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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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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轻抚着沈轩的后背,艰难得喊了几声,“妈。”
沈轩眸中血色逐渐退去,被顾渊这几声呼喊喊回了神,逐渐松开了齿关。
脸上的戾气散去,沈轩一片混沌的大脑闪出了一丝清明。
“抱歉。”他嗓音哑得差点破了音,急切得找了帕子去为顾渊止血。
“为什么?”顾渊直直得瞧着他,眼里满是委屈。
“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沈轩承诺到。一时间愧疚和心疼涌上心头,三寸不烂之舌次刻也显得不那么灵活。
顾渊盯着他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轮廓已褪去了少见的稚气,带上了几分青年男人的成熟气韵。他急切的语气里甚至还带着几分慌乱,“我不是问这个。你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这到底是什么伤?怎么治?刚才那些又是什么人?”
“咳咳咳…”沈轩扶着床沿咳嗽了几声,气急攻心,也呕出一口血来。
“其他的你可以以后再说,我只问你这伤该怎么治?”顾渊问。
沈轩缓缓起身,用帕子擦了唇边的血迹,哑声道,“治不了。”
“我不信!”
“神医谷的东方老谷主都说治不了。”沈轩苦笑道。
“我不信!中原神医谷治不了,我们就去南疆巫峡山,再不行就去海上寻蓬莱仙山,我不信这伤没法治!”顾渊正色道,眸间透出几分狠戾,“我现在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倾顾家之财,我一定治好你。”
沈轩笑了笑没再说话。
第二日晨起,顾渊便跪在了顾盛的院中,挺拔的身形在朝阳下拉出颀长的影子,俊朗的面庞比起一年半前越发英气蓬勃。即使仔细看,他与顾盛也是不像的。顾盛周身的气质是内敛儒雅的,虽然是商人,却时常流露出书斋先生的书卷气。顾渊更凌厉外放,全身彰显着鲜衣怒马的锐气,也唯在沈轩跟前才有几分乖巧的感觉。
顾盛病着,直至日上三竿才推开了房门。瞧见顾渊,他皱了皱眉,想要装作没看到,最后却还是叹了口气问了声,“有什么事说就是了,何必一早来跪着,我们家没这规矩。”
“巫蛊那事,有了新线索,兹事体大,我特来禀告您。”顾渊垂首说。他特意避开了“父亲”这个称呼,顾盛似乎向来都不肯认他这个儿子,不知是因为命格之说,还是因为生母过于卑贱。
“这案子都已经移交官府了,有什么线索去衙门说就好了。”顾盛淡淡回道。
顾渊从袖中拿出一只攒珠累丝金凤递与顾盛说,“这只金凤是昨日在南疆人落脚的院落里发现的。”
顾盛接过金凤,眸色微变,这是顾夫人的嫁妆,成亲那日她便戴着。他至今仍记得三十多年前掀开盖头瞧见满头珠翠的新嫁娘那刻的心动。
顾夫人娘家白家原是望族,只一个独生女儿,从小便千娇百宠。当年白老爷并不愿将女儿嫁给商贾出身的顾盛。那时的顾家遭到同行针对,一时颓势尽显,并无如今这样的辉煌。
一次机缘巧合的灯会,白小姐与顾盛因一灯谜结缘,于是不顾家里反对也要十里红妆得低嫁进顾家。
因着岳家的帮衬和顾夫人这笔掏空了大半个白家的丰厚嫁妆,顾家才挺过了那次难关,最后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如今整个大周都知名的柳城顾家。
两人婚后也过了一段如胶似膝大甜蜜日子。可好景不长,顾夫人自小便被宠得飞扬跋扈,小姐脾气上来便十分不给顾盛面子。一回两回还好,时间久了,顾盛难免也有所不满,碍着岳丈,平日里只好做小伏低。
然而,三年后,白老爷便撒手人寰。才出五七,顾盛便一抬软轿将王瑶抬了进来。
那时的顾夫人刚生了女儿,全部心思都在一双儿女身上。闹过几次,知闹也无益,便不也不再理会。
谁知,这对姐弟却在几年后先后夭折。在短短几年里失去了独宠自己的父亲,体贴辈子的丈夫,和饶膝欢闹的儿女,从云端跌落至谷底,落到一个无父母可依,无丈夫可靠,无儿女可冀的境地,哀莫大于心死,顾夫人在女儿尾七那天折断了顾盛纳彩时送来的金簪,与他恩断义绝。从此,她一身素衣,常伴青灯古佛。与她而言,也许每一日都是煎熬的。
顾盛拿着金凤,不知不觉变来到了庵前。他轻扣柴门,并无人应门。驻足片刻,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哒,哒,哒…..木鱼的声音从茅屋内传出,伴着檀香的气味,让人实在无法把这潜心念佛的女人和南疆巫蛊的案子联系在一起。
顾盛在茅屋中坐下,这是这些年来他一次来着里。他静静得打量着屋里的陈设,一张桌子,一把陶质茶壶,几个竹节杯,青色粗布床帷上打了几处补丁…….
谁能想到曾经洗脸都用金盆装水的千金小姐住的屋子竟连顾府下人的都比不上。
“你这又是何苦?这些年我送来的东西都被你拒之门外,就连平日吃的米都要自己找丫头去外面另买。你当真就这么恨我?”顾盛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问道。
木鱼声戛然而止,顾夫人转头看向他,冷冷得说,“一副残躯罢了,怎么过不是过,别叫你顾家的东西脏了我的清净。”
顾盛把金凤伸到了她面前,语气凝重得问她,“府里那事是你做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顾夫人大笑,原本慈眉善目的脸上充满了怨恨,“是我。”
“为什么?”顾盛痛心疾首得把金凤掷在了桌上。
“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顾夫人发狂似的大笑起来,“顾盛,我爹是怎么死的?你敢说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顾盛闻言一惊,惊恐得看着她。
“五十散,这可是个好东西,可以杀人于无形。当年难道不是你串通了我爹的管家,把这药下进了他的日常饮食里?事成之后,你便娶了他的女儿。什么王家,靠的可不都是我白家的那点家底?可怜我爹没有儿子,竟被你们联手吃了绝户!只怪我当初太傻,竟养大了你这只中山狼!”顾夫人愤怒得咒骂着。
“你这两年身体也不行了吧,你猜猜你又是吃了什么药?哈哈哈哈!”王瑶说到这儿大笑起来,情绪大起大落中猝不及防得喷出一口鲜血。
“顾潮只剩口气,跟死了也没两样,顾清根本就不是你的种,还有顾渊,他本就是个拖油瓶吧,哈哈哈哈哈,你也不过就是剩对女孩儿,你说,你又会被谁吃了绝户?哈哈哈哈哈!”顾夫人大笑着,白森森的牙齿上沾满了鲜血,眼里是恨不得啖肉饮血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