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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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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位典的日子终至,襄州虫楼九座楼都一派喜气。
还未到正午,阳光就开始辣起来了,这让季拈商很不快——沈怀弃理该去冒着烈日迎接各路来客,但关他季拈商鸟事?他是季庄人,又不是虫楼人,为什么也要站在一边一直陪笑,还得说些罗里巴嗦的客套话?
九座楼前大得能容下三千人的前院中,此时已经摆满了方桌,正中架着一个方形高台,是用来供沈怀弃接过虫楼行礼之用。而此刻,沈怀弃正随着崔方无会见各方来客。
“这位是越州贾家堡堡主,贾绝平贾堡主!”崔方无给沈怀弃和季拈商介绍着,然后拱手笑谈与之几句。
沈怀弃有礼道:“贾堡主的威名,怀弃如雷贯耳!”
贾绝平和沈怀弃“久仰久仰”了一阵,然后对季拈商道:“这位小侠就是季庄少爷吧?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季少侠一看就知非池中之物!”
季拈商忍着不耐烦,笑容满面道:“贾堡主过奖、过奖……”
贾绝平问崔方无道:“崔舵主,何不见令郎?”
崔方无浅笑道:“犬子旧伤未愈,今日又有些身体不适,便晚些出来。真是失礼了,还望海涵!”
贾绝平连忙道:“哪里哪里,今日能见一睹虫楼新一代的英姿,贾某已是倍感荣幸,晚些又何妨?”
季拈商闻言便往忠字分舵那边瞟了一眼,只见孙易成旁边坐的正是四年前那个戴着斗笠的人。
“孙浅让。”季拈商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一寒——阮慕云的事如在昨日,这个孙浅让的命,他季拈商是定下了!
又见了几批人后,季拈商再也坚持不住,连忙找了个借口,溜到成轻霜那边去了。
目光从正气凛然的郭子仪老将军跟那一板一眼的西风老头身上移到各路认识的、不认识的武林中人身上,季拈商一阵感叹:什么叫鱼龙混杂,他今天算是见识了!
在那些乱糟糟的人群里,季拈商还看到张熟悉的俏脸——梁杏儿。不过看来那个稳重多了的梁门新门主似乎没有想要理采季拈商的意思,除了瞪了他一眼之外,便再也没瞅过他一眼。
季拈商摸摸鼻子,心里有些无奈,四下望了望:苏青铜是一个人来的,孙家也没有带未过门的媳妇来——季拈商莫名有些失望。
望着沈怀弃依然从容不迫地随着崔方无迎着来人,季拈商直摇头感叹其毅力和忍耐力非同一般——事实上耐性好的岂是只有沈怀弃一个人,在场的方仰、肖楠飞等,谁不是笑容满面地杵在人堆中?
成轻霜见单佩佩、林秋音跟一些旧友相谈甚欢,于是将季拈商拉至一边,问道:“人呢?”
季拈商自知她问的是谁,摇头道:“我也正急呢。”
“他有没有派信过来?”
季拈商继续摇头,然后说:“你不用担心那小子,他说今天会来,那到了时辰他便一定会来。”
“万一出了什么事呢?你也知道他仇人有多少!何况,他还有很多事我们不知道,等于是说他还有很多敌人是我们不知道的!”成轻霜是真的有些着急了,等了一上午,眼看吉时将至,上位典就要开始,偏偏那道紫影就是寻不着!
季拈商宽慰道:“放心,亦笑没那么容易就被人对付了。”
成轻霜咬咬唇,还是忍住没再说话。她也不想胡思乱想、杞人忧天,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她怎么敢心存侥幸?
季拈商指指孙浅让,问成轻霜道:“你们成家和孙家一直关系不错,你该见过他长什么样子吧?”
成轻霜摇头:“从未见过。孙浅让的斗笠从来不摘,甚至极少开口说话。”
“吃饭喝水睡觉也不摘?”
成轻霜点头:“吃饭喝水都不摘!——不过睡觉我就不得而知了。”
季拈商笑了起来,然后望了一阵,忽然眨眨眼道:“孙易成刚好不在那里,我们去帮那孙浅让摘斗笠怎么样?我倒想看看他长了副什么模样,搞这么神秘!”言毕,季拈商不由分说,拉着成轻霜就往孙浅让走去。
孙浅让老远就见季拈商笑眯眯地领着成轻霜过来,但他依然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像。
“孙公子,别来无恙!”季拈商和成轻霜一道在孙浅让身边坐了下来。
成轻霜虽看不到孙浅让的目光停在何处,但却知道他是在看着两人,于是浅浅地点了下头。
孙浅让也淡淡点了下头,是朝着季拈商点的,然后便又不动了。
“孙公子一个人坐着,不闷啊?”季拈商问,然后伸手去端桌上的茶。
孙浅让却好象知道季拈商的手不只是“端茶”那么简单一般,不动身色地朝后移了移,然后摇了摇头。
季拈商笑容依旧,浅抿了口茶水,然后又问:“孙公子该不会不记得我了吧?四年前在秘色小楼,我们可是见过的。”
孙浅让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似乎记得。”
季拈商听见这“似乎”二字,却也不恼,笑容倒更浓了一分:“孙公子棋艺超群,季某可是印象深刻得很呐!”
