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地》屿17

5、第四章

　　操场旁边的主席台，白露略显疲惫地躺在一排椅子上。
　　“听说有人又罚站了？”声音懒洋洋的，白露甚至没有看着聊天的对象。
　　骆辰乐无奈的叹了口气，“大姐，我那是被误伤的。三三不挑衅我，这个月说不定我还能破个不被罚站的记录呢。”说着干脆坐到了主席台最前排的桌子上。

　　又到一周一次的大扫除时间，二班的打扫范围是大操场，骆辰乐又毫不意外地溜了。
　　“你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白露撑着脑袋，看着对面一脸不乐意的骆辰乐，“对了，你说你为什么那么怕你们班老吴呢？从小到大我还没见过你那么怕哪个老师呢。”
　　听着问题，骆辰乐垂着脑袋像是陷入了回忆。
　　有人从一旁楼梯上来的声音，但是骆辰乐显然陷入回忆太深，完全没有注意到。
　　“你们又躲这儿偷懒呢。”
　　来人不大的一声，却把骆辰乐吓得够呛。
　　看着骆辰乐拍着自己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延南和向怀宇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疑惑。
　　“至于么，我又不是老吴。”延南边说边乐了起来。
　　骆辰乐尤其怕老吴这件事，从吴青松接手他们班不久后就被几个人发现了，并且一直不理解。毕竟骆辰乐除了外表，其他时候的表现都不属于老师喜欢的学生。这和骆辰乐这些年的敢于闯祸，以及敢于考倒数的胆量是分不开的。

　　将手里的两把扫把往骆辰乐旁边的桌子上一靠，延南也坐到了桌子上。
　　向怀宇坐到白露旁边，“乐乐你怎么了，该不会…讲鬼故事？”实在不理解骆辰乐被延南吓到的原因。
　　“差不多吧，老吴在我这也快赶上鬼故事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又看向骆辰乐，等着他的下文。
　　“算了，告诉你们吧。”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骆辰乐招招手，示意几个人离他再近一点。
　　“我之前看见老吴，直接用脚，”适时的停顿以及重音，引得白露都坐了起来。
　　又扫视了几人一眼，“直接用脚踩死了一只老鼠。”说完骆辰乐就直起了腰，居高临下似地看着其他三人的反应。
　　一阵沉默，看着向怀宇递过来的眼神，白露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这？”
　　“嗯…是挺残忍的。”向怀宇仔细想了想那副画面，感觉到了血腥和不适。
　　看到向怀宇理解了自己，骆辰乐也没管白露的反应，直接坐到向怀宇旁边，“对吧，对吧。太恐怖了，我只要一想起那副画面，我就恶心。”骆辰乐说着仿佛又不舒服了，向怀宇笑着帮骆辰乐顺了顺后背。
　　延南在对面吸了吸鼻子，“那老吴是挺狠的，也不嫌脏了自己的鞋。”
　　“总之，我看到他就想起那只老鼠，我…”拍了拍自己胸口，骆辰乐实在不想继续想象了。
　　白露在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了，你今天怎么样。”看着还面带疲惫的白露，延南换了话题。
　　白露这个时候在这坐着其实并不算逃大扫除，因为她今天原本可以不用来学校的。
　　今天是青城市几个中学体育比赛的日子，这次在六中办。白露作为二中的羽毛球代表，一大早就去六中待命了。

　　听着延南的问话，白露没有接话，而是重新躺了下去。
　　“我今天当然是轻轻松松，横扫千军啦。”手枕在脑袋下面，显得得意不已。
　　“你不是不喜欢羽毛球嘛，打那么认真。”
　　“不喜欢归不喜欢，这可是比赛，必须要赢。”白露说得有些激动，斜眼看着嬉皮笑脸的延南。
　　虽然是女生，但从小不管是打架还是运动，白露都从来不服输。所以第一次见骆辰乐，才会唬得骆辰乐直接叫了“白露姐”。后来即使发现白露比自己小，骆辰乐也总是改不了口。

　　“不愧是我们白露姐，以后可是要像她哥…”突然闭嘴，骆辰乐跟对面的延南迅速交换了眼神，又转头看向似乎没有任何反应的白露。
　　“像她亲爱的爸爸一样，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不敢再多留空白，骆辰乐赶紧补上了后面半句话。
　　又是几秒的沉默，骆辰乐觉得快呼吸不畅了。
　　“那当然，我肯定会像我爸一样，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
　　总算听到了白露的回应，骆辰乐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延南和向怀宇则是默契地对视一眼，有众多情绪，却也默契地都没有开口。

