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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   晚上有个重要的饭局,设在御鼎。原本要去酒店的路上积雪太深,司机换了一条路线。天寒地冻,沥青路面结了层薄薄的冰,商务车在丈高的梧桐树下缓慢行驶。
      霍丞坐在后排,将手中的文件翻去下一页。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再次拿起座上的手机,五分钟前给萧冉的短信依旧没得到回复。
      在忙吗?

      前排的两位同事从合同细节商谈到今晚会来参加饭局的高官,再热火朝天的讨论御鼎大厨的高超手艺,一想到财务刚刚批下来的十分可观的招待费用,更是乐不可支。
      副驾的一位女同事鄙夷道:“刘姥姥进大观园”
      “Mrs,我们这明明是范进中举”
      “中举的是我们霍总,你俩货顶多就是范进,而已”
      在一起混的熟人,说话直白见血,不讲究那些弯弯绕。
      “瞧瞧,这怎么还兴捧高踩低那一套呢,真是气死独头蒜不让小辣椒……”

      霍丞在后排安静翻阅资料,忽觉前排怪异的静了下来。

      “老霍,你瞧那女孩子是不是有些眼熟”其中一位同事说道。
      霍丞抬头,前排的同事望着车外,抬了一抬下巴,“喏,药房门口坐着的那位,你看看像不像是小冉”
      霍丞顺着瞧,一眼就看见戴着绒线帽,笨手笨脚用左手拧药瓶的女孩子。
      他眼神一怔,“停车!”

      商务车缓缓开出一段距离后,停稳在路边,后面同行的另一辆车见此情形,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傅修直摇下车窗,看到霍丞从车上下来。

      “刚才在前头的药店看到了萧冉”同车的一位同事替霍丞回答。

      “手机关机了,我得过去看看,你们先走”霍丞收了手机,目光搜寻可以过去对面的路口。

      傅修直皱眉,“她又不是小孩子,况且现在药店又不光卖药,老霍你思想放宽阔一点,指不定人家就是贪嘴拿医保卡去刷糖果吃”
      没等傅修直说完,霍丞已急迫地往上一个路口奔去。同事“哎哟!”了一声,立在树旁,指着霍丞的背影摇头失笑,“这愣小子!”
      “英雄难过美人关,老霍这回算是栽咯!”
      傅修直挥挥手让司机开车,一副的不耐烦,“想女人想疯了,整个一恋爱脑”

      ……

      霍丞沉默地在萧冉膝前蹲下,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将她裹得七零八落的右手拿过来,眉头微微皱着。
      “没事的”萧冉解释,“车子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些小状况,修理时不小心被隔热罩烫到,已经冷敷过了,还涂了药”
      “不过车是开不了了,正想着给你打电话呢,你就来了,你说我们是不是挺有心灵感应的”萧冉笑眯眯地又补充一句。

      霍丞不发一言,只是用最轻的动作缓慢地把纱布绕下来,看到手心通红一片,烫出水泡。她肤色白皙,突兀的烫伤更显触目惊心,看着就疼。
      霍丞吸了口气,“真冷敷了?在外头,哪来的冰”
      “大冬天的,地上不都是雪”她反倒邀功讨赏,“我聪明吧”

      何处传来一身呵笑,萧冉抬起头,竟看到了傅修直!他两手抄兜站在霍丞身后,身高腿长的,不甚诚心道:“真聪明”

      冬夜里的空气很是清冷,呼入鼻腔后的寒气直冲脑壳,抖一激灵,整个人都是清醒的。萧冉愣了一瞬后,很快恢复往昔的礼貌面孔,“傅总”
      “不用客气”傅修直垂眸看了眼手表,目光转向霍丞,“走吧,不过再加一个位子”

      去哪?萧冉疑惑地望霍丞。

      “带你去吃饭”霍丞站起身,把纱布和几瓶药水收进塑料袋里,打个结。
      萧冉哦了声,忽想起一桩大事,抓住霍丞的衣袖扯了一下,“那个,你身上有带钱吗?”
      “嗯,想买什么?”
      萧冉下意识看了眼傅修直,天啊!他离得可真近!好整以暇地看戏,一点也没有要避嫌的打算。萧冉咬咬牙,破罐破摔地一指身后的药店,凛然道:“我忘带钱出门了,药钱还没付!”

      ……

      萧冉本来没跟他们一块去的打算,男人们谈生意,皆是阒然板正的做派,她人微言轻的,跟过去实在突兀,但现在开不了车。霍丞也没打算带她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所以在御鼎开了个房间,又单独点了些餐食送上来。
      还是上回那个房间。

      下了电梯,侍者领傅修直等人前往预定包厢,到房间则需要换乘专用电梯。

      余下两人的电梯里,霍丞稍稍偏过头,同萧冉说话:“身上没带钱还敢去买东西,也不怕被人扣在店里”
      萧冉没伤的那只手掏出手机,给他看,“喏,没电了,我也是付钱的时候才发现的,药店里就有自助充电宝,本来想等手机有电再把钱付了,结果你就来了”

      “然后呢?如果不是我恰好看到你,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单手把车开回家?”

