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心》九十八颗脚趾头

1、开始

　　那天我正在街上捡煤块，朵伦姨妈找到我，带我上了一辆马车，里面已经坐了三四个和我一样裹着亚麻布的孩子，莱拉靠在角落里抱着我，她紧紧握着我的手，马车里没有光线，我感受着女人的指甲陷进掌心的钝痛昏昏沉沉地睡去。

　　那辆马车走了很多天，或许有几个月。我们很少能下来看看外面的光景，对我来说，接近昏迷的睡眠占据了很多时间。一次昏睡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醒来后，莱拉不见了，一个男人上车发放了面包和水，一开始他并没有注意到我，直到我再次晕倒在木板上，他才走过来把我拎起，也许是我嘴角渗出的血引起了他的注意，我被扛下车检查了一番。

　　“是个小子，估计那帮家伙搞错了。”

　　“成色不错，送过去试试看能不能活。”

　　“等等。”沙奎尔说。

　　“你还记得你从哪里来的吗，‘小姑娘’。”他抓起我的头发，迫使我抬起头。我当时大概是快失去意识了，但身体却本能地摇了头。之后他往我肚子上踢了一脚。我摔在地上滚了几圈，一身不发。大脑对痛觉迟钝，像是在欢迎死亡对身体的侵占。

　　“那你最好永远不记得。”沙奎尔冲我的耳朵大声吼道。接着我被带上另一辆马车，一个农妇样的女人过来给我灌了水，她用粗抹布把我的脸和身体擦了一遍，又给我换上了衬衫和棉裤，沙奎尔一直坐在旁边打量着我，他的身体背对外面的灯光，在我身上投下阴影。

　　“听着。”

　　“你看起来有十二三岁了，他们只收十岁以下的小孩，我不管你真实年龄是多少，如果有人问，就说自己十岁，也别说关于你父母亲人的事，他们不喜欢牵扯麻烦的人，你最好随便编点，保持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就最好。”

　　“我知道你不蠢，小东西，我知道你不蠢......"

　　“你很幸运，很多有好皮囊的人都不怎么聪明。”

　　沙奎尔说着说着就笑得眉飞色舞，他留着短发，是一副精神气十足的印度青年模样。当时夜色暗淡，我只看到了他的神色狡黠。

　　“......不过，也许是因为有脑子的都活不长。”

　　他自娱自乐的说话方式让我感到兴趣索然，我的目光跨过沙奎尔投向他身后向后滑动的路灯和闪烁的莱比锡河，天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呈现出一片铂蓝色，我迟钝的意识慢慢收拢，逐渐反应过来自己置身于完全不同的地方，大脑清醒地发麻。

　　“......这是哪里？”我微弱地发声，突然马的嘶吼声盖过我的声音。

　　马车在快速的一阵颠簸后猛地停下，护栏被沙奎尔一脚踢开，马车停在一个码头边，一条白船泊在外面，河的对面，矗立着一座挂满彩色植织物的岩石建筑。

　　“双塔，‘小姐’。”沙奎尔戏笑着向我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