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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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儿姓郑，全名郑临昼。
他没有什么必须要实现的科研理想，他甚至不是一个研究员。
但他有钱，非常有钱。
这个研究项目不止他一个投资，他是占最大头的那一个。
曾经这些调查审问的琐事并不需要他亲自到场，但是重新聚集起一批力量不是易事。
经过一遭“浩劫”后，再蠢蠢欲动的人也只是缄口不言地作壁上观。
郑临昼从前是他们高高在上的一份子。
在简萼的记忆中，郑临昼不怎么来实验基地，但是每次来的架势都格外轰动。
上到滥竽充数的高级管理者，下到弃之敝履的“失败品”。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大驾光临，却眼观鼻鼻观心地避而不谈。
那是一种沉默的喧嚣。
郑临昼油腔滑调地称之为低调。
一众实验品当中，简萼是他那时候最关注的一个。
于是简萼被默认为他在实验基地的随身配件，安插在他身边，被灌输那些“有感而发”却似是而非的大道理，被按在研究员旁边观摩学习无法理解的实验原理。
他会安排简萼监禁于各式各样的密室里，在监控室看这个从出生起就被认定是完美的实验品，如何反复证明其既定的天赋。
当简萼逃出生天时，就是郑临昼面润红光的沉醉时刻。
简萼是他值得炫耀的摆件，是一个有面儿的附属品，是逆来顺受的奇珍异兽。
明明投资了这种实验项目，但郑临昼还自认传统，认为人与人自然结合下诞生的产物才能叫做人类，而在器皿中被配种和改造的则是异类异族。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郑临昼，简萼还是挺感慨的。
那个需要仰视的，带着慈爱笑容把自己一次又一次送进未知领域中的恶魔，其实也就长着一张平平无奇、毫无记忆点的脸而已。
不得反抗的压迫性威严好像只存在于折磨自己的无数心境。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俗语不无道理。
在简萼坐在身下这张椅子上时，需要克制的惶恐完全消弭在郑临昼怒而不能言的反应里。
不过是这样的人……
“回答我。”
合金残片晃得简萼恍神了几息，一句“不知道”差点脱口而出，又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扬了扬下巴，直视郑临昼老态龙钟的眼，语调惬意，“这是什么？”
郑临昼眯起眼观察了他一会儿，将透明袋收回，随意摆在面前的桌上，不疾不徐：“你觉得这是什么？”
简萼状似思考，“炸弹残片？”
郑临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没有回应。
“啊……”简萼遗憾道：“看来不是。”
“……”
场面僵持不下。
简萼十指交叉，偏头靠在椅背上，放松的姿态下大脑正一个个否定着新生的计划。
没等捋明白思路，就被突如其来的喷嚏截断了。
简萼懵了一下，又打出个喷嚏。
“？”非要在这个时候吗？
冰冷的水温好似又灌进了衣服，紧贴着皮肤，漫游全身。
郑临昼露出一个笑，像是格外满意他的现状。
“话说回来，你应该感谢我，否则他们也只能试图捞一捞你的全尸。”
简萼看了眼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对郑临昼这句话不置可否，转而问：“三石桥怎么会塌？”
他是被学生的电话临时叫过去的，按理来说这边没有策划的时间，而且搞垮一座桥的动静足够大到惊动不想惊动的人。
怎么想都不划算。
“呵呵。”
提到这个，郑临昼甚至有些激动，他舒坦地靠进轮椅，垂垂老矣、肌肉松弛的脸在此刻眉飞色舞。
“它到时候了，就该塌了。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能甩掉难缠的尾巴，又能客客气气地把你请来。”
他兴致盎然地总结道：“塌得好！”
这么说，那便是原本的工程就有问题，可是简萼比较倒霉，中了“大运”。
也不知是喜是悲。
若是郑临昼做的局，简萼愧对于桥上如今不知生死的人，他担不起沉甸甸的人命；但这并不能完全算意外事故，是“贪”出来的意料之中，所以怎么不算可悲。
简萼不捧郑临昼的场，更不提供有关合金残片的线索。
郑临昼总算知道目前无法让简萼配合，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指尖转了转按上轮椅的呼叫键，让人进来把简萼带下去。
还是赵士旬。
他可有可无地冲郑临昼点点头，对简萼和煦笑道：“走吧。”
“……”真是分不清大小王了。
郑临昼实在不知道这一个两个长大了以后怎么就这么会气人。
在简萼起身后，郑临昼似是想到什么，“和你一起的那个是你的学生吧？”
