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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阎王 ...

  •   出来混果然还是要还的,郑家商队这一行人无不这样感叹道,点子不背就不叫走生意了。
      他们这一路上带了个小阎王,常常提心吊胆不说,背后嚼舌根子被那人听到了,还被嗤笑,“阎王爷是个男的,我好歹该是阎王的闺女”。
      托阎王他闺女的福,这一个多月来半点没人敢惹。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强盗劫匪不敢动的,如今总算是遇上阴沟里下毒的了。意识到中招时大半人心里反而一阵释然,这才总算是遇到些“事件”,不然顺利得总有人怕老天爷看不下去。
      请来的大夫每个都束手无策,连是什么毒都瞧不出来。大队人马连天高热,四肢无力,东西也吃不下。
      唯一只有一个例外,可能是阎王不收自己的闺女,那个小阎王仍旧生龙活虎地爬起来练刀,每天天还没亮,就听得空气在刀尖下颤抖。
      若是平时,收刀还鞘的喀哒一声响,就是郑家商队每天出发的号令。总会有个倒霉的包好今天给小阎王的晨食,恭恭敬敬递上去,再问“朱女侠练完刀了吗我们今天可以出发啦”云云。
      现在商队是走不了了,也没人还有力气去给小阎王打包备饭,还得靠她每天去延医请药。商队的人没想到,小阎王名声不好,却还是个有情有义的,这段时间一直不离不弃,一家医馆接着一家地问。伙计们再看到她都连声说谢谢。一路说到管事那里,小阎王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说“别客气,给钱就行”,老管事两眼一黑差点就去了。
      问遍了镇上医馆,各家没一个有办法的,却都指了同一条出路——出关以后往南三十里,有一个西岐小国,那里有一位草原门巴(藏语的医生)医术高明,融汇两地医典,活佛一样治病救人,哪怕在关内都很有名气。
      管事一听,两眼一黑又厥过去了。他悔不当初,当初......当初就是为了防西岐人劫掠才请了小阎王护行,这下反倒自投罗网。
      郑家商队一路从中原过来,他们多年经商,自己的镖队武人都是有的,根本不怕寻常强盗。行到一半,当家的传书过来,上言西岐国劫掠汉人的事又增多了,恰逢遇上了小阎王,管事这才重金请小阎王随行。
      小阎王拎着刀往那一站,消息传将出去——果不其然,一路都无比顺畅,连上来碰瓷的都不敢有。老管事本以为是便宜买卖,这下可好,又不得不往西岐的刀口上撞,两边的钱都花出去了。
      管事欲哭无泪地被架上马车,看着小阎王拎着刀往马上一跨,笑眼弯弯地安抚他:“没事儿,郑管事,我保你们性命无忧。”
      管事看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听到无数铜钱银币哗啦啦落地的声音。

      现下能上马的人已经不多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伙计在马上颠簸不已,面如菜色,只觉得打马走在前面的小阎王晃成了一个虚影。小阎王穿的是着暗锦的李紫*圆领袍,阳光下绣线衬光,暗红的光泽摇曳周身。鲜衣着锦,绑袖束发,身姿利落而挺拔。
      “小阎王”是他们私底下取的诨名,因着这几年江湖疯传——与其说她佩的是把刀,不如说是阎王放血的闸子。
      这把放血闸却有一个与它的功能极不相称的名字,唤作“秋水”。
      湛然归鞘中,秋水澄不流。
      当真是把好刀。
      许多伙计在小阎王练刀时偷看过一眼——刀似雁翎,晖若秋水。
      长三尺有余,刀姿舒展,通身平直有力;刀尖微翘,形如雁翎;背开反刃,加厚后部;一条沟槽利落深刻,就像卧在翅翎中间的骨管,直到缠上近刀柄处的锈金装饰,阴刻“秋水”二字。刀柄应当是她自己调整过的,比一般刀柄略长,可单手持,亦可做双手刀;刀绳是由锈金线编制,已经用的略有发暗,却把明晃晃的锈金压得更稳重了。
      此刻的小阎王也是利落舒展地跨马悬刀,与他们落在后面几个歪七扭八的伙计真真是两个世界的人。
      “小阎王”当然也有自己的名字,只是他们寻常不敢叫,只敢小心翼翼喊一句“女侠”或者“朱女侠”。实则走江湖的无人不知她的大名——小阎王名唤朱翎,表字昭羽,正合秋水刀的形制。不过伙计们不敢喊,怕喊上一声,白刀子晃眼,红刀子出来正是“朱翎赤羽”,沟槽上滴落的就是自己的血了。
      有不懂事的小伙计曾经不小心问出口,“你刀背上的是放血槽吗?”,得小阎王认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哼笑一声转身走了。后来伙计们越发不敢跟她搭话。
      好在小阎王本人不是个挑事的主,大概是因为从郑家商队拿钱,从来没有对他们发难过,听见他们背后喊的诨名也只嗤笑“我也该是阎王的闺女”就过去了。
      现下一大队人马都要仰仗这个阎王的闺女开路。
      听这领路人的名头,便知不是什么好去处。往西岐过去是自投虎口,不被剜掉些皮肉是出不来的。
      西岐是一个小国,夹在中州和西宛之间。
      西宛近年逐渐强盛,越发倾轧周边,占地不还、连年增要岁贡,迫得西岐的势力一缩再缩。因着日子越发难过,西岐常与中州边境有摩擦争斗,近来一年已经变成对周边城镇的劫掠。郑家商队这趟为了跑西宛,原本不必路过西岐国,但因害怕在边境遭劫掠,途中遇上了朱翎便请她护行。
      出关往南三十里,不过大半天的路程,所有人却走得无比忐忑——边境医馆无方医治,西宛国太远,以至于他们不得不把命悬在马背上颠簸,祈求这一趟不是人财两空。

