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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後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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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殺的夜。
陰冷刺骨的風仿佛能夠穿透名為皮膚的屏障深深刻進心裏。
堆積如山的屍體,腐敗到令人作嘔的腥味緩緩揮發進冰冷的空氣。
市丸銀忍住咋嘴的衝動覺得上層的老頭子們從來都把麻煩事往自己身上推,當然,這是建立在他忽視了身邊散發著平靜靈壓的少年同僚和後面為數不少隊員的認知上。
剛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他確實是想要拒絕的,要知道,沒有人對於穿梭在屍體堆中感到樂此不彼。
而這種沒趣會勾起人罪疚感的任務更加不合他的口味, 他寧可去欺負嚇嚇其他人也不願意幹這種任務, 但當得知了同去的還有十番隊時,銀毫不猶豫的接受了。
確切來說實在沒什麼原因,只不過覺得他很特別,不單是那種酷似于藍染的冷酷決絕,還有那種更為深刻的,隱藏在假面具之下的東西。
尋找一種莫須有的真實對於市丸銀來說是相當值得挑戰並且能夠樂在其中的。
自己親手揭破那種虛偽, 他喜歡那樣血淋淋的創痛,過渡在全身時會有戰慄般的快感。
日番穀用一種被騙了的表情冷眼望著滿布狼藉的戰場,當上隊長以後的第一個任務,幾乎和在特赦隊裏的時候沒什麼兩樣。
記得曾幾何時有人告訴過他, 只要當上了隊長, 在獲得某些人的認同後他的世界就會有改變, 不用再殺死無辜的人類以換來屍魂界的發展。
但那不過是只針對他一個人的言論, 就算沒有了『シロ』, 還有其他的人會代替自己的位置吧, 到後來也要抹殺的人數還不是沒有任何的改變嗎。
而最重要的是, 那個冠冕堂皇的承諾終端機沒有被兌現, 在特定的黑夜他還是要被指派去出那種葬魂的任務。
並不是討厭死亡的氣息,相反,日番穀對於血甚液至執著到癡迷的境地。
最妖豔的,也是最淡漠的色彩。
他是在死亡中成長的,黑暗是他的溫床。
那是他一生都無法擺脫的生存環境。
身後的隊員們當然不似靈術學院的學生,類似的場面倒也不是沒有見過,都或安靜或聒噪滿臉厭惡的魂葬收拾殘局去了。
日番穀沒怎麼動,一臉冷然的站在較高的地方,有風吹起他的額發,瘋狂的寂寞簡直紮根在了心裏。
市丸銀帶著一成不變的笑容走過來戲謔道:「怎麼?十番隊長大人不以身作則嗎?」
少年淡漠的回過頭來瞟了他一眼,波瀾不驚的碧色眸子仿佛死水一般泛不起一絲漣漪,然後他一如既往的輕點足尖,有種精靈於湖面上牽起陣陣漣漪的錯覺, 霎時間, 嬌小的身影便已在一丈開外。
輕輕的, 淺淺的, 飄渺得沒有任何一絲的實在感。
日番谷其實鮮少和市丸銀有交集,最多的狀況也就只能是在隊長會議上打個照面,其次就是屋頂上曬月亮的時候撞個正著,而這孩子留下的印象卻每次都不相同。
安靜的他。很久很久一言不發。
寂寞的他。一個人坐在屋頂上。
殘酷的他。總毫不留情的揮刀。
這樣的他,讓市丸銀感到欲罷不能。
令他萌生一種想嘶叫然後將其毀掉的衝動。
微弱到幾乎無法辨識的嗚咽聲吸引了正若無其事的穿梭在成堆屍體旁的日番谷。
那是個孩子,似乎只有七八歲的樣子。
孱弱纖細的四肢,仿佛一捏就會斷掉的脖頸,一看就知道是被捲入戰爭裏的難民。
日番谷微微頓了一下才瞬步過去。
「大哥哥,你是誰?」那孩子這樣問著。
少年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要怎麼說才能讓這孩子明白。