“她看上去体质不错，我已经让人带她去做检查了。”
“我会好好看看她的体检报告，替你这位老师把把关。”
吴应有，虚岁才15，在念初二。
还有那几个“失踪”的学生。
简萼攥了攥拳，冷着脸往外走。
身后那花里胡哨的门一关，简萼停了脚步，回头急促地问：“人在哪？”
赵士旬三言两语说清：“体检做完了，在她房间，你不能去。”
“带我去。”
“你不能去。”
“……”简萼深吸一口气。
他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通天的本事，从前不知花费了多少功夫，才在那帮唯基因论的傻逼面前装成了“天才”，装出了游刃有余、与生俱来的天赋。
但是现在，他连可以努力的方向都没有。
无力感像被折断了却必须射出去中靶的箭。
做不到，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简萼从醒来就一直绷着的弦——断了。
一阵铺天盖地的头晕目眩。
他咬了咬牙，稳住身形，面不改色道：“带路。”
“你就使唤我吧。”赵士旬像是没察觉到他的不对，走到前头去，快步领人到安排好的房间。
没心思去管房间的布局和布置，简萼实在站不住，坐到床边上，拒绝了赵士旬端来的热茶，下了驱逐令：“谢谢，你可以走了。”
“……好。”赵士旬把热茶放到床头柜上，带上了门。
热得不行，大概是发烧了。
简萼消耗着最后的耐心，寻到房间里可供替换的衣物换上。
接着又觉得冷了。
他摸索着关了灯，用被子紧紧包裹住身体，连同脑袋也覆盖进去，没有一寸肌肤能接触到新鲜又冰冷的空气。
他团在床的角落，滚烫的呼吸循环往复，挤压着氧气的逼仄空间。
“唔……”他的脑海混乱地播放着各种记忆，直到定格于一个仅仅几天不见的人。
他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却是唯一清晰的念头。
“许杨礼。”
*
【江湖骗子：简老师，怎么不回我消息？】
何止是不回消息，连电话也打不通。
许杨礼默不作声地蹙眉看着手机屏幕，心里翻滚着燥意的浪潮。
正想再打个电话试试，有人抢先打了进来。
又是那个莲花头像。
许杨礼的指尖一顿，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会儿，才接通了通话。
“什么事？”
编辑还是热情地一如往常，“晚上有空吗？出来吃顿饭，我请。”
“没空，我挂了。”虽然这么说，但手机还是好好地放在耳边。
“诶诶，等下。”编辑的声音低了点，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和脚步声，大概是在换地方，“咳，那什么，你喜欢的那个作者，托我带个东西给你。”
许杨礼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什么东西？”
“就是她的一本书。嗨，神神秘秘的，说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编辑吐槽道，“你们在搞什么地下组织吗？”
“我也不清楚，把时间地址发我，谢了。”许杨礼捂住听筒，对身旁看报的爷爷报备晚上不在家吃饭。
“你家地址我也知道，待会儿五点半我过去接你算了。”编辑好像被什么人叫了一声，说完这句匆匆道：“就这样，五点半记得啊。”
电话中断，手机屏幕重新回到和简萼的对话框。
离五点半不远了，许杨礼发了条语音，将手机揣兜里，上楼换套外出的衣服。
他没注意到一条新的好友请求点亮了熄灭的屏幕。
上面备注着：我是周繁。
李瑁预约的是一家私人菜馆，青竹的香氛弥散在分子中，古典的轻音乐不高不低地环绕，服务员装扮整洁，微笑着迎上，轻缓的嗓音称呼着他们“先生”。
李瑁对自己的安排相当满意，“东阁的小包厢。”
“好的先生，请跟我来。”
李瑁回头，操心道：“别看手机了，注意看路。”
许杨礼穿着长袖衬衫，外搭了一件米黄色的绒感背心，视觉上给人感觉恰到好处的舒适。
他依言收起手机，“抱歉，有点事。我们走吧。”
小包厢隔音好，如影随形的轻音乐被隔绝在外。
两人点了三菜一汤，李瑁还加了几个甜品外带。
他问了许杨礼，人家说不想吃，那只好都收入囊中啦～
服务员添上热茶，带着菜单出了小包厢。
许杨礼单刀直入：“东西呢？”
李瑁喝了口茶，从贴着一串纸鹤贴纸的灰色公文包中取出了那本书。
这书厚薄像杂志，大小像儿童读物，正红色的封面，没有书名。
“这玩意儿挺奇怪的，我拍了它搜索过，没有出版售卖的痕迹。但我没翻开过啊，放心。”
两人相对而坐，李瑁把书放到玻璃圆盘上，慢慢转到许杨礼面前。
许杨礼垂下目光，注视这本不像书的书。
封面上有一道浅浅的印花，在顶灯的照射下看不真切。
如同受到指引，他将手覆在上面，摩挲它凹陷的轮廓。
不久，他的唇抿紧了。
是囚困他的字母——Z。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