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前篇 ...
-
那夜,花、如雨一般的落下。
他輕輕昂首看著那大概已有二百多年歷史的櫻花古樹, 在銀月的照耀下, 那淡粉紅顯然的在那無盡的鮮紅中分外目眩,
本來這應是令人賞心悅目的情景, 這棵錯開時份的二重櫻在冬日裡該是點綴四周荒涼的世界的精靈, 可是在此刻卻是那樣的讓人感到妖艷恐懼。
他就這樣的握著手中的那被稱為匕首的斬魄刀站在那荒涼、除了堆積如山近乎腐爛的屍體外別無他物的場所, 眺望在那場人類史上堪稱悲劇的千人亂葬的戰爭遺址。
倏地, 濃烈的腐屍味隨著冷風的呼嘯傳遍整個山頭, 與此同時身後的六回生似乎再也受不住眼前那令人震驚噁心的場景而嘔吐咒罵起來。
眼看著身後那群被喚為真央的精菁的人一個個吐到面色煞白、倒地不起後, 縱然市丸銀是多麼的想閃到一旁, 但他也不能不強忍下湧出的懶洋洋感, 開始履行監察協助者的職責去進行魂葬,
他有些不爽的向還能移動的六回生下達命令, 然後始抽出神鎗向那彼岸花叢邁步開去。
原來只是稍稍的離開前線的魂葬崗位二十年, 那些所謂的菁英份子就已經變得這麼的不知所謂, 連這種程度血腥腐屍味也這樣的敏感抗拒。
不過這難怪的, 畢竟他們都被靜靈庭保護得太好的關係吧。
從不給予到人類戰場上的亂葬崗進行任何任務, 對堆積如山、將視線完全遮蔽的屍體,散落滿地的發臭內臟的場景沒有任何的認知, 在這種於人間發生的突如其來的爆炸傷亡事件, 普通的學生的難受, 也是可以理解的。
緩緩的在那已變得模糊不清的血塊中步走, 他麻木而機械式的在靈體的額上蓋上印記, 一下一下的, 那些靈魂在斬魄刀下的嘶叫聲和驚慌扭曲的面容隨著麻痺的手臂的緩慢而變得愈發清晰。
憎恨、痛苦、恐懼這些負面的情緒是此刻組成他眼前世界的骨架, 也同樣是過往他所生存的世界。
他輕輕的閤上眼簾, 那些殺與被殺、該死與無辜的人的悲嗚咒罵聲依然揮之不散, 反而繼續於無盡的黑暗中伸延。
就猶如致命的病毒一樣。
「真是沒趣的舊戲碼。」驟然從身旁傳來的聲音著讓銀嚇了一跳, 順勢的往旁邊看過去, 那是雙平靜得宛如湖水般美麗的祖母綠。
「啊?」對於身旁的少年倏地的現身, 對於一向自負超卓的洞察力的銀來說, 真是好令他詫異。
沒想到在這次的六回生訓練中, 居然會有機動力不遜於席官實力的學生存在。
「對於這種耳熟能詳的情景, 你幹麼在悠悠閒閒,」他頓了頓, 在披風下不禁勾出一抹嘲諷的淺笑:「還是說, 你退隊後變得窩囊了?」
「你….」剎那間, 少年的身影與昔日的同行者重疊, 「…是『秘月』的人。」
沒有給予銀回應的時間, 少年一點足就使用出瞬步離開原地。
左手指關微微的往刀托施力, 右手手心輕壓著刀柄向外畫出圓弧, 頓時一抹刀刃的寒光劃破過黑暗, 就如那耀眼的白月一樣。
銀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剛才那個比自己矮上一截、說話淡然沒有高低起伏的傢伙, 對方似是不理會的自顧自的在屍體間穿越, 並不絕的舉刀進行魂葬, 過程中清脆利落, 連一絲的猶豫也沒有。
銀記得那種手法, 是種酷似藍染的手法, 優雅冷傲卻情淡如水, 是能騙過眾人的完美偽裝面具。
看著那個孩子, 銀有種無法言喻的奇異感覺, 他覺得他再也不能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離。
畢竟他們實在過於相似了。
淡然的抹去身上那讓銀感到腥臭的血跡, 孩子緩緩的步離剛才的站處。
消失在視線範圍之中。