「哎呀~~這下可頭疼了呢!」市丸銀一臉訕笑踱步過來。
日番谷扭過頭來,冰冷的瞳仁似是燃著了絕對零度的火焰。
「好可怕的眼神哦~~十番隊長是知道我們的規矩的吧!」男人用狡猾的腔調說著,看笑話一般注視著少年。
日番谷實在沒有理他的心思,微微傾身,面無表情的把斬魄刀送進了仍舊嗚咽著的孩子懷裏。
乾淨冰冷的刀鋒。
赤色溫潤的血液。
市丸銀一時竟僵在那裏,似乎遊戲徹底脫出了自己的預料之中一樣,這是件很讓人討厭的事情。他不得不承認,最初做好的準備是日番谷向自己低頭請求幫忙包庇這個孩子的。
當然,這並不是什麼萬無一失的計畫,只是在剛才見到這孩子的瞬間爆出來的靈感。
然後就被日番谷冬獅郎毫不留情的蹂躪踐踏了。
孩子倒下去的時候,輕得仿佛沒有一絲重量,他瘦小的身體跌落在地的時候甚至濺不起一絲塵埃,日番谷只是安靜的看著他,然後閤上眼簾, 淡如清風、飄渺如煙的緩緩開口。
「死去以後,記得要恨我。」
日番谷一直相信很多話如果默念就會成為堅定的信仰,也能為人提供活下去的力量, 世界上最深刻的感情就是憎恨。
憎恨的情感, 不管是任何地方任何人物也能輕易易見。
這就像呼吸才能生存一樣簡單易明。
他現在有些無奈的坐著, 原因是他在不適當的時候參加了些不合適的聚會。
托著腮的聽著身旁的各番副隊長在喋喋不休的在訴說自己的番隊的笑話趣事, 市丸銀開始有些自暴自棄的埋怨著邀請自己的松本亂菊。
真搞不懂那些無聊的事為什麼能笑上半天, 總之比起這種沒營養的閒聊, 他倒想四周嚇嚇人取樂一番。
「吶, 亂菊, 你的小隊長在哪?」明明是十番的隊長室, 怎麼完全的找不到擁有者的身影的呢?
「該不會是你用非常手法把他趕走的吧?」
聞言, 松本亂菊以一副見鬼的表情回應市丸銀「呵, 我怎會做出這樣殘忍的事, 隊長他可是自願離開的~說什麼這兒不適合他之類的話」
那不就是你暗示他離場的嗎? 市丸銀有些無奈的暗自想著。
「你就這麼小看我, 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想去找隊長的話就去吧, 他大概在屋簷上待著。」
松本那灰瞳帶些醉意與深沉的直視著銀, 「隊長他很單純, 銀...你不要玩的太過火。」
要不然就一發不可收拾的了。
隨便的舉手示意, 單於字詞面上, 銀並不能完全理解亂菊的話, 但卻不難看出...亂菊她在說話間有點內斂...
在明瞭自己不能完全明白後, 銀有些輕俘的走出了眾人所在的房間, 輕軾的一點足, 躍上了屋頂。
毫不意外的看到了日番谷坐在那兒, 似是聽到聲音的, 對方眼神有些移離原先的焦點後, 又再靜靜的重投皎月處。
看到日番谷有些漠然的無視自己後, 市丸銀好些賭氣的逕自坐到了日番谷的身旁。
「好久不見了, 自從那次的出任務後。」日番谷在聞言後, 似是反射性的, 身體微微的顫直了, 市丸銀注意到。「聽說你在那之後也完成了不少任務吧, 我說啊, 那些任務真的讓你那麼興奮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本應是生氣的, 但在微冷的空氣中, 日番谷的語氣聽起來竟然有那麼的一點點脆弱,
沒有了平時的氣勢, 彷彿稍稍就能於冷風聲中破碎消失殆盡。
「呵呵, 你說呢。」一副"你別在裝蒜我知道你明白的"表情注視著日番谷, 市丸銀很有自信的能惹火對方。
一直以來, 他對於天才完全沒有好感, 那在前輩的安排下快速成長的經歷讓他鄙視得很,
而現在日番谷的情況正完完全全是他最最厭惡的類型, 什麼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還不是毫無自主的去服從中央四十六室的命令安排做不得光的事。
「....曾經一次, 我也有過想逃開去的想法。」倏地的, 日番谷轉移了的話題打斷了市丸銀的思考。
「啊?」
