一个堆得满满的饭盒放在雪倩面前,“这是你的,吃不完别怪我。”
      看到这么大一盒饭,宇飞感到有些心虚:自己都未必能吃得光。
      “哎呀,我快饿死了!”雪倩拿起勺子,甩开腮帮狼吞虎咽起来,什么细嚼慢咽,什么淑女风范,都见鬼去吧!
      片刻工夫,已经扫清大半。
      宇飞的下巴惊得几乎要掉下来。海风倒是没什么感觉,这样的景象,早已见怪不怪。
      肚子里有些饭,也就不用这么急了。
      “对了,”雪倩拿纸巾擦擦嘴,对宇飞说,“你到这里来,不是为了看我吃饭吧?”
      “当然不是,我有件事要请你们帮忙。”
      “说吧,只要我们帮得上。”海风说。
      “我想让你们帮我调查一个人。”
      “谁?什么系的?”
      “如果知道名字就好办了。也是油画系,男生,入校时间大概在一九八二年,一九八四年九月前后突然失踪。”
      “这么久以前的人?”雪倩张了张嘴,“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我现在怀疑你不是学生,是便衣警察。”海风说。
      “我所知道的就这些,”宇飞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只顾自己说下去,“所以才需要你们的协助。”
      “这其实也不难,”海风说,“查一查历年的学生资料不就行了?”
      “可是,学生资料是内部文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的。”宇飞摇摇头。
      “现在,我不认为你是警察了。”
      “其实,我来这里,完全是为了个人目的,我要找一个人,这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
      “原来是这样。”海风点点头,“方法倒是有,那就是我们趁人不备的时候,打开档案室的那台电脑。”
      “不是图书馆里也有个档案室吗?都这么多年,应该可以公开了吧?要不我们去碰碰运气?”雪倩突然眼睛一亮。
      “说得对啊!”海风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呢?在那里看到过四十多年前的老前辈的资料,二十年前的,说不定也有吧?”
      “我都说过了,笨蛋就是笨蛋。”雪倩低下头继续吃饭,一点没把海风放在眼里的样子。
      “……”海风无语,心里想着:下次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约好时间后,宇飞起身离去。
      这样的话或许能够打开突破口。找到了这个人,那么找到另一个人也就不难了。他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老照片,这是第一次去那栋废弃的房子时发现的,主人想销毁关于自己的一切东西,可是只有这张照片保留了下来。可见他并不忍心毁掉它,抑或是,有意要留下什么线索?
      来生再爱你,是的,我是你的来生。

      新建的图书馆可以称得上是学校里数一数二华丽的建筑,淡蓝色的玻璃幕墙,高大的花岗岩石柱,光滑如镜的水磨石地板,使得它既新潮又不失庄重。
      三人乘上电梯,目的地在八楼。
      出示过证件,很顺利地进入了档案室。
      宽敞的房间里,一侧立着一排排巨大的档案柜,另一边则是几十台电脑终端。
      坐在椅子上,宇飞的手有些发抖,手心也湿漉漉的。直觉告诉他,走向终点的第一步即将迈出。他转过头,看着正在专心敲着键盘的雪倩:回忆起来吧,雪倩!你和我,我们两个人的记忆结合在一起,就是完整的答案。
      可是……他突然又彷徨起来:找到了答案,又能怎样呢?

      2004年3月20日星期六

      梦是最接近现实的存在。
      在某种程度上,它是现实的延续。

      汽车驶出了市区。马路上,车辆稀少起来,柳承远加快了速度。
      两旁的树木飞快地向后退去,天气晴朗,没有一丝云,看来在扫墓的时候,并不一定会阴雨绵绵,冷风凄凄。现实中并非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天气总是在适当的时候改变,不失时机地烘托情节所需的气氛。
      目的地是寒山公墓。
      雪倩今天特地换上了黑色上衣,白色长裤,胸前佩戴一朵小小的白花。这种最简单、最朴素的对比色调,也能恰到好处地烘托出她的青春靓丽。
      柳承远身穿黑西装,打扮得很正式,陈静则是一身的深灰色。
      雪倩靠在座椅的后背上昏昏欲睡,夜里,又做梦了。
      深秋的树林,树叶早已落尽,光秃秃的枝丫张牙舞爪地伸向空中,似乎要刺破蓝天。阳光很淡,有气无力。地面上开满红色的花,密密麻麻,不留一丝空隙。她独自一人行走在林中,轻轻地抚摸着一棵又一棵斑驳的树干。不知走了多久,太阳依然如故,云一动不动,仿佛在这个树林里时间是停止的。她就这样信步而行,脚踩折了花朵,花香中夹杂着草的汁液的气息。走累了,她背靠一棵树坐下,双手抱膝,把头枕在膝盖上。这时,她才发现面前突然多出一个男孩,正坐在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画板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什么模样,只见他的右肘有节奏地晃动着,很明显,他在以自己为模特作画。
      他是谁?
      就在这时,妈妈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雪倩,该起床了!”
      马上就能看到他却被吵醒,今天是周六,本想好好睡个懒觉,又被这么早叫起床,雪倩一脸的不高兴。
      “快去洗刷吃早饭,今天要去墓地呢!”
      “哦。”雪倩还没有完全醒过来,只是机械地回答着。

