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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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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站在护栏旁边,手指用力抠着裙子的布料。
良久,她小心翼翼地问:“你相信我?”
“你想让他得逞?”霍丞反问,“我为什么要信他的话,他就是一个亡命徒,他什么都没有。这样的人扭曲极端,自己得不到的爱就要拿别人的幸福为他那恶心畸形的权欲陪葬,巴望着所有人和他们一样才好,可我们为什么要如他的愿,让他得逞呢?”
霍丞长着一双很好看的眼睛,说这些话的时候深邃又坚毅,仿佛心中自有一杆秤,认定的事不容人质疑。
萧冉突然就觉得很委屈,泪水在眼窝里打着转。
跟眼前这个男人相识四年,最亲密的不过那几晚,他不知道对于一个从小到大背负着误解和歧视的人来说,信任就像是荒原沙地里的泉,更多的时候是海市蜃楼,给了你美好的幻想,却是穷极一生的触不可及。
他不知道他的信任于她,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霍丞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指弹了一下萧冉的额头,“真是个糊涂蛋!”
萧冉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坚强,可面对疼她爱她的霍丞,她再按捺不住委屈,眼泪唰地夺眶而出,将脑门抵在霍丞胸膛的那一刻,真的是全身心的卸下了气来。
“我,我没有做过……”
她伶牙俐齿,但是最不懂得为自己辩驳。霍丞心疼地叹气,“他侮辱你,就该被教训,我气都气不过,又怎么会信那个人的话?”
那天从工地回到市区,霍丞直接将萧冉带去御鼎,开了一个房间,两人先后进浴室冲洗一身臭汗,干干净净地换了一身装束。
星级酒店的装潢极尽奢华,摆件装饰无一不透出金银铜臭。看见霍丞从卫生间出来,萧冉问:“今晚我们是要在这里休息吗?”
霍丞说:“你想的话,也行”
萧冉看一圈这末日狂欢一般的糜烂建筑,摇头,“算了吧,在外面不自在,还是回家舒服些”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老男人敏感脆弱的心,霍丞忽然好想吻她,将毛巾挂在脖子上,他两手捧起她的小脸,也就吻了下去。
不骗人,他是真的想她。
可谁又不是呢?
她刚一踮脚回吻,便被他搡着向后一步,按进酒店雪白蓬松的大床,浴袍带子被解开了。要不是萧冉肚子里煞风景的咕叽声……
萧冉欲盖弥彰地捂住肚皮,脸蛋通红,眼睛滴溜溜望向别处,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偏偏身上的男人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他撑在她上方,偏过头,笑得肆无忌惮。
“有什么好笑的!”萧冉推他,也笑,莫名其妙的。
“差点忘了,还没吃饭”霍丞眉眼间笑意浓重,平定了呼吸,借着灯光痴痴望着萧冉白白嫩嫩的肚子,手指游走在那两道美妙绝伦的腰线上,觉得很好玩似的,轻轻揉捏她肚子上的软肉。
慢慢的,眸色深了。
萧冉看过去时,恰是他抬高了她的腰,同时俯低身子,亲下去,近乎虔诚。
萧冉心猛颤,“霍丞!”
“嗯?”霍丞抬起身看她,声音沙哑,“不喜欢?”
一开口说的就是惹人脸红的流氓话!萧冉胡乱将敞开的浴衣拢好,遮住自己光裸的身体,她脸红得几乎滴血,连眼圈都不自禁地红了。
“……那个人,怎么样了?”萧冉的声音很低,似乎这个问题已经纠结很久,这时才有勇气问出来。
“你别管”霍丞说,“以后这种人,离的越远越好,你懂我的意思么?”
萧冉点头,“报警,找你,不针锋相对”
“这样才好”
霍丞扯过枕头,垫在萧冉头下。本来是正经地替她绑浴衣带子,绑好了,又觉得怎么看都不对劲,不得劲,干脆扯开。
“再给我看看……”
最后,将女孩子的身体瞧了、揉了、亲了……萧冉浑身都泛着红,他的手指是滚烫的,再这样下去,保准出事。在她几欲晕厥的时候,霍丞恋恋不舍将手从她身体里抽出,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不欺负你了,先去吃饭”
他坐起身,一只手从她前额梳理过去,摸到耳郭,很无赖地又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萧冉耳根发烫,但他这话无论是字面上还是逻辑上都没什么问题。
唉,算了吧。
之后倒是什么活都没干。
从房间出来,霍丞直接去按对面房间的门铃。
找谁?萧冉心中疑惑刚起,片刻,傅修直开了门。
天!竟是他!
