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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好久不见?
      就这么四个字,仿佛火烧的烙铁,热炽炽地烫在心上,竟生生带出了疼痛。

      萧冉吸口气,从他身边一步步走过,好像他只是一个路人,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没有爱也没有怨;就仿佛,他们不曾闯进彼此的生命,不曾在他的心上烙下痕迹,亦不曾相濡以沫、亲密共眠。
      萧冉低头翻出包里的房卡,门应声而开;她进去,想要关上,却被他伸手挡住了。

      霍丞左手撑在门边上,力道不轻不重,既叫她不能将门彻底合上,也不至于在她忽然撒手时,自己一个趔趄摔倒,就这么轻松自得地同她拉锯。

      几番争执不下,弄得萧冉一肚子火气,不料一抬头就对上霍丞专注看她的目光;萧冉被他深邃而温柔的目光灼了一下,不自在地别开脸,冷冷地说:“请自重!”

      冷不丁被来了这么一句,霍丞有些郁闷,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出了口气,说:“站久了腿有些疼,可以让我进去坐坐么?”

      萧冉蹙眉,眼前的男人着装正式,马甲,手臂束着袖带,隐隐还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哪个会场下来。近距离注视他的脸,她这才看清楚,竟也有些憔悴的,眼下淡淡青黑,好似许久没睡过觉。
      心里禁不住埋怨:应酬已经够烦的了,不回家去休息还来等她做什么!等多久了?累坏了吧?

      霍丞看着她涨红的脸颊,迟缓地松了手,声音软化成恳求,“哪怕一会”

      一字溃千军,萧冉突然发觉自己心里有个地方终于再也硬不下去了,闭了闭眼,在心里骂一句:老奸巨猾!将门一甩,转身进洗手间拨开水龙头洗了脸和手。
      再出来,看见霍丞单手抓着外套,另只手拿着一本《审计》站在床边,身形秀颀,棱角分明的眉眼间隐约见着皱意;随意翻看两页书,发现只有后面几页做了笔记,回问她:“新买的?”

      萧冉看了眼他手里的书,没讲话,找到遥控开了空调。对他乱动她东西的行为无异议,反而意识到床上乱的不好看,也没地方让他坐,于是又开始整理床上的物品。

      两人无话,房间里静得只剩空调的呼呼风声,和楼下街道近而又远的汽车鸣笛声。

      霍丞手中一本书,无所事事地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她。好像瘦了些,也黑了些,头发长长了,还是软软卷卷的浓密。本是很细微的变化他都察觉到了,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新书看着费劲,如果需要……我这几天都不在家,你随意”他突兀地说。

      乍然听到“家”这个字眼,萧冉有些恍惚,拿书的手指顿了顿,头也不回地把文件资料摞在一起,搬到桌子上。指了指床,示意他坐。而自己则搬了张凳子坐到窗边,尽量离床远远的,掏出手机。

      霍丞嘴角轻轻一翘,将书抛落在床上,西装随意折了两折,压在书上。他从床尾绕过去,走到她那一侧的床边。
      萧冉抬起头,看到霍丞哗一声,拉开了窗帘;男人眼底似有微妙的笑意,矮身在床上坐下,跟她面对面的,彼此的鞋尖几乎挨到一起。
      “刚才在门外,保洁员来来回回了好几趟”

      萧冉听了这话,瞬间懂了。他们的关系,还怕人误会?不过是利用这个击溃她似有似无的疏远罢了,又不禁困惑,他这是站了多久?难怪腿疼!

      霍丞抽掉她手里的手机,将手背压上她的额头,“是生病了么?”

      中午午睡那会被空调冷风对着吹了两个小时,醒来的时候有些小感冒,鼻子不通,嗓子哑。他从来就细致,从见面到现在,她明明惜字如金。
      萧冉不想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至少现在。

      心乱的很!这个场面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下去,不自在地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触碰,起身走去床的另一头,暗暗咳了声,“我出去吃个晚饭”
      她说完,大约是意识到就这么撂下他有些不妥,拿上手机,问他:“你要不要去?”

      “好”霍丞站起身,跟她下楼。

      说是晚饭,其实目的地就是昨天的那家面馆。
      还得走一段路。

      从宾馆出来,倒是满地的月色。两个人踏着树影并排走在人行道上,偶尔不小心肩膀轻轻擦过,又悄然分开。
      一路安静地走,似乎都没什么可说的。她是揣摩不出他的心思选择闭口不言,而他以为她是还在生着气不想搭理自己,又或是,生病了难受。

      汽车呼啸而过,车轮碾过落叶的声音格外清晰。霍丞不动声色地走到外侧,低头看着她的脚步,“去哪吃?”