      萧冉眨眨眼,“霍丞,你今天好凶哦”
      “我哪里有……”话停下,没好气地捏她脸上的肉肉,“不要扯开话题!”

      萧冉靠着箱壁咯咯笑起来,笑得不可抑止,仿佛心情超好。伤手被霍丞用两只手轻轻捧住,看到她没心没肺的笑,心疼地叹气,“很疼吧?”

      心里流过异样的暖,熨着她整个身子,嘴角却突然挂不住了似的,摇头道:“刚开始是挺疼的,不过现在疼劲过去了,我就开始担心,万一留了疤该多丑,你会不会嫌弃”
      “多谢萧小姐念着我,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你是打定主意我拿你没办法,所以不把我吓出高血压誓不罢休?”

      萧冉挺无赖地说:“你哪有高血压”

      他轻轻放下她的手,不忍再责备,“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以后能小心一点,就算不是为了我,也要对自己好点”

      萧冉怔了怔,沉下眼帘,踢了脚电梯箱壁。
      “好!”
      她明朗地笑了,与他对视。
      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对自己好点儿的。

      正对着电梯口的开放式小客厅里有一只弧形的水族箱,里头养着几尾热带鱼,颜色十分漂亮。从那经过时,萧冉停住脚步,弯下腰去看,眼光随着慢悠悠游荡的鱼儿流动。
      觉得挺新鲜的。

      霍丞也不催她,轻轻倚靠在沙发前,同她大概隔了两米的距离,安静地看她。
      淡蓝色清澈的水光太过蛊惑梦幻,给她莹白的侧颜染了层淡淡光晕,那样干净的她,说不出的清冷倔强,却又有种让人想拥入怀中温存疼惜的冲动……

      等萧冉看够了,回过头发现霍丞还在,“你把房卡给我吧,再不过去傅总该催了”

      霍丞回神,微微一笑,“不着急”

      霍丞将萧冉引进房间,按坐在沙发上,拿出药膏时先认真看过说明书上的用途用量,这才放心地拧开盖,单膝跪地,垂着眼眸,小心翼翼将伤口重新清理干净。怕弄疼她,不时对着伤口轻轻吹气。
      萧冉就此忘记疼痛,只顾看他。灯光下,他的眸光清澈温和,蕴着水一样的柔情,就连健康亮泽的肌肤都透着层柔和的光晕。

      其实霍丞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挺全能的,好像不管什么事,只要经了他的手,总不由自主让人产生一种:没错,就该是这样!的信任感。
      连纱布都绑的那么好看。

      萧冉微微俯下身,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了,轻声同他商量,“想要个蝴蝶结,你给我绑个蝴蝶结吧”

      霍丞本来是专心致志的给她绑纱布,听见这话,被她气笑,“行,给你绑个蝴蝶结,这纱布颜色也不好看,回头借龙棋的画笔一用,给你画朵小红花好不好”
      萧冉顺杆子提要求,“那我要两朵!”

      霍丞的心情简直复杂的不行,关键是注意到萧冉这会的语气姿态同那晚醉酒的模样几乎一模一样。那晚她干了什么来着?对了,管他要酒瓶子,一个不行要两个,攒起来卖钱。
      霍丞笑中带着无奈,站起身,指节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叮嘱道:“伤口不可以碰水!”

      “知道的”
      萧冉不大灵活地动了动自己右手的几根手指,刚觉出嘶嘶痛感,又被霍丞攥住了手腕,气到没脾气,“就你皮,安分点行不行?”
      萧冉呵呵笑开。

      十一点左右,霍丞回到房间。
      看到窗帘紧闭,只开了床头那一盏电灯,有些昏暗,又看到浴室的磨砂玻璃门透出亮光。

      隐隐淡淡的水声,倏地停了下来。

      萧冉关掉花洒,柔软的蓬蓬热水滑落肩头,她赤着的两只脚踩在干净的鹅卵石地砖上,要去开墙上的排风机。
      浴室的门,不期然“咔哒”一声打开。

      萧冉还没回过神,一时望着门的方向发愣。

      当霍丞眯了眼,图谋不轨的目光将她从头发丝到脚指尖上下打量全了,慢慢悠悠地问:“洗到哪了?”时,萧冉脸轰的发起烧来,匆忙扯过架子上的雪白浴巾,挡住胸口以下,“你快出去……”她手没力气,脑袋上的丸子头本就绑的松垮,现下不合时宜的散落下来,湿漉漉的搭在两肩,十分狼狈。

      有傅修直亲自到场的饭局,是大排场,饭后不换个场子继续玩到凌晨是不会罢休的。霍丞离开没多久,送餐的服务员就过来了。萧冉吃过饭后又看了一部电影,觉得困顿,本打算洗个澡好睡觉,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往时在枫之巷,更没出现过直接开门进来的情况。

      萧冉是真的吓了一大跳,哪里有这样的人啊!萧冉又羞又急,连推带搡,好不容易将他丢到门外,关了门。

      “小心手,要不要我帮忙?”胸前的黑色毛衣上,一个小小的五指水印。霍丞站在门口,轻捻着,一笑。

      “不要!”白蒙蒙的水汽,笼罩了整个浴室,面红耳赤的缭绕着。

      “伤口别沾水!”霍丞又啰嗦了一句,这才走到床边坐下,多开了一盏电灯,随手抽了本小架子上的杂志。
      心不在焉翻过去两页,看着门,又是一笑,也不知想着什么。

      等萧冉冲完澡出来,霍丞眼睛从纸页上抬起,揶揄她,“这么快?”