      一队人走得慢,行到西岐时已是傍晚。
      这里的秋日与中州景色截然不同,天高云低,四野开阔,漫天漫地都是金色的日光,渐次枯黄的草原在照耀之下翻涌如浪。
      朱翎不太想欣赏美景的心情被破坏,但也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他们一队人并马车货物,哪怕在茫茫草原上也是分外扎眼的。
      因此遇到迎面而来的五匹高头大马时,她只是从胸中呼出一口怨气,今天悠闲的时光就这样结束了。
      朱翎勒马,叫停身后的人,让他们都上马车去。
      两队人隔着几丈远,几厢对视,刀俱已出了鞘,静静蛰伏在掌下。
      朱翎用的不是秋水,反而扒开了商队的马上都悬着的长刀。长莫约五尺,劈、砍、突、刺,样样可用。
      对面打马过来时,长刀亮出了锋刃,犹如野兽张狂的獠牙,迎面朝来人袭去。
      对方人多势众,一齐冲来。朱翎环顾五人,捡出阵型疏漏的一点,声势迅疾,用刀果决——直劈马匹、格开弯刀,把五人张的网撕除一个豁口,打马冲了出去。
      就在刚刚,她还全在下风,可对方的优势无非人数和声势,全数扑来是为一招制敌,一旦被围者突出包围,后续很难及时变换阵型。而马上争斗,无非一寸长一寸强,朱翎手中一柄五尺直刀兼具长枪的威慑力,敌人手中弯刀无法近身,这下场中便是她占尽优势了。
      可是她并未乘胜反扑,而是继续打马向前,几乎将背后要害暴露给敌人。
      朱翎听到后方敌人亮出简短的指令,回首瞟了一眼,确定跟过来的正是她想要的那个敌人——三人奔向了停在后面的车马,追在她身后的正是此行五人中的首领并另一随行。
      她继续向前,听声仔细调整方位,纵容身后追上来些许,听见身后的马蹄声到了想要的位置,抓准时机,回马一挑,随后并不纵力,即刻撤招,打马拉远距离——她回刀的那一挑正从来人的眉心处呲出一点血花,在他额上开了寸余长的刀口,血迹立刻蜿蜒下来。
      这一挑本是杀招,然而朱翎收了力,只作威慑。
      她跑开些许调转马头,西岐的人也识趣地收了手。
      “叫你的人不要动。”她喊出自己的要求。
      那个破了相的汉子仍旧警惕地看着她,却向天举起了手中的弯刀,大喝了一声。车马旁的人立刻收刀停下了动作。
      朱翎把挑在刀尖上的血甩掉,抬起长刀指向车马:“这里的东西要是出了事,你们整个西岐都别想活。”
      见对方的脸阴沉下来,朱翎又轻笑一声,提高了声音轻快说道:“回去告诉你们族长,他们是来送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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