这个男人全然没了往日的西装革履,头发也随意,没喷发胶定型。不过这样看,少了些深沉心机,倒比往日顺眼多了。
“又迟了,我可听说你五点就离开了工地,怎么现在才到?”傅修直抬手看了眼手表,嘴角有笑,听话音似是料到霍丞会来,约好的。
等看到霍丞身后的萧冉,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神情莫测地将两人看了好一阵,似是而非地一笑,“这么好的兴致,开房啊?”
……
这个人有时候真是不会说话的。
傅修直关上房门,三人一道乘电梯下楼,到餐厅用晚餐。
从前菜下去再到主菜上桌,霍丞跟傅修直一直在谈工作上的事,边吃边谈,吃得慷慨,谈得畅快。因为不是在公司,又无旁人在,所以用语简单随意,不像上下级,更像是朋友兄弟在闲聊天。
热络的氛围与她无关。
萧冉吃饱菜,把两只手握到一处,放在大腿上,无所事事地坐在霍丞旁边听他们说话。
从眼下的铁路、建筑、银行期货,再到石油业的新一轮复苏……说到紧要处,还会问服务员要来纸和笔,写画下来。
隔行隔座山。老实说,他们谈的话题萧冉听不懂,就算能听懂,难道她还上去插嘴不成?没的闹了笑话。想玩手机,似乎又有点不礼貌,于是只能干巴巴地坐着,玩自己的手指。
天可怜见,像逢年过节时,被迫由大人领着去拜访远房亲戚的小孩。
又说了许久的话,霍丞将纸摺好,放在桌沿,似乎才察觉到萧冉的百无聊赖,温柔地说:“坐累了?要不要先去楼上休息,我等会上去找你”
这话萧冉听懂了,是有要紧的事,不能当她的面说了。
萧冉摇头,“吃多了,想去走走”
“去吧,别走太远”霍丞招来服务员,请她帮忙带路。
酒店建有室内花园,是个消食的好去处。
服务员恭敬地做了个手势,“这边请”
能到这里工作的人都是极有眼力的,先不说愿意往这个销金窟里砸钱的人非富则贵,仅凭这两位先生的谈吐气度,就轻易辨出他们出身的不凡,不单单是有钱,而是实实在在有些身份和地位的。所以对随行的萧冉,自然不敢怠慢。
萧冉站起身,对傅修直轻颔首,离开餐桌。
“去吧,别走太远”傅修直拿起桌上的水杯,把霍丞的温柔语气学了个七分像,“老霍你真是够操劳的,出门办事还得带孩子”
霍丞望着萧冉离开的背影,眸中有笑,“我家萧冉的好处,傅总是不会懂的”他说着,轻声叹气,“夫妻,若不是她跟着我,就是我跟着她了,逃不过”
“其实让她知道也没什么,倘若最后真到了那一步,总不能让她一辈子当个愣头青”傅修直说。
霍丞当下沉了脸,回头,“你才愣头青!”
出了餐厅的旋转门,萧冉让服务员离开,自己逛。
也实在没什么可逛的,花园设计考究,高阔的水晶穹顶,绿植成荫。不过灯光豪气,一进来,不分昼夜,像是误入中世纪某位王妃的后花园,是美,但她没心情。
走到一个有喷泉的泳池,萧冉在岸边蹲下,拿出手机看消息。
两个小时前。
萧寒生:【路上还顺利吗?】
萧冉:【很抱歉,刚看到信息】
【已经到海市了】
萧寒生:【那就好】
【还要劳烦你一件事,我有些年没见院长,到底是她养我长大。给你转一笔钱,替我交给她】
【不过,先别跟她提我,日后我去苏城再说】
萧冉:【别谈劳烦,小事】
【她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高兴】
萧寒生:【那你呢?高兴吗?】
萧冉:【当然,我们是朋友对吧】
萧冉收了钱,分批次转去李秀梅的账户,同时感慨,萧寒生真是混出名堂了。
水面与岸齐平,萧冉把手伸进水池里掬水,清凉的泉水,泼出去。玩了会,一道暗影覆在她身上,继而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胳膊,提起来。
“水深危险,你连这都不懂,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霍丞捉她湿漉漉的两手,直接用自己的衣摆包裹着擦干净,忽然蹙眉,“戒指呢?”
