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地》屿17

1、锲子

　　延南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醒过来了，看着天边隐约的光，是天要亮了吗？
　　天还会亮吗。
　　他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
　　向怀宇的眼神在他脑海里不停出现，从最开始的点点细节全都清晰，到后来只是不停闪现，像楼道里线路不良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延南也就不停惊醒。
　　“你害怕吗？”忱北的这句问话也伴随着每次惊醒，既突然又清晰的回响在耳边。
　　延南用力闭上眼睛，一片模糊，眼前各种图形不停变化，就这样还是有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被意外的眼泪惊到，延南在眼泪还没有滴落到枕头上之前，用手胡乱擦掉了。手臂顺势放到了脸上，用力压着眼睛，用力压着眼泪，却没能压住堵到胸口的难受。

　　这是一个怎样的十二月，以为能看到雪花飘落的十二月，以为能跟你一起许愿的十二月，以为能像以往的每一天看到海底月亮的十二月。
　　可是，昨天为止都没有落下的雪…冬天已经过去一半了。

　　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雾蒙蒙的窗户映出窗外稀稀飘落的雪花。街边路灯把漂浮的尘滓都照得清楚。有裹紧衣服的行人脚步匆匆，赶往不知名的地方。最先掉落到地上的雪也没能融化，结实的迎接着跟自己同样本质的伙伴。行人开始踩得咯吱作响，他又紧了紧自己臃肿的衣服，脚步似乎并没有慢下来的打算。
　　延南蜷缩起来，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里原本温柔笑着的向怀宇，突然神色淡漠，眼神凌厉起来。

　　“我说，我想要你！”——和昨天一样的话。
　　猛地睁开双眼，延南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

　　“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亮晶晶的眼睛让延南晃了神。
　　“我 ……我叫……延南。”
　　不知道为什么没办法定定看着那双眼睛。可躲闪开的眼神，还是不自觉想看向那双充满关心忧虑的眼睛。
　　航行的船怎么能避开夜晚的灯塔呢，更何况是不知道漂泊了多少日子的孤舟。

　　是那天的太阳太耀眼了吗？这让之后很多年的延南，只要回忆起那天，都觉得像是夹在闪光灯里的一页——亮得看得清所有的一切——斜坡上被风吹动的悬铃木叶片，沙堆里轻轻晃动的红色秋千，顺着男孩额头流动的汗水，男孩眼里失神的自己，自己眼里逆光站立的向怀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