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千里》与子樵

1、回京（一）

　　夜色沉沉，四周却没有一颗星星，只一轮明月悬挂在空中，显得落寞寂寥极了。

　　地上却是一副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象，大街小巷里，烟花酒楼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卖艺的拉客声，人群的拍手叫好声不绝于耳。

　　　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挤着一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

　　小姑娘满头大汗，臂弯里挎着大包小包，左手里还死死抓着一根糖葫芦。

　　她一边费劲地挤开堵在前面的人群，伸长脖子神色焦急地向前张望，一边喊道：
　　“公子！公子！你等等我！”

　　在小姑娘身前几步远的人群中，一位身着竹青色长衫，面若冠玉，身量板正高挑的小公子应声停下脚步，回过头，蹙眉看着身后提着东西赶上来的小姑娘，又看了一眼周围正神色古怪打量着他们的过往行人。

　　就这么几步距离，小姑娘好不容易才赶上。

　　匆匆站定之后，还没等她回过神，便右手一空。

　　面前拿走了她手中东西的人神色郁郁，转身就大踏步往前走。

　　小姑娘呆了一瞬，赶紧将左手臂中的物品往右手分一分，快步追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公子双手提着东西，费力地用手肘抵开周围的人。

　　人群推搡拥挤，走得艰难。

　　前面本来一言不发的人忽然开口：“昨日我们回京，从儋州带了这么多小玩意儿当礼物送人，我们今晚偷偷溜出来的名义是来看灯会，吃酒喝茶的，汀儿芷儿哪个不知道？用得着买这么多东西吗？”

　　小姑娘一听这不愉的语气，挠了挠头，心虚地笑了笑：
　　“小……公子！我……我这不是太久没回京了吗？看到什么都心痒想买！在儋州这两年每天看的不是山啊水的就是各种花花草草，瓶瓶罐罐，哪有这么多好吃的好喝的？小慧这两年省下的银子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花。而且我买的这些东西不是礼物，都是好吃的！”

　　小姑娘声音越说越小，但最后一句话前面的人还是听清了。

　　眼前的人脚步一顿，转回头震惊道：“全是吃的？从太白楼出来，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就买了这么多吃的？”

　　小姑娘眼看面前的人就要发作，急忙解释道：“公子，我知道你点了很多菜，可刚刚那个情形你也知道，面前坐着一个笑面虎比当着真老虎的面吃饭还难受。所以我在太白楼没吃多少东西。”

　　小姑娘说完抬了一下眼，似乎看出面前的人还欲再说什么。
　　又赶忙低头认错：“公子我错了，以后我吃不下再也不点这么多东西了。我知道东西买太多了，但我买这些不是我一个人吃的，是准备带回去和汀儿芷儿一起吃的。”

　　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俨然一副认错的模样，一直冷着脸的公子正要再说几句，话到嘴边，又似乎想起什么，嘴边带了抹笑，有些得意：“也是，刚刚在酒楼吃不下饭的是我们，可现在，面对着一桌子山珍海味吃不下饭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说完似乎心情大好，也不再追究买这些东西的事了。

　　小姑娘一看眼前的人气消了，呼了口气。走了一会儿，又继续小声咕哝道：“公子，你看京城里多热闹啊！在儋州的时候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人，我知道公子的性子闲得住，不过今日好容易才出门一趟，以后怕是难得再出来逛逛了。”

　　青衣公子甫一听这话，便明白她的意思。

　　白了她一眼，叹口气摇头道：“算了算了，总归是我连累你这爱热闹的人跟着我在儋州憋闷了两年，今日既难得出来一趟，反正该办的正事也了了，说吧！想去哪？我请客！”

　　一听这话，小姑娘原本苦恼委屈的神情一下就消散了，笑得双眼发亮。攥着公子的长袖撒娇道：

　　“公子，我听芷儿说今日聚仙楼出了新品菜色八宝鸭，专门请随州的厨子来做的。哦，对了，还专门另外请了豫州的戏班子来唱戏！想来今日酒楼里必定热闹有趣！要不我们就去那儿吧？正好也休息休息。”

　　小公子低头思索了一下，点头道：“好，正好我也累了，我们就去聚仙楼。”

　　随后眼神一闪，微微弯下腰，左手将东西背在身后，右手伸出一根手指手指挑着小姑娘的下巴，一双桃花眼笑莹莹地凝视着小姑娘，弯了弯嘴角：“我家小慧今日这么漂亮，又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

　　小姑娘看着眼前似乎带着水光的双眼和温润的脸庞，不自觉红了脸。羞愤气恼道：“公子！你怎么……怎么……”

　　公子看着被调戏到脸红的小姑娘，低笑了一声，收起了逗她的心思，直起身理了理袖摆道：“好了不逗你了，走吧！去聚仙楼。”

　　长灯高高挂起，门口的伙计看着眼前往楼里走来的公子和小姐，十五六岁的模样，一个身着青色长衫，虽然素雅，却气度华贵，那上好衣料和繁复暗纹，一看便价值不菲。身边跟着的小姑娘正打量着酒楼上下，穿着一件鹅黄纱裙，娇俏可爱。

　　只是……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两人手中都提着一大堆东西，身旁也没有一两个仆从，与二人的身份显得格格不入。

　　尽管不懂这有钱人喜欢自己提东西的爱好，聚仙楼的伙计还是热情地迎了上去，转头使眼色示意身旁的人帮忙接过两人手中的东西。
　　又回头躬身笑问道：“公子小姐，请问共几位？”
　　负手走在前面的公子看了他一眼，回道：“两位。”
　　伙计连忙点头，伸手示意为两人带路：“二位请往楼上走。近日我们酒楼请来了豫州最有名的黄家戏班，今日刚刚开唱，这里是我们专为客人听戏方便而设的雅座，是看戏的好位置，既宽敞又清静。”

　　上二楼后，环视四周，这里全是一个个由山水屏风隔开的雅间，三面屏风，一面挂着珠帘，走进去，对着就是拦腰的栏杆，正对着大堂里半空中的戏台，是个看戏的好位置。

　　楼下一排排桌座已经零零落落坐了不少人。

　　二人一落座，着鹅黄衣裙的小姑娘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刚刚一直捏在手里，还没来得及吃的糖葫芦，满足地呼了口气。

　　随后面向伙计，兴奋地开口问道：“听说你们酒楼新出了一道八宝鸭？就上一道八宝鸭，再来一坛酒，顺便加点小菜。”又转头对着面前一直笑看着她的青衣公子问道：“公子，要不要再加点些什么？”

　　公子却只是笑着摇摇头，对伙计挥了挥手道：“就这些吧。”

　　伙计颔首，很快便躬身退下去吩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