她手指上干干净净的,不顺眼。
“……去找你的时候摘下来了。工地上乱,担心丢了没处找”
“还是要戴上”霍丞说。
萧冉乖乖点头,视线扫过他的衣摆,雪白的T恤被弄得又湿又皱,“怎么办,衣服都湿了”
霍丞笑得惬意,“天气热,等会自己就干了”
“傅总呢?”
“先走了”
“哦”
霍丞看出她心不在焉,猜测,“是生我的气了?”
她这样聪明,又怎会猜不到他刚才是在故意支开她,既然两人心知肚明,不如敞开了说:“来这里,确实是为了找傅修直说些事情,工作上的事你听去了也没什么,不过有些话……多知无益,我只能惹你生气了”
“你的工作,是明知我听不懂,所以才不在乎”萧冉故意抓他话里的漏洞。
霍丞笑,“真生气啦?”
又是故意扯开话题!萧冉本来没气的,现在有了。要收手,他用了力,握着,就是不放。嘴角有笑,自得其乐地同她拉锯。
有客人出来,看到两人你推我搡地嬉闹,只当是哪位贵公子阔少的一夜风流。
二楼的灯悬在外面的红墙上,白色的灯光引下来,把人影照到水池上,喷泉的涟漪晃动着人影,也晃动着少女的一颗心。
“你做什么呀!”女孩子经不起死皮赖脸的纠缠,气笑,“手心都是汗,难受!”
手背还有他的汗,这才是难受的地方。
“原来是有汗”他笑,“我看看”说罢,摊开她的手,端详着。
这双手柔若无骨,很美。
霍丞的手指游走在她掌心干净的纹路,顺势擦去了汗,男人的手指滚烫,一如刚才在楼上……渐渐的,两人的思绪都飘远了。
“肚子还饿么?”他暗示。
“不要了,这么晚”萧冉又看了看他的衣服,已经半干,还是皱,于是两手扯了扯柔软的布料,抚平了褶皱。
萧冉一笑,满意了。
女孩子的傻模样逗笑了他,“冉冉的意思是等天亮了再说?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鬼啊!萧冉脸颊气得通红,推他,没个正经!霍丞贴着她的额头笑,有力的手臂圈紧了她的腰,贴近自己。
于是萧冉亲了亲他的鼻子,算是安抚,“我这次到港城,遇到了一个人”
“噢?什么人?”
“福利院的一个朋友,后来被领养走,出了国就再没有消息。算算也有十多年没见了”萧冉生出感慨,“没想到还能遇见,很神奇”
他一笑,“听冉冉这么说,看来我也得见见这个人了”
“有机会吧”
当天晚上,萧冉发起了高烧。
临睡前,萧冉把眉毛以下都藏进软被里,入睡很快。霍丞只当她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又闹了那么一出。他也接连忙碌了几天,都疲惫。
霍丞习惯从后面抱着萧冉,脑中不断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徐坤的子虚乌有他无疑是不信的,他想的是萧冉的话。
有什么样的事会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是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不敢说,不能说……跟一个罪人的纠葛,还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霍丞是在后半夜被热醒的,被怀里的人烫醒。在霍丞的印象中,萧冉的身体素质不差,从没烧得这样厉害,脸蛋红得像煮熟的螃蟹,嘴唇都烧起了白皮,昏迷不醒。
这样的状态吓坏了霍丞,急急帮她穿好衣服,抱上车送去了医院。
经此一遭,霍丞对萧冉有了新的认识。
在医院挂水的时候,醒转过来的萧冉做了他之前从未见过的事情:生生将手背上的针拔了出来,发狠地丢到地上。护士被吓了一跳,他被吓了一跳,又被她一把抓过衣领,厉声诘问:“你想干什么!”