日番谷偏偏頭, 彷彿有些痛苦的回憶什麼似的。「那大概是剛被注視的時候吧, 那伙人暗地裡的把我從靈術院拉了出來, 編到組織去。」
「雖然口裡說著這是護庭十三番隊長的入隊能力測試, 什麼通過了就能脫出之類, 可是其賁根本就只是個謊言, 那只是場利益涉及的棋子培養訓練。」
「儘管從一開始是知道的, 可是每當想逃開的時候, 卻發現原來已經沒有後退的路。」
市丸看著淡淡說著話的日番谷, 倏地的開始明白那如冰霜一樣的性格由來。
沒有任何的機會, 連一小節緩衡時期也不如予孩子學習, 就直接的把他推到了除了憎恨孤獨之外皆無的夜色世界, 沒有正常孩子應有的童真情感, 那也不難想像。
「不論是現世, 還是這裡, 根本就沒有我容身之處。」剎那間, 他似乎看到日番谷眼眸閃過的一絲異樣情愫。「反正哪裡也只是過客之所。」
月輪之光淡淡的照過大地, 散落在臉上的柔光令看者感到那樣的不真切。
「但那也沒關係, 其實從我死去前被母親親自斬下小指的那刻開始, 我就已經和其他在世的人沒有了任何關係。」
相傳, 人類的小指和與自身有緣份的人能形成一種名為「命運紅線」的牽絆,
只要能纏上那小小的紅繩, 不論相距多遠也能終究見面 。
但如果紅繩斷了的話. 就只有與人擦肩而過, 緣盡於此。
「那時候她恨死破壞她人生的我了, 那天下起漫天的雪, 到崖邊時她突然的亮出了刀子, 往右邊的小指斬下, 然後就是一下推手。」
「那刻, 我似乎聽到她說, 我和你已經沒關係了, 記得死去後別再纏住我。」
市丸銀聽著聽著的, 一時間百味交集, 的確, 日番谷冬獅郎一如他所料的並不是什麼正直沒機心的少年 。
在一番的探究後他甚至發現了他那不為人知欠缺情感的暗黑面, 但偏偏就是這種暗黑的過去所反映出的性格讓他欲罷不能 。
他似乎對日番谷有了微妙的情感起伏 。
輕輕的抬起少年的下顎, 在二人眼眸中還沒得及映出對方的身影之際, 徐徐的吻下去。
雖然只有那麼的一剎那, 但那抹舌尖上的餘溫讓他有點緬懷。
「...」日番谷面無表情的, 只是稍稍的垂下眼簾的, 似乎在他的碧瞳中, 有那麼的一點點寂寞:「什麼意思?」
「正如你所想的一樣。」銀伸出手, 勾過日番谷的小指, 輕笑著。
「笑話。」日番谷有些不可置信的鬆開自己的手, 他細細的凝視著市丸銀那逆光下的臉。
一如所料的, 什麼情感也看不出。
「你想要的都可以給你。」似是故意投下火種的, 銀一開口就說出了無法逆轉的報酬。
「那麼, 就隨便吧。」輕輕搭上男子的肩膀, 在月光下少年的側影竟然有種讓人感到妖艷的錯覺。
不要玩的太過火。松本一直的話縈繞於耳旁, 銀不自覺的將嘴角上揚幅度提高, 那只不過是個遊戲啊, 誰才會管結果啊。
而然, 過了很久很久, 久到快要讓人忘記時間之際, 市丸銀跟隨藍染背叛了屍魂界。
這同時也代表他和日番谷的關係劃上了句點。
他從來也不曾後悔過自己的不辭而別, 因為他清晰的明白到單憑那純粹的肢體接觸是無法把自己與少年那心底由寂寞所衍生出那樣濃那樣深的黑暗。
但是, 說真的, 要把被他辛苦勞動之下才揭開面具的日番谷拋下還真是有些不捨得,
無關愛情, 無關憐憫, 只是單單的不甘心而已。
明明找到了發洩的對象, 卻要親手放棄所有。
因此日番谷才會直接的與自己打了個照面, 而且還是一碰面就以全力拔刀, 全然沒有一絲往昔曖昧情感。
那大概就是愛過後的恨吧。
日番谷一臉漠然的凝視著那順勢從小指往下流的血, 淡淡的動了動唇瓣, 「正如我所說般, 小指代表的是人之間的承諾與約定。」
他頓了頓, 輕瞇起的祖母綠猶如高貴的貓兒一樣, 懶洋洋卻有陣陣殺意:「既然如此, 就讓我來終斷這一切吧。」
拔刀, 一抹冷光劃破漆黑的夜空, 刀刃聲清脆悅耳, 於遼曠的的大地上迴響不絕, 久久而未盡散。
_ End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