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赫那拉·垂绣帘》冬晚晚

57、第二章 风波恶（三）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一点忘记密码，怎么也登陆不上。呵呵。真是奇怪啊，以前的密码竟然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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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储秀宫中，坐在梳妆台前卸下晚妆，镜中人面色绯红，直压樱桃，一双眼睛却是晶晶亮，眼眸中好像什么在燃烧。我抬起手，轻轻摸上去脸颊，烫得吓人。我盯着镜中的自己，心神恍恍惚惚。
　　“主子，你这是不是感染风寒了！”月珍端着水盆走进来，惊呼连连，急忙放下水盆伸手抚上我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哎呀，肯定是刚才吹到风了！”
　　我微微一笑：“不要紧的，不是风寒……只是……”我轻喟，“心里有事……静不下来罢了……”
　　月珍默然，在我身旁不知道呆了多久，这才轻声开口道：“主子，想开一点吧！这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如此呢……”
　　“这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如此……”我喃喃自语，放下捂在脸上的手，镜中的自己明眸皓齿，偶尔眼波流转，明媚动人。只是，他们不知道啊，这明艳动人的容颜下，有的是一颗沧桑的心。
　　迷迷糊糊中睡去，好像天空又下起了雨，我一个人赤脚在雨天里奔跑着，想躲过那瓢泼一般的雨水。可是，白茫茫的天地间，前不见村后不见地，就连遮雨的一棵树都看不见。我惊惶失措，像个孩子一样奔跑着，奔跑着。
　　隐约间，前方响起了清澈的箫声。箫声袅袅，却穿过风雨声进入到我耳中。我顺着箫声一路追寻过去，前方一棵枝叶繁密的大榕树下，一个白衣人在吹着萧，那箫声婉转摇曳，跌宕顿挫，更是别有一股苍凉的韵味，直听得我四肢百骸悲哀莫名，全身热血翻涌不可自已。
　　我奔到那人面前，大声地喊道：“你不要吹了！不要吹了！”
　　随着我话音刚落，只见空中一道闪电，我看见那白衣人转过身来——晟宇——竟然是晟宇——他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深切的悲哀。
　　我心中大恸，天地间猛然降下一个霹雳……
　　睁开眼睛，猛然对上一双黑亮的眸子，灼灼地看着我，眼中夹杂着深深的担心和歉疚。
　　我怔怔呆了片刻，床头蜡烛燃得正烈，灯花爆了又爆，烛光之下，我与他四目相对，咫尺相顾，恍如梦中，只觉得又是欢喜又是凄惶。
　　“你……”喉中刚刚吐出一个字，我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他长叹一声，轻抚着我的头：“你呀，唉，你这样子……”
　　我撑起身来：“你……怎么跑到我储秀宫里来了……丽妹妹那会怎么想啊……”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心里只觉得又是辛酸又是委屈，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你啊……”他轻轻抬起手，温柔地把我拢到胸前，柔声道，“我没让她们知道，只说是今儿朝廷上事多，得赶着看奏折。”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明月从云中悄悄露出一半脸。淡淡得月光洒在房间里，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沐浴在月光下，就像一个抓不住的梦一般。
　　“我怕你心里不舒服……你啊，就是凡事忧虑太多，虽说是为着我好，为着这大清后宫安静……可是……”淡淡的月光下，他的眼睛极黑，极亮，澄澈而明亮，有如两丸水银一般，款款深情流转在其中。
　　“我总是不想你苦了自己！” 他语气很淡，好像怕打扰了这深夜时分的安宁一般，又好像这样说再自然不过，就如千百句日常所说的话语一般。
　　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湿了，指尖轻轻颤抖着，要双手紧紧交沃才能抑住，我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那饱含殷殷深情的眼睛。
　　“四郎……我……我……”我的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