      “前面”

      “怎么这么晚下班,工作很忙?”

      萧冉很轻地摇了下头,专注着脚下的路,“等了很久?”

      霍丞深沉的眼眸里透着星点亮泽,说:“也没有很久,下班的时候碰巧有个局,过去坐了坐,这才过来的”

      “噢”

      霍丞随着她慢慢走着,可有时候还是会走到她前头。如此便是走一走,停一停,等她跟上来,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夜里,清风吹着。

      萧冉玩的兴起,轻轻跳过斑驳的树影蹦跶着追上他,就像往常的很多时候一样去抓他的手。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时她愣了一下,迅速扬起脸,惊乱的眼神来不及掩饰,直直撞进他眼底。
      只觉他反客为主地握紧了她的手,路灯从树梢透露下来,他漂亮的黑眼睛在灯光下闪烁,在这片斑驳陆离的光影里,望着她微笑。

      工作日,店里生意很多。萧冉勉强找了个位置坐下,老规矩点了大碗的牛肉汤面。服务员记下来又转头问后面进来的客人,“您来点什么?”
      霍丞坐在萧冉对面,说:“跟她一样”

      服务员答应着走了,店里人声嘈杂,后面的汉子正梗着脖子大声跟电话那头吵架,震耳欲聋。而她,却只管检查酱油醋瓶,仿佛不打算管他的死活了。
      桌下的食指跟拇指轻轻摩挲着,方才柔软滑腻的感觉还在。
      真是,刚牵过手就赖账!

      面端上来萧冉只顾低头吃面,一言不发。霍丞很不习惯面馆狭小杂乱的氛围,坐姿紧绷,神情肃穆地抽出两张纸巾摊在桌面,艰难地挑出香菜碎后,挑起几根面条放进嘴里,蹙眉咀嚼,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萧冉是真饿了,咕噜咕噜很快吃完了一碗。喝面汤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睨他一眼,他目光未动,她恰好撞进他深邃的眸中。
      心一颤手一抖,筷子掉了。

      霍丞拿了双新的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她。萧冉脸上发烧,看了眼,没接,“我吃饱了……怎么,不对胃口?”
      他只吃了半碗就不动了。

      “我不饿”他说。
      “那走吧”

      说完萧冉离开餐桌径直走了,远离那个嘈杂的环境,看了眼腕表,真的很晚了,偏偏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让他走,或者,留下来……萧冉思绪凌乱不堪,他已抓住她的胳膊。

      萧冉回头看了看,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沉默半天,只朝她微微笑了一下,“回来了,还走么?”

      萧冉没答,他抓她手臂的力道紧了紧,看她皱起眉毛,就又松了下来。忙了一天,人是乏了的,“我们的事,得好好谈一谈”

      事务所地处金融街,与山谷所在的科义大道仅隔着三条大马路;萧冉几次送资料经过,横亘在科义大道中心路段的高楼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她额角抵在玻璃上,静静望着外建筑的某个角落,暗暗出神。
      开车的同事随口聊道:“山谷近两年的势头很猛啊,上个月刚宣布完成一百五十亿美刀的C轮融资,近日又宣布即将引入中投和其他国外投资者。据公开披露的信息来看,山谷集团最新一轮的市场估值超千亿美刀”

      “没办法,谁让他是咱们国内首屈一指的超级独角兽;据说每十个来海市打拼的海漂,就有七个会把第一简历投给山谷,而最后留下来的,都是人精”

      “那我应该是这七人中的一员”一直默默无言的萧冉忽然说道。

      同事吃了一惊,“你之前在山谷工作!”

      “不是,毕业实习那年投了简历,笔试过了,面试没有去”

      “为什么?进山谷就相当于有了通行证,往后在整个华东都吃得开,多好的机会啊”闹不明白,竟有人会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

      萧冉用手指点着车窗,高楼在她指下远去,耸耸肩,一脸的轻松,“可能,我胆小吧”
      胆子,比仓鼠还小。

      她不怕在山谷遇到他,因为上星期他去了加州。那晚在面馆门口他亲口告诉她的,他需要到加州办些事情,等他回来,他们需要好好谈谈。
      好好谈谈啊。

      萧冉是来要项链的,却跑了个空。她怎么会那么傻,阿部在他手底下做事,他出差又怎会把阿部闲在公司?萧冉为自己不够用的智商淡淡懊恼,把手机放回兜里,只能再找时间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山谷,自然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层由他全权负责的办公厅。正准备离开,打过几次照面的女职工瞧见她,稍稍停下手头的工作,悄声说:“霍总不在公司”

      另一位员工紧跟着道:“出差,大概下个星期才回”

      萧冉大窘,一个人站在旁边尴尬地微笑点头,“我知道,谢谢,你忙”
      掉头走,用快速并且悄无声息的步伐离开了办公厅,冲进电梯间——可不要再遇上什么人才好!

