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二十四只虫崽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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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文粗喘着，竭力维持住自己在消散边缘的理智，忍耐住无死角地注视着爱人的欲!望。他知道伊莱还有用的上这具躯壳的时候。
托德看着脚边零星的几只眼球，轻叹了一声，到底没有对这家伙过度地苛责。
巢穴内倾斜向下张开的通道承托着托德和伊莱，让他们顺着肉壁向母巢滑去。
具有活性的巢穴捕捉到从伊莱身上散发的信息素，也随之进入王储性成熟前的预发情阶段。
肉壁在不停地分泌某种透明的粘液。
托德呼吸一窒，伸手捂住口鼻，狠狠踹了肉壁一脚。
厚实的活肉对此微不足道的力气并无什么反应。
埃尔文所掌控的巢穴实在太大了，这令他万分迟钝。
直到托德后背上被糊满粘液，忍无可忍之下给了肉壁一刀，埃尔文才察觉到托德的不满，瓮声瓮气地向他道歉。
“呆子，别太兴奋了！伊莱现在的体温很高，你们同频发散信息素，搞得我都快被这个味道催入求偶期了。”托德抱着满脸通红的伊莱骂道。
“好香……伊莱…香………”
埃尔文傻傻地重复‘香’和‘伊莱’这几个字眼，仿佛只会说这两个词。
托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于是愤愤地又踹了一脚。
滑行将近五公里后，巢穴的核心向他们敞开了。
近四十五度的滑道趋近平缓，形成了一片长长的缓冲地带。
等两人不能再滑行，托德护着伊莱，沉默地将他打横抱起，走完了这段路途。
远处就是已然激活了的母巢。
衣果露在外的、粉红的肌肉与粗壮的血管相嵌合，黏膜包裹着那颗肉团，无数粗细不一的管道联通着它，泡在血海般的大湖中，有力地跳动着。
母巢就像人体中小小的心脏，对人来说大小仅有一掌之合，却是至关重要的部位。
伊莱仿佛感受到了跨越了时空的奇异呼唤，如约睁开眼睛。
托德的脚步顿了顿，关切地观察了伊莱一会儿。
少年绿橄榄石般的眼眸半垂着，纹丝不动。
他现在的状态就如没有注入灵魂的傀儡娃娃，其实并未清醒。
“好吧，这样也好……”托德低声自语道。
很难说明白托德心里在想些什么，大概是在逃避来自孩子的质问和失望吧。他只希望伊莱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天越晚越好，而不是这样仓促地醒来。
如果某件事注定会发生，这件事又注定孤独和痛苦，那不如就糊涂地淌水过河，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取得自己的思考和灵魂。
似乎是感受到了王储的信息素，母巢的搏动徒然加速。
血红的'湖水'激烈地翻涌着，水面下的管道用竭泽般的养分抽取方式，全力供给母巢。
托德知道，巢穴在无声地催促着他将王储送归。
【伊莱…嗬……呃…e…iry…】
拖不下去了啊……埃尔文显然快要撑不住了。
托德不舍地抚了抚他的孩子。
他身后的薄翼高频地振动，慢慢地双脚离地悬于半空。
像一道流光撞向了母巢。
托德撤开手，任由蠕动的肉吞没了他的孩子。
见过蛹吗？
其中的昆虫会化为一滩浓稠的液体。
在经历极其漫长的时光后，化蝶而出。
他得走了，很快，整个巢穴都会变为【王】的蛹和养料。
【埃尔文，你要照顾好他】
副都的缄默者恭敬地为托德打开了离去的便捷通道。
星球之外是多方利益的博弈，星球之内是王储自我认知的重生。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战场。
…………
第三纪元，m9星系。
战火很早以前就已经从边缘星域燃烧到了王座。
污染扩散的速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如果是二十年以前，我们不曾设想过，会让王储诞生在温床之外。’
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笔刀，在一块甲壳上镌刻着。
‘但现在，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尖锐的笔刀迟迟不再落下。
有一只软软的幼崽抱住了他的小腿。
“埃尔文。”黑发金瞳的幼崽仰起头口齿不清地说道，“你在干什么？”
“在……用很落后的方式记录一些信息留给通讯使。”虫族本身的甲壳和信息素很难被分解，在安全环境中几乎可以一直存在，是存储信息的最佳材料。
伊莱被他抱了起来，那双眼睛白的剔透，金的透彻。
“今天你有好好吃饭吗？”
“有的！”小伊莱生怕他不信，硬要拉着他的手摸摸自己的肚子，“我吃了三、不对，四……五六七八很多很多血食。”
埃尔文笑了笑，轻轻捏了一下伊莱的鼻尖。
“最多两块，你的食量有多少，我还不清楚吗？”
他是【王】为第二王储选定的侍臣，在见到小王子的第一面起，他就开始了这种无微不至的侍奉，或许有一天他会遗忘掉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但却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