然後, 他始知那個是屍魂界中優秀得讓人妒嫉至死的四回生優等生。
…最年少的殺魂特赦隊隊員『シロ』。
「那麼, 今天的會議結束, 解散。」隨著山本總隊長的聲線彼落, 市丸銀就這樣的靜靜的注視著各番隊長離去的身影。
這是他當上隊長後的習慣, 根據藍染的說法, 這也是為了日後而作的準備, 靜靜的留意觀察收集所需用的資料。
稍稍的一移視線, 焦點就落於那個小小的身影上, 「日番谷冬獅郎嗎…」
被喻為屍魂界百年難得一見最年少的天才隊長, 其認真嚴肅的性格, 一絲不苟的連最低級隊員都親自指導的精神, 還有那效率極高的工作能力, 對護庭十三番來說, 日番谷的出現就猶如的一股清泉。
只不過讓市丸銀在意的不是日番谷那正氣的天才光環的表面, 而是在那雙清澈的祖母綠中的深層冷漠, 他有興趣知道在那看似瘦弱的身子裡到底隱藏著怎麼樣的過去。
記得在日番谷的隊長就職典禮完結時, 就在那個不經意的擦身而過之際, 那雙漂亮的碧眸瞬間的冰冷起來,「好久不見了, 『ギンコ』」
然而卻在剎那間的回復無邪氣的碧色, 一切猶如幻覺一樣。
『ギンコ』, 那是他在為靜靈庭地下秘密殺葬組織『秘月』執行任務時的代號, 除了最高管理層和隊友外, 幾乎是絕對沒可能其他人得知的資料。
所謂的地下秘密組織『秘月』, 是靜靈庭的四十六室拒絕對外公佈的組隊之一, 其主要實行菁英制, 由各階層挑選成績優異、有過人之長的人才進行長期的任務培訓。
而當中, 組織的成員最頻繁接觸到的是那些充滿血腥罪惡的任務 ─ 到人間的戰地去進行大規模魂葬與及尋覓合適有用的靈魂以貢獻屍魂界。
有些時候, 為了得到有價值的靈魂, 『秘月』的成員還會被要求行使那種普通死神沒有的權力 ─ 殺人取魂的特赦權。
面對那種屍臭不絕, 內臟遍野, 咒罵呼喊聲不斷的場景, 在手臂完全麻痺、酸液湧上喉嚨之時, 他們還要不間斷的揮刀進行魂葬, 同時也要處理掉對屍魂界發展有利的人類精神體。
那種黑暗殘酷的日子就如一道長而陰間的隧道般, 向著無邊際的罪惡煉獄伸延開去, 比起跟隨藍染偽裝的時期, 這任務無疑的讓他感到內疚得喘不過氣來。
從以前開始他就是個對正邪道義沒有看得很重的傢伙, 只要是自己認為正確的事, 他就一定會貫徹始終, 即使要犧牲他人也是, 絕不為其他的因素人物左右。
可是這樣的他竟然會因年月不變的殺人任務而感到厭惡, 甚至直到他退隊為止, 每當牽涉組織時, 他依然會潛意識的抗拒著回憶起那種麻木殺人、只為效忠屍魂界的日子。
至於日番谷的事, 雖然在藍染那兒也曾簡略的描述過一次, 但卻令市丸銀的笑容剎那間僵硬起來。
『那個出色的孩子, 可是你的後輩呢。』
從那刻開始, 他會很常的站在遠處留意著日番谷與人的對話, 也會嘗試找尋他那不為人知的黑暗過去, 隨性趨成慣性, 而銀自己本人也不知道他對日番谷的在意遠遠離開了好奇心的階段。
日光無止境的於天空中照耀著, 有一瞬間他差點以為自己快要被烤熟了。
輕輕的推開十番隊隊長公務室的扇門, 陣陣的冷風自靜靈庭中唯一的空調中吹出。
真是讓人舒服萬分啊。
「有事麼?」若不是那冷冰冰宛如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少年聲音彼落, 市丸銀還真不記得自己來找亂菊寒暄的與閒逛的事實。
「松本不在, 沒事請回。」像是在向空氣陳述一般, 少年頭也不抬離公文處低聲道。
剎那間, 銀有種自己是瘟疫病毒等不受歡迎之物的錯覺。
隨著時間的分秒流逝批改好疊起的公文也已有兩個日番谷的高度, 而過程當中日番谷全不搭理自己, 銀好些無聊的睡著了。