　　“对了，你们知道我今天去六中看见谁了吗？”白露突然激动地坐了起来。
　　三个人同时看向一脸兴奋的白露。
　　“你们还记得三年级的时候，咱们年级秋游，我碰上的那个'小松果'吗？”
　　“小松果？”骆辰乐不理解地念了一遍。
　　“就是我们在树林里面，用松果打架，结果砸到的那个小孩子。”白露干脆站了起来，“头发短短的，眼睛跟延南一样，特别大。”白露连说带比划。
　　“他眼睛大吗？”骆辰乐指着延南，关注点成功跑偏。
　　白露无奈地看着骆辰乐，“他小时候眼睛比你大多了。这不是重点。你们还没有想起来吗？”
　　几个人又交换了一下眼神，看出对方都很疑惑。
　　“哎呀，就是，就是我砸到他之后一直跟他道歉，结果他特别帅气地跟我说'没关系，你千万不要弄伤自己'。”白露边模仿着语气，边满怀期望地看着三个人。
　　还是没有回应，白露急得两只手不停上下挥动。
　　“啊～我想起来了。”像是猜中了谜语，骆辰乐也激动得站了起来，“就是那个你一直说很帅，回来念叨了好久，结果人家寒假就转学了的那个男生？”
　　白露一个劲点头，“没错，没错。”
　　看着面前两个人莫名其妙激动的样子，延南抿着嘴不敢笑出声来。
　　“所以呢，你今天重遇他了？”
　　“对！但是你们知道重点是什么吗？”
　　“他…长丑了？”骆辰乐沉迷猜谜的乐趣。
　　白露满含深意地摇摇头。
　　“他…运动也特别好？”
　　依然摇头。
　　“他…认出了你，还跟你表达了心意？”向怀宇也参与到了猜谜游戏里。
　　“嗯…算对了一半。”
　　“那是没有认出你，还是没有跟你表达心意？”
　　“怎么说呢，他认出我了，但是这还不是重点。”
　　看着白露还要继续出题的样子，延南只觉得倦了。
　　“你直接说吧。那还能有什么重点，难不成他变成女生了？”
　　白露满脸写着不可思议，看着延南，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次轮到延南不相信了，看着白露，确认对方没有开玩笑，“什么意思？”
　　“确实是她认出我的，因为她打扮得太可爱了，跟她小时候那个短头发帅帅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不过，应该说人家原本就是女生。”
　　“哦～”几个人都像理解了，“所以她只是刚好那时候是短发，被我们误会了是吗？”
　　白露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能看出来跟小时候很像，眼睛还是那么大。”说着用手在眼睛上比了个大大的圆圈。
　　“那你是失恋了吗？当时的小帅哥变成了女孩子。”骆辰乐盯着白露，想知道她这么激动的原因。
　　“也…不是，都那么久了，当然说不上什么失恋。只是觉得即使知道她原本是女生，也并不会影响她在我心里当年很帅的样子。”
　　三个人面面相窥，依然是疑惑。
　　“什么意思？”
　　看着面前的三张疑惑的脸，白露爽快地翻了个白眼。
　　“你们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喜欢的人突然变了性别，你还会继续喜欢他吗？”白露故作高深地捏着下巴，觉得自己提出了一个关于爱，非常深奥的问题。
　　“可是…我没有喜欢的人呐。”骆辰乐一脸单纯。
　　白露愣住了，叹了口气。心里都是不应该跟他们聊这种问题的悔意。

　　“喜欢，并不是基于某一种性别而开始的吧。至少在感情里，性别是最不重要的，不论哪一种感情。”向怀宇说得慢悠悠，却字字清晰。
　　似乎是没想到答案这么真诚，白露只是看着向怀宇，忘了回应。
　　延南从刚刚听到问题就低着的头，此刻也依然没有要抬起来的意思。
　　只有骆辰乐略微有些惊讶的看着向怀宇，“小宇，不愧是学习委员。”边说，骆辰乐边坐下捏紧了向怀宇的胳膊。

　　“骆辰乐，你怎么藏这儿呢，害我找你半天了。”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得四个人同时看向了说话的男生。
　　齐齐转过来的几道目光有些突然，“那个，英语老师找你呢，好像是今天早上听写的事儿。你快点过去吧。”传完话，男生分秒不停的走了。