伊莱歪了歪脑袋，肉嘟嘟的小手抓住了埃尔文银色的‘头发’。
“啊——呜……”
幼崽移开眼睛，突发奇想地把银发塞进小嘴，咬了一口。
珍珠似的小米牙咬住发丝，想把它咬断。
这是蒂卡兰人链接原生虫躯的器官，‘头发’不单是结缔组织，也有着丰富的神经元，虽然相当坚韧，等闲不会断掉，但使头发也成为了灵敏的感应器。
伊莱的小米牙咬不断银发，更造不成伤害，只是让他腰板一僵，有几分说不出的难受。
埃尔文哄着幼崽转开注意力，默默地把头发从伊莱手里抽了出来。
“我摸摸看，你有没有撑到呀？”
“好像有一点点。”伊莱圈起短短的大拇指和食指，比划着给埃尔文看，“就这么多。”
“嗯，那确实不多。”
两人之间的对话既幼稚又无聊，但垂着头的侍从们聚精会神地聆听。
伊莱在埃尔文这里玩了没一会儿，毫无征兆地开始打哈欠。
“殿下困了，去睡觉好吗？”
伊莱乖巧地点点头，阖着眼趴在侍臣怀中。
侍从们踮着脚尖在厚厚的卡美拉星兽皮毯上走动，动作轻柔地点起可以掩盖成年虫族信息素的果香，熄灭明灯，在地上膝行，用谦卑的姿势抬来了一架洁白的小床。
这是【王】在送出第二王储时割舍的一部分原生虫躯。
圣洁的纯白外骨骼在【王】的命令下被工匠制作成安抚王储的‘巢’。
埃尔文弯腰将伊莱放在小床上。
幼崽的手捏成小拳头，还有一根银发留存在指缝间。
“刀。”侍臣无声地指了指桌案。
那支刻过甲壳的笔刀削铁如泥，吹毛可断，不会惊扰到殿下的。
奢华繁复的宫殿与小床上的幼崽同步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埃尔文才从巢边起身，退出了房间。
抱着双臂的青年不客气地踢了踢他。
“殿下睡熟了？”
他背后青色的羽翅轻幅度地扇动，显出几分不安。
埃尔文忧虑地回眸看了眼半掩的房门，摇了摇头，“边走边说吧。”
十年前，【王】放弃了母星，也放弃了宇宙中心的领土，带领蒂卡兰帝国远狩异乡，在被迫流浪的途中为蒂卡兰诞下了两枚特殊的‘火种’——即第一王储和第二王储。
诞育王储是极其艰辛的过程，一次性孕育两枚王卵使【王】几近油尽灯枯。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蒂卡兰帝国的九大军团中排名最靠前的两支分别护送王储赶赴宇宙相对的两个角落，想要躲避‘污染’带来的侵蚀。
按照原计划，这两枚王卵会在一千年后孵化。
到那时，‘污染’会进入周期性潜伏期。
污染……是的，污染，在蒂卡兰语言体系中，也可以称之为‘降临日’。
这是蒂卡兰人用以表述里世界中的阴影物质向表世界倾倒的词汇。
蒂卡兰人在征服宇宙的同时，与往后的贝萨卡人、蓝星智人一样，也发掘过数不清的旧世纪遗迹和残破的尸块、还有只余只言片语的璀璨文明。
往复迭代的文明无一不是毁灭在‘降临日’之下的。
他们脚下的宇宙是漂浮在维度之海上的泡沫，它如须臾之幻影，又像永恒之流光。宇宙的正面有虚幻的智慧和错综复杂的命运线，宇宙的反面则是一团漆黑的烂泥，正反周期性地交错。
学者们将文明安居的正面称为表世界，将污秽和诡异攒集的反面称为里世界。
以生存在这个宇宙中的生灵们的浅薄智慧，能凭借过去的遗存与当下的探知认识到这样伟大的真理，就像人类提出农场主与火鸡、神枪手与靶的猜想一般高明。
吹响纪元终结号角的，正是‘降临日’的起始。
被污染的生物会面临基因崩解的绝境，成为认知异常的怪异，接触它们同样有被感染、污染的风险，但要是不清理，里世界在表世界的锚点扩大，有两个世界彻底重合的可能。
到那个时候，文明就会完全覆灭。
【王】自有祂的远见与决心。
蒂卡兰帝国的‘火种’会被安置在污染最后才会抵达的角落，而这庞大帝国的余晖会灼烧尽黑暗中的鬼爪，举起不灭的火把，等待黎明的到来。
但现在，唯二的两枚火种之一提前孵化了。
以幼小羸弱的姿态，蹒跚着走在黑夜中。
相较于历代王储的身体数据，伊莱的营养摄入上限很低，生长极缓慢。虫族的幼崽期只有一年，在出生三年内会长成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再到一百岁开始蜕变，跨入成年期。
可伊莱已经三岁了，仍处于幼崽期，没有任何继续生长的迹象。
若不是王储还需要保护，埃尔文想不出什么活着的理由。
“想要养好殿下，只能请求【王】送来三倍的黄金王蜜吗？”
埃尔文再次向尤格确认道。
“是的，只能这样。”全宇宙最好的医生和基因研究者肯定地点头，“途径G3星系时遇上的那场小型污染距离舰队太近了，对我们而言不算什么，但王卵有多娇贵你应该知道。”
“好……我会叫侍官去信的。”
埃尔文艰难地说。
诞育王卵需要数年的修复时间，【王】的一生一般只会在感应到衰老来临前育有一枚王卵，如果是两位王储……区区十年不足以让【王】恢复如初。
在这种情况下分泌黄金王蜜，还是三倍的分量，差不多就是索命了。
但埃尔文知道的，保住‘火种’是【王】希冀的事情。
而且……
他也已经不能忍受看着殿下懵懂地走向夭折。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二十四只虫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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