然而醒過來的時候天色早已昏暗起來, 公務室也空無一人, 拖著懶洋洋的步伐在十番隊隊舍慢步, 不意外的看到迎面而來被自己的笑面嚇得戰戰競競的十番隊員們。
「市九隊長, 你終於醒過來啦…」
「你們隊長呢?」
「隊長他有點事外出了, 但離去前交代了要是市丸隊長你醒來的話就請回三番隊舍, 吉良副隊有急事找你…」
「我知道了。對了, 你們對日番谷隊長有什麼看法?」輕輕一揮手以示了解傳過來的訊息, 銀倏地的把話題轉移到自己有興趣的方面上。
「啊? 隊長他啊, 是個很好的人, 對隊上下的人也很有工作熱誠, 就算對著能力較遜的我們也會傾囊相授, 而且工作能力也很高強。」
「隊長他其實什麼都好, 除了, 那外間事情漠不關心的態度, 那種冷淡言寡的性格就如寒冰一樣的難以接近…」
似是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太多, 在銀還沒有到得及問下個問題前, 那二人掩著嘴驚叫掉頭就跑。
銀沒好氣的凝視著那如見鬼般的十番隊員的身影, 他真的不知道說自家隊長有什麼好內疚, 不過也得到想要的資料了。
除了對著熟悉的人之外, 都是寒冰一樣的面具嗎…
又抑或是無論如何也是虛假的表面?
他憶起在迷糊間從自己身旁點足跳離隊長室, 那個披著一身黑斗篷、臉戴紅白色暗花假面的孩子身影時, 倏地那種想了解再而作破壞的惡趣味湧上了心頭。
夜闌人靜, 他身輕如燕的躍上了隊舍的屋頂, 一臉滿不在乎的逃開隊長室內那些煩人的公務, 全然聽不著自家的副隊悲哀的埋怨聲。
他從來也不相信這世界上誰沒有了誰會生存不了下去, 要是真的有這種人的話, 那絕對是作孽自受, 他完全不能理解那些人的心理。
「那樣好麼? 就這樣放任自己的責任不管。」
對於倏地響起的聲音, 雖然小得幾乎不可聞, 但銀卻可以肯定那是坐在還處的銀髮少年在說話。
輕輕側首看向少年的所在地, 在確定對方所在的隊舍之後, 他一個瞬步的來到了少年的身旁。
在這麼黑暗只有微弱月色的環境下, 對方還能正確的判斷出自己的身影, 這種不遜在自己之下的夜視力, 銀好些欣賞。
大概也是因為這種超越同期生的實力的關係, 他們才會被早早的教曉不該知道的真實世界, 接觸那人性的醜陋。
語調有些冷的回應少年看向身上羽織的目光, 「那不是我的必然責任, 即使是...」
「我也有拒絕的權利。」他所遵從的是滿足自我的生活, 絕不為他人所干擾妨礙, 為此, 他可與世界為敵也在所不適。
「...是麼。那真是輕率的人生。」並沒有正面回應銀的眼神, 日番谷稍稍低下首, 靜靜的說道。
沒有同意, 沒有反對, 他只是淡淡的評價著。
這種欠缺感情起伏的語調說實在令銀感到很不快, 一直以來他很容易就能猜透別人心中所想的, 可現在他完全估計不到此刻日番谷隱藏的感情。
「那是我喜歡的方式, 與誰也無關。」他頓了頓, 轉身尋了個比較舒服的位置坐下,「倒是你, 這時間在磨蹭什麼。」
「沒有出一天的任務, 沒有殺掉足夠的人就睡不好麼?」近乎嘲諷的, 他冷笑的期待少年的驚愕, 他清楚的知道那他們傷, 即使歲月消逝、身份變遷也不曾改變。
少年眉心微皺, 在輕垂下的眼簾中似乎有些痛苦的回憶著某種過去。
「誰知道呢...」隨意的語氣稍稍的掩蓋了適才的低落,「反正最終不管誰也無法抽離, 」
「身上那無法抹去那種血的腥臭感, 你、我同樣擁有。」在冷峻的夜風中, 少年站得畢直, 回眸的祖母綠中靜靜燃燒著那如星空的火焰, 讓他不自覺將目光停留於那, 倏地忘卻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