      汽车停下来,一家人下了车。
      面前是一座大门,苍松翠柏间,一块巨石上刻着“寒山公墓”四个黑色的大字。
      雪倩跟着父母走进墓地。这里她虽然来过许多次,可是每次来,还是摆脱不了那种压抑的感觉,面前铺展开的一排排整齐的墓碑让她触目惊心:这里就是所有人的归宿吗?
      她还年轻,才不满十九岁,考虑这个问题还早了点,但是面对这样的景象,没有人不会不思考这些。每一个墓碑的后面都葬着一个人,他们曾经都是活生生的,或优雅美丽,或才华横溢;或含蓄内向,或开朗幽默。可是现在,都被凝固成这静止的雕塑。曾经各种性格,各种经历的人,最后都永远地栖身在这一块块相同大小,相同形状的土地之下。
      哭泣着来到世间,走过一圈,最后留下的仅仅是一抔灰烬。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雪倩的脑海里,闪现出陶渊明的这段著名诗句。
      她是学文学的,说实话,以她的条件,并不太适合,她身上缺乏那种文学女孩所应有的细腻和敏感,对很多文学上的东西,她比别人领会得要困难,换句话说,缺少文学细胞。然而在这里,她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整个身体都变得空灵起来,感情也一下丰富了许多,脑子里会不由自主地涌出许多与平常不同的感受。现在,她或许发现了一个新的自己,而那个自己应该是更加真实的。是的,她也是个女孩,也有自己细腻的一面。女孩子多少都有些多愁善感的,即使是粗线条的女孩也比男生细腻,这是上帝赐给女性特有的性别特征。
      “人为了分离而相聚,为了死亡而出生。”(人は別れるために出会い、死ぬために生まれる。)
      雪倩默念着这句话,一步步拾级而上。
      两旁是修剪得整齐划一的柏树,再往远处,墓碑无尽地延伸开去,似乎永无尽头。
      碑的上方有两张照片——这是一座合葬墓。
      其实,雪倩对外公外婆的印象并不深刻。外公在自己出生前就去世了,只在照片上看到过他;外婆抚养自己到五岁那年,也撒手尘寰。五岁之前的记忆是朦朦胧胧的,依稀记得外婆很慈祥,很和蔼,会讲很多故事,能背诵很多古诗,总之,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才女啦!所以,雪倩五岁的时候就会写很多字,背不少的诗词,没有怎么上幼儿园便顺利地升入了小学,这一切的功劳,都属于外婆。可惜,她并没有等到外孙女长大,就早早地离去了。听妈妈说,外婆临终时唯一的要求就是,把她和外公合葬在一处,因此,便有了这座墓。
      生在一起,死后也要在一起。
      她一生深爱着自己的丈夫。
      香烛点燃起来,墓碑上放上了花环。一家人肃立在墓前,鞠躬行礼。

      雪倩扭过头,突然发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宇飞?!他怎么会在这里?
      “郑宇飞!”雪倩叫了一声,飞跑过去。
      宇飞回过头,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今天是外公外婆忌辰,我们是来扫墓的。”雪倩气喘吁吁地说,“那么,你……”
      “我来找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

      雪倩和海风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这边,宇飞悄悄地敲出三个字:“韩香雪。”
      一瞬间,他的眼睛睁大了,屏幕上显现出那早已熟悉的面容。
      “韩香雪,女,出生日期:1965年9月3日,入校时间:1983年9月,专业:中文,学号:83010142……”
      跳过一大段介绍文字,宇飞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行上:于1984年9月3日在洪水中遇难。
      那天正好是她19岁生日,天哪!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感到头有些眩晕。1984年,是他出生的前一年,那个女孩,是她前世的恋人。
      ——你相信生命的轮回吗?
      盛开在彼岸的花会告诉你答案。
      那是一种红色的花,美丽而又忧郁,鲜艳而又奇异,它不仅仅生长在这个世界上,还生长在每一个人的心里。只要相信,它就会开放,娇美的花瓣向你展现的,是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前世,今生,来世,盛开在三生河的对岸,引领你穿梭于不同的时空。
      宇飞转过头,默默地注视着雪倩,她正紧紧盯着屏幕,没有注意到他直视的目光。她眉头轻蹙着,小巧的嘴巴微微撅起,别有一种自然的天真与可爱。
      雪倩,你就是她的今生,历经千辛万苦,我终于找到你了!不过很可惜,你对上一辈子的事情全部忘记了,这不怪你,这个世界上,能够真正记起的人,千万分之一都不到,不,甚至不足一亿分之一。可是,我相信你会记起来的,那段往事,你我都曾刻骨铭心过,虽然现在依然笼罩在层层迷雾里,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上面只有五个字:“来生再爱你”。
      是啊,我的前世曾经说过,来生再爱你,我们已经有了来生,我还可以再爱你吗?宇飞皱起眉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已经不能了……
      “快看,是这个人吧?”雪倩突然大叫起来。
      管理员冷冷的目光投射过来,雪倩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头。
      宇飞和海风立刻凑上前去。
      宇飞第一次看到自己“上辈子”的模样,稍稍有些吃惊。那是一个很帅气的男孩子,头发有些乱,脸上带着不羁的微笑,比自己还要漂亮。
      宋思诚,男,出生日期:1964年3月15日,专业:油画系,入校时间:1982年9月,学号:82021317……最后的一句话是:1984年2月27日被开除学籍,据公安部门提供的资料,9月7日前后失踪,9月16日在泥石流中丧生。
      “宋思诚……”宇飞默默地读着那个名字。
      那个人,就是我呀!