他永远没有办法忘记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情,血红的瞳仁,狠厉中透露出痛苦,还有恐惧。完全像另一个人,一个陌生人,一个疯子。
他安静地看着她,一时无措。
后来的他每每想起今日之事,觉得萧冉没有当场杀了他,已经算是情分。这是后话。
时间静静在两人之间流动,她渐渐意识到自己过激的反应,立马松开手,抱着被子坐回床头。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她开始找说词。但他坐到床边,拉起她攥紧的手,拿沾了药水的棉签轻轻擦净她手背上被针管撕扯出的鲜血。
“怕疼?”他目光锁着她。
萧冉不敢看他的眼,低低嗯了声,“不喜欢打针,从小就不喜欢”
是个挑不出错处的借口,他信了,“那我们不打针了,回家”
这个插曲就这么被霍丞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萧冉感激他的体贴和适时的沉默,永远照顾她的心事。
天亮时,霍丞拉开窗帘,回到床上,几番确定萧冉退了烧才放心。
她坚持要去上班,那就送她去。
从港城回来,萧冉正式转正,加薪。公司跟萧冉重新签订劳动合同的那天,萧冉遇到了谢严。
自上次霍丞在电梯里演了出宣誓主权的戏码,谢严再见她的反应就有些不对劲,像有意躲避,也没再跟她说过话。
那天下晚班同乘电梯,谢严忽说:“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萧冉猜他是有话跟她说,思忖了一下,也就答应了。
还是上回那家淮扬菜馆,因为距离近。不过这个时候,菜馆人是最多的,他们到的时候里面基本已经没空桌了。谢严提前在这家店的APP上预定了位子,所以并不需要排队。
看来真的是有话要说。萧冉心想。
“我已经点了些,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淮扬菜”谢严把服务员拿过来的ipad传给萧冉,“你再看看有没有其他想吃的,再点一些”
“你做主就好了,这家店味道不错,以前我跟朋友来过,都说很好”萧冉微笑,接过平板还给服务员。
“那就好,之前请你吃饭很难,还以为这次又要被拒绝了呢”
“工作本来就辛苦,尤其是在海市这样的地方,我总不能老让你破费”
谢严拿起水杯,状似不经意道:“其实是因为,你先生吧”
“有这个原因”萧冉坦然,“我不想让他误会”
“刚认识的时候你就说过你有男朋友,可是没过多久你又说你结婚,这速度快得让人难受,又想如果他对你不好的话……或许我还有机会”谢严这会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说实话,初见你时,只是觉得你很漂亮,你身上有种神秘感让人生出征服的欲望。这大概就是网上说的,所有的一见钟情都等于见色起意吧”
萧冉弯唇笑了笑。
谢严也觉得好笑,笑过了又添几分无可奈何的挫败和黯淡,“我知道你还是会把我当朋友的,但是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平心静气聊天的时候怕是不会再有了,所以有些话想跟你说完”
“嗯”萧冉应了声。
“你大概不知道,有一回在街上,我看到你三两句话就把一个欺负卖花女孩的男人吓跑,看到你不停安慰那个小女孩,还讲笑话给她听,帮她卖花。我就想,原来你也是那么热心肠的一个人,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淡。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放不下的吧”
谢严苦笑了下,“你给人就挺有距离感的,可是那天在电梯里,从你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自己没戏了,那是打心眼里喜欢的模样……同他看你的,没什么不同”
“尤其是发现自己可能比不上他的时候,我真的嫉妒得要死,也恨得要死。这几天躲着你,我也知道,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萧冉轻轻叹气,其实谢严的条件不差,名校毕业,二十多岁的年纪已经坐到部门主管的位置。长相也十分阳光帅气,绝非霍丞口中的不怎么样。事务所的同事私下里对他也是多有喟赞。但她这个人死心眼没救了,即便没有霍丞,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她将就不来。
“谢严,你没必要这样的,你的喜欢给了一个女生极大的赞美和鼓励,这对我来说是好事”
“嗐”谢严笑着摆手,“不要给我发好人卡好吗?我没那么脆弱”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从店里出来,萧冉就接到了霍丞的电话,问她在哪。
“就在金融街附近啊”萧冉边说边往谢严这边瞅了眼,大概猜到电话那头是谁,谢严无声地笑了笑,指左边的路口,做了个先走的手势。
萧冉点点头。
在霍丞过来的这段时间里,萧冉走进街角一家出售平装旧书的小店。这里的街道繁忙而狭窄,路边挤满了小汽车和摩托车,街对面是一家商场,一楼有家奶茶店。
萧冉推开书店的玻璃门,一阵骚动突然从街对面传了过来,伴有瓷杯碎地的响声。
萧冉余光晃到了那里的热闹,停在门口,转头看到奶茶店靠窗的位置上,气势汹汹地站着一个女生,似乎在破口大骂。而她的对面,坐着龙棋。
……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