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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章风满楼(九) ...

  •   每一段爱的背后,都有一个刻骨铭心的故事。那么,每一段恨的背后呢?是不是也有着背叛、屈辱、难堪、伤心、绝望……
      在这个皇城里,我们经历,我们体会,我们就这样面上带着笑,心中藏着刀走近彼此。
      看着夜色一点一点袭满宫墙的上空,冬日的夜黑,浓,就像一个大大的砚台倒扣在紫禁城上方。按规矩,这一夜,新年的第一天,皇上是要歇在皇后宫内的。
      储秀宫里悬挂着大红的灯笼,宫门和墙瓦都粉饰一新,就连院里的几株海棠花树也批挂上了红的、紫的绸缎,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虽然皇上没有宿在储秀宫里,可是早早就派人送来了新年贺礼。经过白天的事件,皇后为了表示对我的歉意也命人赏赐了不少东西过来,储秀宫大殿中琳琅满目摆满了金银珠宝,丝罗绸缎,琉璃锦琅……
      丰盛的晚宴后,我同帝后二人告退,回到储秀宫中,叫王宝来唤来宫里的大小内侍和宫女,按着名字发放礼物。我斜倚在铺了绣花芙蓉锦缎的床榻上,听王宝嘴中唤出一个又一个人名。叫道名字的人上前,根据平日里的记载,按这人做出的成绩和付出的辛勤程度把那些金银珠宝,丝罗绸缎和琉璃小器物一一发放下去。
      因为平日月珍她们教导得好,我这储秀宫中倒还真没有什么懒惰疲怠之人,因此一轮名字念下来,人人脸上都带了喜气,手中拿着我赏赐的东西,眉开眼笑的。众人齐齐下拜向我致谢,我也是笑着对他们又说了一番新年需得多加勤勉努力的话。宫中诸人这才慢慢散去。
      月珍和王宝来扶了我回到寝殿中,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因为喝了一点酒,面带绯红,满头的珠翠点绿,额头微微一动,流光溢彩,不过这宝石再亮的光芒似乎也压不住我眸中晃动的光彩。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怔怔地发了一会呆。
      只听见月珍在一旁问道:“主子可要来点醒酒茶,刚才还真是喝得不少。”
      我摇了摇头,笑道:“还真是很久没有这样喝过了。”想当年身为现代女子的我,也少不了呼朋唤友,隔三差五跑到酒吧去畅饮,指天骂地,潇洒不羁。而现在,却蜗居在这皇城的一角,一言一行都万般小心。人生,有时候真是无法预料。我轻声道,“很久没有这样喝过了……不想……酒量又小了下去。醒酒茶就不用了,开点窗透透气就行了。”
      月珍答了是,走到窗前,开了窗。一股冷风吹了进来,吹散了空气中甜甜的薰香气味,瞬时间我脑子不由得清醒了许多。
      耳边听到月珍一声轻轻的惊呼,我向她望去:“怎么啦?”
      月珍笑着回过头来:“让主子见笑了,不过是看到窗外下雪了,好大,刚才和主子回来的路上可还没见雪下下来。就这一会,院子都快白了,这天气可真奇怪,说下就下了!”
      我笑道:“月珍姑姑,你管着我这储秀宫琐琐屑屑的事情一大堆,还有抽空去管天气,你也不怕事情太多休息太少吗?”
      月珍笑着回过头来:“主子,就您会说!”
      砰——砰——砰——
      静谧的夜里突然传来三下清脆的撞击声,突然间就打断了我们这一室的笑语,我心中一凛,问道:“什么时候了?”
      月珍和王宝来对视一眼,王宝来回道:“已经亥时了。”他的声音小心谨慎却又隐隐透着一股抑制不住的兴奋。
      “是吗?”我看向镜中的自己,眼睛里闪过一瞬即逝的光芒,“好戏就要开演了!”
      王宝来和月珍又互相看了一眼,月珍上前道:“主子您是歇下……还是……”
      我笑着拔下了头上的一支碧玉调鸳鸯步摇:“懿嫔不胜酒力,酣睡不醒,这皇城中发生的一切她自是不知了。”我转过头,看着月珍和王宝来,“还有,一定要记住,懿嫔近日颇感身子不适,头晕眼花,只是怕帝后担心,一直不敢声张而已。”
      月珍和王宝来对视一眼,脸上浮起了然的笑容,齐齐俯下身去:“是!”