　　“玉兰！”他握住我的手，“不要忘了，我对你许过的诺言，我的儿子只能是你为我诞下的。满天神佛都是在天上看着的！我要是负了你——就——就让我英年早逝，就让这大清江山不再延续！”
　　我按住他的嘴，他揽过我的肩。
　　好似火苗之上泼下新油，整个帷帐都燃烧起来，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一室的轻烟氤氲缭绕。
　　夜，越来越深了。

　　过得几日，丽嫔晋了一位，宫里上上下下前去贺喜的人骆绎不绝。我和众人一起去了一次，此外每天都过去打个转儿，看看小格格，陪丽妃说说闲话解闷。
　　这天刚迈进丽妃宫里，就听见小格格响亮的哭声。我笑着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小格格这是怎么啦？”
　　屋子里的嬷嬷看见我都齐齐跪下身去行了李，丽妃斜斜倚在床上看乳母在给小格格喂奶。不由说道：“不知道怎么，这两天有点毁奶，自己又急一个劲地哭着呢！”
　　“是吗？”我笑着上前，接过小格格，她看见我倒是立马停下了哭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屋子里的奶妈和嬷嬷们笑了：“小格格可是认识娘娘了，每次一见到娘娘都很乖呢！”
　　我轻轻拍着小格格的后背，笑道：“那可不是，我们娘女俩投缘啊！”小格格好像听懂了这话，张着手高兴地笑了。我轻轻吻了她粉嫩粉嫩的小脸一下，“小格格这么活泼可爱，姐姐真是好福气啊！”
　　丽妃歪在床上，怏怏地：“说起来，这是我没有福气，如果是个小阿哥该有多好啊……”
　　“姐姐……”我打断她的话，“人家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要是生个阿哥，以后娶了福晋就忘了额娘了，可不是白疼他一场。”
　　听得此话，屋里的人都抿着嘴巴笑了起来。
　　“你们在闲聊什么呢，说得这么开心？”门帘一掀，皇后带着宫女走了进来。
　　一屋子人慌不迭地跪下去请安，皇后笑着让我们起来，看着我笑道：“妹妹过来怎么也不叫上我，叫我一起来热闹热闹多好！”
　　我连忙回道：“是，下次过来一定叫上姐姐您。”
　　丽妃听这样说，挣扎着要起身说话，被皇后身边的宫女摁着躺好，这才说道：“知道皇后娘娘您成日事务繁多，怎么敢因为我这边的事情去打扰呢。”
　　皇后一边接过小格格，一边说：“我那边太冷清了……还是有个孩子好啊，你们看小格格笑得多好！”
　　听皇后此言，我和丽妃一时不敢随意回话，见我们不说话屋里的其他人更不敢随意插话了，场面一时之间冷了下来。
　　皇后见此，自己笑了笑：“我这……估计也是没什么指望了，还希望两位妹妹多多为我大清皇朝诞下龙嗣——”皇后的眼眶说着说着就红了，“这样日后我和皇上见了列祖列宗也不会害怕被责骂了啊！”
　　这话说的很重，我不好再沉默，只好笑着说：“姐姐年纪还轻，皇上也正当盛年，何来此说呢！到时候只怕皇后的孩子多得姐姐您呆在钟粹宫都嫌闹，天天得避到我储秀宫里来。先说清楚，到时候我可是要狮子大开口的啊！”
　　听我此话，皇后舒展眉头笑了：“看看你这嘴，皇上的赏赐还嫌少么，连我的这一份都算计上了！”
　　我无奈地一摊手：“哎呀，没办法，娘娘您出身世家，平常玩意也入不了法眼。像我这种小门小户的出身，就是一文钱也放在心上。这就叫麻雀比不上凤凰。娘娘您看在我那麻雀窝实在也简陋的面上，好歹也赏妹妹一点吧！”
　　听完此话，皇后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一屋子的人也笑弯了腰。这边笑着，那边小格格倒好，呜地一声哭了起来。一下子，众人忙个人仰马乱。
　　我和皇后看闹哄哄的丽妃休息不好，不由告辞出来。
　　眼看着春天就要过去了，御花园里的花木比之春天的娇嫩一派欣欣向容的景象，枝叶茂密，花朵开得硕大，繁繁迭迭，粉白蓝紫，看在眼里也是赏心悦目。
　　我和皇后一路走，一路品评着这些花草树木。所谓品评，不过是她说好看的，我再加上几分好的理由罢了。
　　慢慢快走到东西二宫的分岔口，我不经意道：“皇后娘娘，妹妹我有一事还得向姐姐您禀告。”
　　“哦。”皇后看着我，“何事，妹妹但说无妨？”
　　我笑一笑，“我宫里的奴才放出去了几人一直没有补上，近来感觉人手有些不足，特向娘娘您说一声，能不能给我补上几个奴婢。”
　　皇后闻言说道：“怎么，你那宫里放出去人后竟然一直没有补上，这下面的奴才怎么办事的？”
　　我陪笑道：“其实也不怪他们，是我贪图省事，一直都没有补上。只是后来才发现，人手不够了还真忙乎不过来，这几日一直想着从哪要两个奴才来就好。不过因为想着得先禀过娘娘您，所以也一直没有去挑。”
　　皇后点头：“这是多大的事，要下面的奴才去办就是了，别说是你储秀宫中应该有的奴才原就不够，就是多出几个人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啊！”
