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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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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曲蘅躺下没过多久,听屋外人声渐止,一片寂静。他又耐心等上了一小会儿,悄悄起身披上了外袍,走去窗边向外眺望。
院中廊道中央,那位由一个小童举灯引着前往西客房的年轻公子不是秦佑怀又是谁?
秦方两家间恩怨从那缕游魂的口中了解到了不少,倒也不是全然不信,只是而今牵连至自身的缘故,因而曲蘅觉得还是待亲眼验证后方能安心。
至于秦徵贤……不知去哪儿了,晚膳时分就消失不见了,大约是重游旧地去了吧、曲蘅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远远瞧见秦佑怀嘱咐了小童了一些话后,小童便行了个礼提着灯笼离开了,片刻之后,房门“吱呀”得开了,里头也出来个小童。小童与秦佑怀说了些什么,看口型依稀能分辨出“方绍德”三字,秦佑怀颔首挥手示意其退下,自己则一脚踏过门槛,背手轻轻合上了门板。
曲蘅移开视线,拉了拉肩头那快要滑落的衣袍,心中很快有了打算。
看来方家大宅全数被毁确有其事。否则依方绍德的性子,若非的的确确无处容身,他理应不会来到秦家,来投奔秦佑怀。方秦两家恩怨已久,就算秦佑怀处处表现示好,想那方绍德也不会当真信了对方,以为秦佑怀真有心与自己交往。
曲蘅并指念了个咒,元神脱出躯壳,光明正大地出了门。一路行至方绍德所在的屋檐下,透过掀开的窗格往里望去。待他看清屋中情形,大骇之下,一不留神口中“啊”得漏出声来,忙猫腰隐在阴暗处藏着。
“谁?”
屋中人听见动静,探出头问了句。
曲蘅憋住呼吸,镇定住心神,等秦佑怀打消了怀疑,重回去床边坐下后,他方才直起腰贴墙站着看事态发展。
大概是被绑着时间长了,方绍德两臂有些麻木,稍稍一动脸上便露出些痛楚。秦佑怀见状,笑着将对方手腕处系了一整日的绳结松开。
“绍德兄,佑怀今儿得罪了。”
方绍德揉着腕处的一圈淤血红印,神色疲惫地靠在床头歇息。秦佑怀有意无意朝窗子方向瞥了一眼道:
“刚才那声响大约是野猫弄出的吧。开春了庭院里野猫也多了起来,大半夜地总‘呜哇’‘呜哇’地不让人睡好。”
他不动声色地往旁挪了一挪,贴近榻上的方绍德问道,“不知绍德兄这几日……睡得可踏实?”
豆大的灯苗一晃一晃,映着秦佑怀的脸忽明忽暗,嘴角的一抹笑倒是看得极其清楚。方绍德心中忽一颤,强颜回道,“尚好。”
秦佑怀揶揄道:“尚好?那就是说还是被野猫吵着了是吧?也是,绍德兄在我这儿闷了半天,想必暗里地早就恼我秦府待客不周。喝酒怎可没有美人作陪?只可惜那曲道长病情稍缓,刚能下地走动,我总不能这时就把人带来陪绍德兄饮酒吧?”
“曲蘅他伤得如何?”方绍德寻得机会移了话题,转问起曲蘅的情况。
“大夫说静养几天即可。明日我再请大夫替他看看,若是伤了绍德兄心头人,我秦佑怀可担不起罪责。”
“秦佑怀!”
秦佑怀将左臂衣衫从方绍德手中抽出,若无其事笑道:“我有哪儿说得不对麽?绍德兄怎生这么大的气,还扯着我袖子不放……今日怎么不躲我了?我看是刚才的话说中你心事了吧。”
“不知在绍德兄心里,这位曲道长比起我哥的相貌如何?哪位更让绍德兄称心?”
“秦佑怀你勿要欺人太甚!曲道长是朝廷请来替我方绍德看诊的,心存绮念那是对他极大的不尊敬。”
这话藏藏掖掖的,不单旁人听了好笑,秦佑怀更是不给面子,一针见血揭穿道:“我看绍德兄是有贼心没贼胆吧?若是换作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大约绍德兄此刻已把人金屋藏娇了吧,也顾不上什么朝廷不朝廷了。”
方绍德哑口无言,只见秦佑怀将身上的龙型白玉玉佩翻来覆去把玩着,面有不豫之色。
“先是我哥,而后是曲道长,其中不乏其他莺莺燕燕,方绍德啊方绍德,你究竟有没有心?你究竟想害死多少个秦徵贤?”
方绍德嘴唇开开合合,似有话想讲,终还是选择了一言不发,只偏转了脑袋移开视线。秦佑怀怔怔盯着人看一会儿,不怒发笑,倏忽起身取了桌上的一杯酒,扬起下巴一口饮尽。他转身重重将酒盅掼在台面上,激起另一杯中的无穷波澜,言语间恭敬且疏离,“方公子,这杯酒你可一定得赏脸。”
味香而醇厚,就连屋外的曲蘅都闻着了那芬芳而醉人的桂花味。方绍德又岂能不知?他脸色惨白,看着秦佑怀踌躇不定,却见其轻哼一声,反倒将酒杯往自身面前推了一推,不容他拒绝。
秦佑怀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方绍德缓缓端起酒杯送至嘴边,临了还夸道,这黄记酿的桂花酒堪称扬州城一绝,若是方公子喜欢,秦某愿再为公子寻几罐来。
“秦佑怀!你……”方绍德一个箭步上前握住秦佑怀肩头,手指用力得仿佛想嵌进这仇家的骨头中,“你何苦辱我至此!若是你想报仇,直管拿了剑将我头颅砍下,我方某也算是为你兄长赔命……”
“砍你?若是要砍,那日在醉乡楼里我就应该一剑结果了你的性命,何必留你至今继续拖累……”
秦佑怀怒不可遏,立即出声打断了方绍德的话。发现自己说漏嘴后,他眉头一皱,迎上方绍德不解的眼神,强抑制住怒火,将对方按在自己肩头的手扯开,“总之,我那时当真应该就地结果了你。”
快速说完这些话后,他头也不回,拿起门边的灯笼就直直离开了此地。曲蘅稍许犹豫了片刻,见方绍德仍呆坐在床边若有所思,他便最终还是抬腿跟上了秦佑怀,远远隔了一段距离,以免被其察觉。
廊桥拐了几个弯,却不是通向主屋的方向,倒像是走进了宅子深处,沿边花园里野草丛生,透着股无人打理的苍凉感。曲蘅本以为秦佑怀打算回屋歇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他停下脚步,扭头四周环望,附近的廊灯一盏都未点着,只得借着面前那间大屋子纸窗里透出的微弱光线摸索着前进。
秦佑怀却早已熟门熟路,足下生风,跨了几步便立于门前。抬手叩门几声后,他径直推门进了去。
叩门便说明屋内住着人,虽然此处为秦府,秦佑怀这番不请自入的举止于常理来看,仍是极为不妥的。秦佑怀一向待客有礼,为何这刻……
曲蘅心中生疑,正待追上前查看,身后忽有一阵热气呼来,紧贴着自己耳边一字一句念道:
“抓、住、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曲蘅的心脏狠狠跳了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