　　“完蛋了，小宇我完蛋了。”骆辰乐非常熟练地抱住了向怀宇，“我今天的听写应该是全完了，怎么办。”
　　延南撑着桌檐站了起来。

　　“我陪你一起过去吧。如果刘老师太严厉，我就帮你求求情。”
　　毕竟是英语老师最喜欢的学生，骆辰乐觉得，向怀宇提出了自己能想到的最完美的提议。
　　“好好好，你陪我一起去。”骆辰乐依然保持环抱住向怀宇的样子，准备就这样直接把人拖走。
　　“你这样他怎么走路。”延南手里转着身旁的扫把。
　　发现要下楼梯，骆辰乐也觉得姿势有些奇怪。将抱在腰间的手直接改成了挎在向怀宇胳膊上。
　　拖着向怀宇就走，也忘了跟另外两个人打声招呼。
　　延南拿着两把扫把，也跟到了楼梯上。
　　看着骆辰乐和向怀宇一起离开的背影，“对了，比赛结束你怎么不直接回家？”
　　“我这不是得等着你们一起回家嘛。”
　　“白露姐这么好呢。”
　　“那是。”
　　白露也踱步过来。
　　“确定不是因为，如果早回家，被你爸发现去比赛了，会念你吗？”
　　站高一个台阶，白露转头看着延南，可以跟延南平视了。
　　“小南呐，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儿…”没有说完，白露微笑看着延南。
　　“嘿嘿，白露姐今天比赛应该又是第一名吧。”自觉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那是！”
　　果然有用。

　　终于挨到了放学，向怀宇被英语老师留下帮个小忙，另外三人就先出了校门在路口等他。
　　等向怀宇跑出教学楼时，已经离放学那次铃声过去了十几分钟。不免有些心急，抱着一堆书，向怀宇踉踉跄跄的跑出了校门。
　　没有留意，和左边来人撞了个满怀，手里的书被撞落一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向怀宇赶紧道歉。
　　毕竟是自己的错，向怀宇不敢耽误。本想看看有没有撞伤对方，可被撞的人已经蹲下帮他捡起了散落的书。
　　“你没事吧。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好了。”
　　向怀宇也赶紧蹲下。试卷飘得到处都是，一张张捡起来抖了抖灰。
　　“真的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对方依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帮忙捡着东西。向怀宇好奇的望向被自己撞到的人。对方埋着头，将捡起的东西抖抖灰，再认真摞起来。
　　沉闷的声响吸引了向怀宇的目光——手链和课本碰到一起的声音——对方手上戴着一条银质手链，许多圆环绕在一起的设计。有些老旧，跟对方的年纪对比起来似乎不太合适。
　　很快，那个人将剩下的东西都捡起来，递给了向怀宇。
　　“谢谢，你真的没事儿吗？”
　　对方只是摇摇头，转身往刚刚自己来的方向走去。
　　那人比自己略微矮一些，又一直微低着头，实在没能完全看清对方的脸。看着对方的背影，向怀宇只觉得有些奇怪。

　　白露又站到了更高一节的台阶上，以俯视的姿态看着延南。
　　“刚好，他俩走了，我跟你好好聊聊。”
　　延南皱着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撑着扫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几天，你没觉得咱们身边好像…多了双眼睛吗？”
　　听完白露的话，延南忍了又忍，还是笑出了声。
　　“你电影看多了吗？还多了双眼睛，科幻片？”
　　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延南，白露抱着手，微微皱起了眉。
　　看着延南站定，伸手捏住延南的下巴，“你是忘了你这个伤疤才好没多久是吗？”
　　延南瞬间收住笑，扬了扬头，从白露手的桎梏里退了出来。
　　白露视线还在延南右颌角浅褐色的伤疤上，“让你好好涂疤痕膏，留疤了不好看。”
　　“男生有疤才帅。”
　　“女生可不喜欢脸上有疤的男生。”
　　“谁要女生喜欢。”
　　“男生也不喜欢。”
　　延南张了张嘴，将头偏向了另一边。
　　“行了，说正经的。我是真的觉得有人在观察我们。”白露边说，眼神边在整个操场扫视。
　　又看向了延南脸上的疤。眼前突然就闪过了那天半夜，延南伤痕累累，疲惫不堪，血从这个长长的伤口往外冒的样子。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你最近少惹事儿。你就算了，能打还抗揍。乐乐…乐乐也没事。不过，小宇可完全不会打架。要是因为你招惹什么人，最后伤到了小宇……我给你说，有你好受的。”
　　白露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凭借多年经验，搬出向怀宇，总是能在劝延南的时候起到神奇的作用。
　　延南没有回话，暗了暗眸子，转身也望向了操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