　　我微微鞠躬：“多谢娘娘怜爱。我想这事虽然小，但是娘娘掌管后宫大小事宜，凡事还是得告知娘娘才对。”
　　皇后看着我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看这宫里……只有妹妹才把我这皇后放在心上。”
　　我露出惶惑的表情来：“不敢，皇后是六宫之主，妹妹我时刻铭记在心。”
　　皇后握住我的手，点头：“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她冲我一笑，“妹妹看着下面哪个奴才好，就让他们去办去吧。可别因为省事，自己累到自己。”
　　我轻声应是，陪着皇后走到东西二宫的分岔口，请了安，目送皇后远行。这才带着宫女太监们回到了储秀宫。
　　王宝来远远地迎了上来，我走进屋内，斜瞅他一眼：“今天终于如你的意了！”
　　王宝来看着我，目露不解：“奴才不明白，主子这是……”
　　我抿嘴一笑，“我禀过皇后娘娘了，快去把你的好妹妹给领回来吧！”
　　听见我这么说，王宝来大喜，连忙趴在地上叩了一个头：“奴才谢过主子了。”
　　“给我起来吧。”我看着王宝来，一字一句道，“人是你开口要回来的，也是你一力担保的，那我这儿的规矩你可得给我传好了。要是她们俩出了什么漏子，我也不责罚她们，先拿你开刀！”
　　听了我这话，王宝来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连连叹气道：“我这是什么命啊？自己硬生生给自己挖了两坑，还得意洋洋地往里跳。”说着，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哎哟，看你自己就是欠抽吧！”
　　我和月珍都笑了起来，月珍说道：“得了，得了，别在主子面前拿乔了，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我看也就你做得出来，还不快去把人领来！”
　　不一会，王宝来带着两个女子走了进来。王宝来道：“禀告主子，人都带到了。”
　　两个人在我面前跪伏下去，头低着，齐声说道：“见过懿嫔娘娘。”
　　我沉默不语，端起一杯茶，小手指上三寸来长的金镶玉护甲碰在青花茶杯上叮然作响，半晌才说：“抬起头来说话吧，我这宫里不讲究那些主子奴才的虚礼。”
　　她二人听得此话，说“喳”，缓缓抬起头来。
　　我只觉微微一怔，多么美丽的一双眼睛啊，清澈、深邃、如一汪水银一般透明剔亮。看着我的这双眼睛，里面似乎有太多太多的东西要满溢出来，是感慨，是悲哀，是惊喜……我辨别不出来，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这样一双眼睛似的。
　　我看着那个叫锦琅的宫女，心中微微有些悸动：把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子留在身边，究竟是对还是错呢？只是，只是，我终究还是无法忽视这样一份美丽就在辛者库那样的地方夭折吧！
　　我在心底叹息一声，再看看旁边跪得直直的，满脸强行压抑着的兴奋的另一个小宫女，她叫什么来着，这个性子直爽的女孩子——对了，好像叫若兮。我看她一眼，只见她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大字：好奇。心中又是一乐，多久没在这宫中见到这样生气勃勃的女孩子了。心中闪念如电，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轻轻抿一口茶，放下，我才轻声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来了我这宫里，就守这宫里的规矩罢了。我这人，平素是最不讲究的，你们下去后，王总管和月珍姑姑都会提点着告诉你们。只是——”我微微一顿，这才淡淡道，“只有一条，我最见不得我看中的人做些什么见不得人，对不起主子的事。你二人就好好记住这条即可。”
　　底下跪着的两人齐齐磕头，连声说：“奴婢不敢！谨尊娘娘教诲。”
　　我这才微微点头，月珍在一旁补充道：“主子赏你二人时鲜绸缎一匹，翡翠珠钿二枝。”
　　她二人又连连谢恩，我示意王宝来带她二人退下。
　　转过头来，看见旁边的月珍盯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脸上也是一脸的迷茫和疑惑，我不由问道：“月珍，可有不妥？”
　　月珍急忙躬身回道：“哦——不——不是——主子，她二人你看安排在何处比较合适？”
　　我总觉得月珍刚才在想的不是这个，见她不说也不好再追问，不由歪着头想了想，笑了：“人是要来了，如何安置我可还没主意。你看着办吧，只看她二人擅长什么就派什么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