      “谁是你的老朋友?”雪倩又问了一遍。
      宇飞好像没有听到,继续边走边看。雪倩纳闷地跟在他身后。
      “雪倩,该走了!”妈妈等得有些不耐烦,催促道。
      “你们先走吧,我迟点儿回去。”
      “别太晚啊!”妈妈嘱咐一声,挽起爸爸的手臂下山去了。
      宇飞依然旁若无人地一个墓碑一个墓碑寻找着。时值中午,雪倩感到肚子有点饿,后悔没带午餐来。的确,没有料到在这里邂逅宇飞。这是个意外中的意外。
      “知道这里埋着多少人吗?”宇飞开口了。
      “不知道。”
      “两千六百人。”
      “两千六百人?”雪倩倒吸口凉气,“这么多。”
      “还好。北边的青山公墓和岚山公墓更大。这样,加起来差不多八、九千人了吧。”
      “知道这个城市有多少人吗?”宇飞指着远方一大片连绵不绝的黑影。
      雪倩摇摇头。
      “八百万。也就是说,死人和活人的比例是千分之一,这还不算依照古老的习俗选择了海葬的人。”
      雪倩吃惊地睁大眼睛。
      “呵呵,死人太平常了。”宇飞转过头,朝雪倩微笑着,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明亮的笑容。
      “所以,”他伸了个懒腰,“根本用不着大惊小怪。”
      “那两个公墓你都去过啦?”
      “没错,这两天一天去一个,走得腿都快断了。今天如果再找不到,就彻底没了希望。要么,是我那位朋友安葬在了老家,要么,就是找不到尸体,没有留下坟墓。”
      “没有留下坟墓,那岂不成了……孤魂野鬼?”
      “不过现在可以肯定,她没有成为孤魂野鬼,而是重新做了人。”宇飞大声说。
      山风很大,呼呼作响。
      “你怎么知道?”
      “我是神啊,天上天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哼,我才不信。”
      “总有一天,你会相信的。”
      “既然是神,你会施法术吗?让我开开眼界。”
      “这还不容易?说到做到!”宇飞从一块墓碑前移开身体,“看,这是什么?”
      雪倩差点跌倒。石碑上赫然刻着“爱女韩香雪之墓”一行字,上方的照片里,一个美丽文静的女孩笑得很甜。
      “对不起,请问一下,你们听说过一个叫韩香雪的人吗?”雪倩耳边又回响起第一次见面时宇飞的话。他……究竟是人还是鬼?怎么要找的人……全是死人?想到这里,背上突然升起一股寒意。
      宇飞蹲下身,轻轻地抚摸着照片,然后用手指在字上一笔一笔地划着。
      “香雪,我终于找到你了。”他轻声说。
      “你……认识这个人吗?”
      “很熟。”
      “她,是你什么人?”
      “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雪倩打了个冷战:难道真的是白天撞见鬼?她咬了咬嘴唇,很痛,不是做梦啊!还有,“应该是”又是什么意思?
      宇飞似乎察觉到雪倩的窘相,笑了:“骗你的,她的故事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去寻找。”
      雪倩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时间不早了,我们下山吧。”

      “请上车。”宇飞打开车门,弯腰行礼。
      哇,这可是BMW耶!这么好的车,以前只是看到过,没想到今天也能坐一坐。宇飞没有父母,却很有钱的样子,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呢?她钻进汽车,乳白色的真皮沙发好舒服啊,车内空间好大,好宽敞,比自己家的破车强了不知多少倍。嗯?这是什么?
      车内插着一枝红色的花。
      她伸出手去,轻轻把它拔下。
      耀眼的红色,盛放在那柔美的花瓣中,好像只要稍稍一摇就会洒出来。她碰了碰花瓣,柔软、光滑,仿佛羽毛轻轻划过指尖,又似一股微风从手心吹过。看着它,抚摸着它,雪倩突然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似曾相识。
      “这是什么花?”
      “彼岸花。”车平稳地转上马路,缓缓开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插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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