      清水出芙蓉,同美人出浴是一个道理,即便美人长发绑的乱糟糟的,大概是被热气蒸的,整个人如同煮红的小虾。细想从恋爱到现在,好像还真没有像刚才那样,远距离的,一览无余的被他看过。
      这样想着,俊脸不禁浮起一抹淡淡红晕,转瞬而逝。

      “头发被打湿了”萧冉咳了咳,试图用强硬的态度遮掩自己的害羞,“你帮我吹头发!”
      “刚刚是哪个说的,用不着我”霍丞故意逗她。
      萧冉噘嘴,“小气!”
      “行,我小气”柔腻的笑在眼底一圈圈漾开,霍丞将杂志随手压在被面上,下了地,“过来,到床上坐”

      两人错开,霍丞进浴室草草擦了脸和手,拿上吹风筒和干毛巾,盘腿坐到萧冉身后,先抓了她的右手检查,看到纱布是干的,略略放下心来。

      萧冉说:“没碰到水,我问服务员要了保鲜膜包着”

      她总有自己的办法。

      霍丞将毛巾展开,搭在她两肩上,再拆开皮筋散开一头长发。
      沾了水,头发更卷了。
      她的头发大概是他见过的女生中,最多的。这样多的头发要吹干,大工程,一只手怕是真的忙不过来。

      “坐过来点”霍丞说。
      萧冉依言往后挪了挪,臀部挨到他的脚,立即又坐前去。

      这样动不动就纠结脸红的模样,倒像是大姑娘上花轿,今夜是头一回被他看。霍丞舔了舔嘴角,低俯在她脸旁说:“可不能冤了我,刚才是听到水停我才进去的,以为你洗好了,哪能想到”故意停下话来。

      既然不是故意的,那你忘了不好吗?谁要你的解释!萧冉充分发挥长指甲的优势,手往后,掐上他的大腿。听到霍丞疼的“嘶”了声,这才满足的放手。他却笑了出来,展开手臂圈她入怀,心情竟很好,“刚刚你,很可爱”

      狼狈的要死,哪就可爱了?萧冉抬手捂了下开始火烧火燎的额头,赶紧打住,转个话题,“怎么回来这么早?”

      “吃完饭还不走”

      看他衣发干净,就是脖子泛着微红,应该是喝了些酒的,萧冉猜测:“你该不会是钻空子偷偷走掉的吧?”

      “好啰嗦啊你”霍丞捏她脸颊的肉,“小小年纪不学好,跟个老妈子似的没完没了”
      萧冉蹬了蹬软乎乎的被子,“不说就不说嘛,凶巴巴的”

      霍丞赖在她肩上,气息里有淡淡的酒气,“冉冉,我开不了车了,今晚我们可能要在这落脚了”
      萧冉无所谓的,“这里住一晚是不是很贵啊?”
      “是不便宜”
      “多少?”
      “不说,说了你该心疼了”

      萧冉咬牙,“擦头发!”

      霍丞忍俊不禁,“身份证办好了?”
      霍丞说话时,一只手从她后脖子将头发都撩了起来,铺散在干毛巾上。他的手指滑过发根,掠过她的耳郭。
      软软的,上面没有金色的耳钉。

      萧冉随手翻看被面上的杂志,说:“今天人少,我还偷偷跟负责采集人像的民警同志打商量,请他帮我拍的好看点”
      从震撼的极地世界翻去下一页,萧冉随口问:“你很喜欢看《国家地理杂志》吗?”
      在他的书房里,就有很多旧时过期了的杂志,一摞又一摞,整整齐齐码放在书柜最底层。但是没有用粗绳捆起来,可见是随时翻看的。

      霍丞说:“小时候在一位伯伯家里偶然看到的,当时觉得挺有意思,之后也一直有跟邮局订购,到现在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吧”

      认识那么久了,萧冉对霍丞的脾气秉性还是了解的,取舍有度,决断有章。无论对待感情还是工作,拖泥带浆从不是他的性子。就像当初拉她去民政局,并非一时鲁莽脑热,而是打心底认定了她,既认定了,管她是地痞流氓或是无赖混混,他不在乎,反正往后余生就是要跟她过的。
      毕竟二十年,也足见这个人的固执程度了。

      “有件事情你大概不知道,之前我跟苏明谈过,可是没谈拢”萧冉突然说道。
      “哦?”霍丞酸溜溜地擦头发。

      粗粗翻去下一页,萧冉喘了口气,合上杂志。
      铜版纸平整的直角划过手心时,她听到自己声音缥缈地问:“霍丞,你认识林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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