      叮!

      电梯门在她面前打开,萧冉刚要进去,一抬眼,竟愣了一下。电梯里的人看见她,也是错愕的。

      科义大道比金融街繁荣,这里写字楼林立,自然开设各类餐馆,休闲娱乐的场所。从各个写字楼出来的高管,年轻职工进出经过,享受着一天中难得的休闲时光。
      山谷大楼对面的咖啡馆里,客人算是比较少的,此时店里正放着陈奕迅的《十年》,听着有一种苦涩的味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几天了”

      初阳若有所思地凝望萧冉,兀自一笑,“你来找他的?”

      她口中的“他”让萧冉心脏猛地一颤,正巧服务员端了饮品上来,萧冉耐心地等服务员把东西放妥,点头致谢,自力更生往奶茶里加了三块方糖,顺带避开初阳的那个问题。

      初阳蹙着眉,全程目睹她夸张的动作,问:“不甜么?”

      “蛮好喝的,你要不要试试?”她说完,视线扫过初阳面前,白色骨瓷杯里的清咖啡。

      她不喜咖啡,这个东西,不管加什么都是苦的;颜色她也不喜欢,还不如白水。不过霍丞很喜欢喝,且独钟情ESPRESSO,因为咖啡豆在烘焙过程中产生了两种特殊的化学物质,成就的世界上最苦的咖啡。他每天早上看报纸的时候都要喝上一杯,办公室里也是常年备着的。不加糖不加奶,贼苦贼苦却见他甘之如饴。她好奇尝过一口,结果整整灌了两杯水才勉强把嘴里那股苦味儿压下去。
      有时候她也觉得奇怪,他喜欢的东西她都不喜欢,他亦是如此,这样的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走到一块的?而初阳,多年的言传身教,又或者是刻意而为之,喜好品味和他如出一辙。

      初阳摇头,“我不喜欢吃甜的”

      “哦”

      “丞哥出差了,你如果要找他,来山谷是见不到的”初阳执拗地回到刚才的话题,似乎是在挑衅,“怎么,你不知道吗?”

      萧冉思绪已然平复,轻轻搅拌着瓷杯里的奶茶,语气淡淡地说:“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找阿部学长有点事,可惜学长出差去了,不在公司”

      初阳歪着头打量萧冉,似是在辨别她话里的真伪;沉吟了半晌,她放下杯子,降红的唇上浮出一丝调皮的笑纹,“上个月书会阿姨过生日,我爸和书会阿姨还问他,怎么不带你过去玩?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你到国外学习去了,不过我觉得他在说谎,你觉得呢?”

      萧冉自然不会接她的话,手却在桌下,不停地抠自己手背上的肉。

      “你很得意吧?”初阳声音突然变得很冷,“我跟他一起的时间比你长,对他的了解比你多,更比你懂得付出,可你仗着自己年轻漂亮轻易就把他夺走了。你一闹失踪,他什么都不做了只顾着找你,你闯下的烂摊子他帮你收拾,他都不会撒谎的人为了你把瞎话编得天衣无缝”
      “萧冉,你真应该好好看看他被你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手背掐得献血淋淋,萧冉半点不觉得疼,只难以置信地看着初阳。为什么初阳话里的一字一词她都听懂了,可连在一起却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萧冉诚实说,“你也年轻漂亮”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全无半点着力,只差没把自己呕死。初阳一时气结,“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啊!”
      初阳眼睛剜着萧冉,富裕家庭出生,金尊玉贵养大的姑娘此刻笑得讥讽又怨恨,“得到的永远不珍惜,是因为太容易了所以廉价?你既然走了又为什么还要回来,你想证明的已经得到了结果,他确实在乎你”
      初阳咬牙切齿,“萧冉,你真的洒脱,也够狠”

      萧冉怔了怔,沉默片刻,竟自嘲地笑了笑。她只怕,还不够狠,如果真有那个铁石的心肠,她就该烂在外头,不会再回来打扰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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