“过奖。”孙浅让淡淡道,声音不仅摸不出任何情绪,甚至有些轻飘,似乎若是轻一分或重一分,便会立刻变成另一个人。
“孙公子真是惜字如金啊!”季拈商笑眯眯地叹了句,突然身子一动,竟然直接掠身而起,从孙浅让身前擦了过去。
下一刻,只见季拈商稳稳落地,手中抓了个什么东西,而孙浅让的面前却掉落下一顶斗笠——这是季拈商起身时“无意”带落的。
见孙浅让的斗笠掉下,季拈商却是没一点高兴的样子。恰恰相反,季拈商的笑容反倒不见了——这孙浅让的斗笠下,竟然还有一层银色面具!看来他是有备而来啊!
孙浅让没有多大反应,只是俯身拾了斗笠,然后将那斗笠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季拈商手掌摊开,一只蜻蜓便飞快震着翅膀逃开了。
“孙公子,实在不好意思,还望你多担待担待。”季拈商笑道。
孙浅让摇了摇头。
季拈商从那面具上露出的眼孔中看过去,只见是一双极淡漠的眼,甚至淡得有些像是无神。
突然一阵鼓响——吉时到。
季拈商转头望向台上,只见沈怀弃一手在背,跟着崔方无一道飞至台中,落地之后利落转身,衣袂纷飞,好不潇洒。
“好轻功!”有人立刻喝彩,随即众人掌声雷动,赞不绝口。
沈怀弃直直立在方台正中,面色如常,背着右手朝众人浅浅点头,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一派大家风范。
季拈商顿时在心里叫了声好,沈怀弃的确一直都不够成熟,但绝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经得一番历练之后,沈怀弃定将成为江湖中叱咤风云的人物!
成看和孙易成也一前一后飞上了方台,成看的步法灵巧轻盈,孙易成的步法稳重厚实,都让在场众人一阵叫好。
季拈商眯着眼扫了圈人群,江南十二楼,百步宫,欧阳家,红叶院……这庄那寨,这门那派,真是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啊——某个人却怎么还没影儿?
季拈商打了个哈欠,此时台上的三个分舵主已拿出各家令牌来,一齐单腿跪地,捧到了沈怀弃面前。
突然,六道人影从天而降,直接攻向沈怀弃。崔方无一惊,正要起身,却感觉被人一手制住,然后听得孙易成道:“若连这六个人都对付不了,沈楼主怕难以服众。”
崔方无怒道:“你的人?!”
孙易成摇头:“不是。”
崔方无冷笑道:“别以为我会信你会没有任何动作!”
孙易成只是淡淡一笑,眼睛却看向了和那六人斗作一起的沈怀弃。
崔方无知道若是自己插手,那沈怀弃的威信日后怕是难以树起,于是只得担心地关注着那场打斗,只盼沈怀弃能击败六人,一举立威。
此时已有人将这六人认出,他们正是近来于襄州名声颇盛的“六怪”——怪手,怪笔,怪剑,怪脸,怪腿,怪嘴!
怪手,人如其名,双手皆是六指,一招剜肉碎骨的“饮邪爪”叫江湖中人闻之色变。
怪笔,最怪的不是怪在那支手臂长的毛笔,也不是怪在那笔的一头是削铁如泥的尖刀,而是怪在此人制笔,都是用的人的头发,制墨,都是就着人的鲜血。
怪剑,他的剑只有三寸长,却唤作“绝世长剑”,但若谁小看了这“不长的长剑”,那这人也便离死不远了——在这世上知道了这剑名来历的人,都是死人。
怪脸,他的脸已被烧得无法辩认,甚是狰狞,同样狰狞可怕的,还有他的“左手拳”。
怪腿,认了江湖轻功第二,便没人敢认第一的快腿,怪的是,平时此人却是一个跛子!
怪嘴,怪嘴没有上嘴唇,怪嘴的嘴只用来做两件事——吃饭和放暗器!
这六个怪人似乎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众人只听闻了六人之怪,并不曾亲眼看见。而此刻,见六人与沈怀弃斗在一起,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这六个人的武功不得了,而这虫楼新当家的武功更是不得了!
少了凤求凰的沈怀弃有些吃力地周旋在六人间,旁人看不出来,他却是清楚得很,这六个人根本就是在耍他!若是单打独斗,沈怀弃自信这面前六个没一个是自己的对手,但他们六个凑在一起,沈怀弃便显得捉襟见肘——但是,这六个人并没有因为沈怀弃不敌而大下杀手,虽然招招出得都异常凶狠,但却没有一次击中沈怀弃!
此时,怪剑的剑和怪手的手一齐而至,沈怀弃只来得及与怪手迎掌一对,而不知为什么,怪腿的腿明明是踢向他,却偏偏倒好不好地助了沈怀弃一道力,抬腿便退开了怪剑,然后怪手撤掌、怪腿撤腿!
恐怕更会让沈怀弃讶异的是,他们的这些动作竟然连崔方无等人都未看出一点端倪,都以为是沈怀弃一直深藏不露,竟能轻松一举击退了三人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