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何求》坐望云起

2、挺身而出

　　一名侍从步履匆匆地进到了向贤居，神色紧张。他看了一眼杏树下的苏信，随后在院中央扯着嗓子大喊道：“主君请各位公子即刻赶到英华殿，有要事相商！”
　　听到召唤，已经有门客陆续从自己的屋子走了出来。
　　那侍从紧接着又一次高声喊道：“主君请各位公子即刻赶到英华殿，有要事相商！”
　　片刻后，所有屋子的门都开了，门客们个个步履匆匆，朝着华英殿的方向赶去。
　　苏信皱了皱眉，也没心思再继续晒太阳，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落叶，跟在众人的后头。
　　华英殿是主君晋逸平日召开议事集会之地。上方主座之下，左右两边各放着十数张矮几。
　　那些名声大的门客此刻都已经端坐在前排。田宁范文两人走得慢，苏信又是最后出来的，所以等他们三个到的时候，只剩左边最后排三张矮几。
　　苏信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直接坐在了最后一张矮几上，田宁范文两个看了看其余人，又看了看已经在他们身边落座的苏信，最后既不情愿也颇为嫌弃地挨着苏信坐了下来。
　　待众人坐定，就听一旁的侍从高声道：“主君到！”
　　众人纷纷起身恭迎，苏信也站了起来。
　　越过前面众人的身影，他看到了穿着一身青色常服的晋逸，玉冠束发，明眸薄唇，本是俊朗的面容此刻却覆上了一层愁容，不见往昔的风流旷达。
　　跟在晋逸身后的中年人手摇羽扇，神情严肃，是晋逸的谋士秦章。
　　晋逸入座后，对着众人道：“坐吧。”
　　这声音传到苏信的耳中犹如昆山玉碎般好听。
　　晋逸神色凝重，说道：“各位，胡国人违背两国盟约，公然攻打我上阳城。守城的齐将军已经战死，如今副将赵诚正带领三千士卒死守城门。”
　　众人听后，脸色惊变，不少门客已经议论纷纷。
　　田宁一脸慌张地对着旁边的范文小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胡国怎么会忽然攻打上阳城？赵诚能守住吗？”
　　范文也脸色发白，道：“胡人一向觊觎我们昭国的土地和财富，若是城破，必定会烧杀抢掠，这可如何是好？”
　　苏信不发一言，他看向坐在上位的人，神色凝重，但目光坚毅，他相信那人心中已经有所决断。
　　片刻后，晋逸道：“胡人这次来势汹汹，大有不破城，誓不罢休之意。如今上阳城的兵力只有三千，若要等救兵，最快也要三日以后。”他顿了顿，道：“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弃城而逃，二是殊死抵抗。”
　　话音刚落，已有门客说道：“主君，万不可弃城而逃！不战而降，不仅会被诸国耻笑，也会失去昭国百姓的民心，万万不可！”
　　其余门客也纷纷附和道。
　　晋逸点点头，道：“本君也是如此以为。但对上敌人的五千兵力，上阳城最多支撑一日。本君又如何能在一日之内，击退胡国的进攻？”
　　门客们面面相觑，没人答话。
　　一旁的秦章摇着羽扇站了出来，向着晋逸一拜，道：“主君，我有一计，能在一日之内解围城之困。”
　　晋逸道：“先生请讲。”
　　秦章道：“我的计策六字便可说尽。”
　　晋逸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秦章看了一眼座下众人，摇着羽扇道：“毁粮草，杀将军。”
　　“毁粮草，杀将军？”
　　“这是何意？”
　　……
　　座下门客低声议论道，面露疑惑。
　　苏信却是嘴角微微一笑，仿佛早已有所预料。
　　秦章道：“此次率兵攻打上阳城的将军正是胡国的蒙逊。此人是近年来胡国新崛起的一位猛将，已经替胡国君主拿下了多座城池。胡国的军队之所以凶猛，是因为有蒙逊在。若能取其首级，胡军没了将军，必然溃不成军。如此，上阳城的危机可解。”
　　晋逸皱了皱眉道：“可要杀蒙逊，谈何容易？”
　　秦章回道：“所以，要杀将军，就要毁其粮草。”
　　晋逸问道：“先生是何意？”
　　秦章道：“蒙逊此人虽然凶猛，但为人骄傲嚣张。若能潜入敌营，烧毁他们的粮草，将蒙逊从胡人军队引出来，再借机杀了他，此事便可成。”
　　晋逸听后，若有所思道：“先生计谋虽好，可毁粮草、杀将军这两件事都不易，谁能去做？”
　　秦章转过身，看了看座下的门客，对着晋逸道：“主君门下有众多仁能义士，就不知哪位侠士愿意冒险一试？”说完，又一次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这些门客。
　　此刻二十三位门客俱在，像田宁范文之类的文士，自然不会去接这个任务。但还有一些身怀武艺的门客，也都沉默不语，纷纷低下了头。
　　那些坐在前排的门客此刻更觉如坐针毡。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深入敌军烧粮草已经是难如登天，要击杀胡国的第一将军蒙逊更是天方夜谭！
　　晋逸目光扫向座下的门客，问道：“在座的有哪位侠士愿意替本君，替上阳城的百姓去冒这个险？”
　　依旧是一片沉默。
　　晋逸叹了口气，就当他不抱希望之际，忽然从华英殿的角落传来一个低沉而有力的声音。
　　“我去！”
　　田宁瞪大着双眼看着身边的苏信，道：“苏……苏信……你疯了吗？”
　　晋逸循声望去，见一个身穿粗麻布衣的青年人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发髻微乱，头上还沾着一片杏叶，一副好像刚刚睡醒的模样。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苏信。
　　范文也忍不住在一旁小声劝阻道：“苏信，你是不想没睡醒？没听到刚才秦先生说了什么吗？”
　　苏信仿若未闻，一步步走向座上的人，最后停在那人的前面，双眼盯着那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主君，我去。”
　　说完，他微微一笑，笑得真诚又恣意。
　　晋逸看着眼前这个邋遢不羁的人，露出一个笑容，道：“苏信，本君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