      躺倒床榻上,鼻尖闻者淡淡的安息香的香味,心情平静似一潭井水。棋局已经开始,所有的棋子也已经站到了他们自己的位置上,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要做的,不过是安下心来把这一局棋下完罢了。
      迷迷糊糊中,突然听见外面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储秀宫里的灯都亮了起来。我从床上坐起,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话音刚落,看见月珍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身上穿着的已经不是白天的那件衣服了,我眼中露出赞赏的目光,月珍微微一笑,显然已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外面这是怎么啦?”我看向月珍,刻意放大了声音。
      话音还没有落,就听见外面有人说:“懿嫔娘娘,皇上和皇后紧召您去钟粹宫。”是皇后身边的戴公公的声音。
      “哦!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我的嗓音中夹杂着几丝惊慌。
      “娘娘不用惊慌,过去了就知道了!”安德海的声音传来,“奴才领旨出门时,万岁爷特地叮嘱了,千万告诉娘娘不要害怕。不过,到底是什么事……这个娘娘还是去了才知道。”
      “如此……我马上就梳妆出门。”拿起预备在床头的一件桃红镶金花的衣服,穿上身,急急梳了一个发髻,走出寝殿,外面已经候了七八个内监。
      看见我出来,戴公共和安德嘿笑迎了上来,两人身上穿的都不多,脚下还有一滩水渍,显然是急匆匆赶过来的。我冲二人点头,说道:“诸位公公可辛苦了,这么晚还有差使。回头,这笔帐可得算到我头上。王宝来——”我唤一声,看着王宝来上前,“你可得替我好好记下几位公公的名字,等明儿有空了,好好答谢诸位公公。”
      听我此话,在场的诸位内监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为首的戴公公连连拱手道:“不敢,不敢,懿嫔待人总是这么宽厚大方,这才会诸神庇佑,洪福齐天啊!”
      我与月珍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听戴公公这番话,想来他就算不是全部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是知道只鳞片抓的了。我笑道:“戴公公真是过奖了,我只不过是做自己该做的罢了。”我微微扫过安德海,看见他脸上也是一片笑容,面色自如,我顿了一顿,“未免皇上和皇后多等,我们这就走罢。还劳教几位公公前面领路。”
      正欲出门,安德海上前道:“主子,出来前皇上特地吩咐了,外面雪大,娘娘务必要添件厚衣服,千万别冻到了身子。”
      我垂下头,看见安德海的手在底下轻轻比划了一下,这是我们早就约好的手势。我嘴角浮起淡淡的一丝笑容,仿似不胜娇羞:“有劳皇上费心了!”
      走出储秀宫,果然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天空还飘飘洒洒养着柳絮一样的白雪。我仰头向天:“□□,是你的灵魂在冥冥中诉说自己的冤屈吗!你放心,我一定要让那些伤害了你的人落得最悲惨的下场!”

      刚走到钟粹宫门口,就发现气氛异常,平时站在宫门口的宫女太监都不见了,换上的是一排排穿着铠甲的御林军侍卫,一个个昂着头,神情严肃,不苟言笑。
      看见他们,戴公公远远的就拿出一块金牌,侍卫验过了这才放我们。
      迈进钟粹宫的大门,只见大殿之内灯火通明,几个帝后亲近的内侍站在一边,屏气吸声,此外还站着一排大内侍卫,和门外的那些一样,也是神情严肃。
      皇上和皇后站在殿中央,皇后面色严肃,皇帝涨红着脸,不知为什么事神情激动,走来走去。
      看见我走进殿内,还没等向帝后二人行下大礼,皇上已经一个箭步窜到我面前,急急对我说:“玉兰,这些日子你可感觉有什么不适?”
      我失笑,大惑不解道:“皇上何出此言?”
      “唉!”皇上摇头,叹道,“你不知道,你只管告诉朕,你近日来身子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这个……”我沉吟。
      跟在我身后的月珍此时上前一步,俯身行礼说道:“奴婢禀告皇上,近日我家主子不知为何夜里总是睡得不踏实,经常头晕眼花。有一次……”
      皇上和皇后紧紧盯着她,一起急急问道:“怎么啦?”
      我打断了月珍的话:“皇上和皇后不要听她胡说,臣妾一切安好,不敢劳皇上皇后费心。”
      月珍听我呵斥,一脸的委屈,不再言语。
      皇后看看我,又看看月珍,温和地对月珍说:“月珍,这宫里出了一件大事,我们想知道你家主子最近是否身体有感不适。不用害怕,你细细说来就是了。”
      我上前一步,说道:“皇后,这……”
      皇后没有说话,皇上看看我,目光温柔:“玉兰,你就让月珍说,你不知道这中间的玄机,就不要再遮遮掩掩了。”
      “这……”我眼波流转,看皇上和皇后话说得严重,不敢再发言。
      月珍看我一眼,低下头道:“是,奴婢的主子怕皇后和皇上担心,没有明秉。其实主子这段时间以来,身子一直不好,偶尔还有……”月珍看看我,声音低了下去,“偶尔还有一两次吐血。”
      “啊!”皇上大惊,一把握住我的手,“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回过头去训斥道,“你们主子这样不舒服也不召个太医来看看,朕不是特许储秀宫可以随时宣召太医的吗!”
      月珍磕头道:“启禀皇上,我家主子是看皇后娘娘近日身体不适,怕她再为主子的事情操心,所以就没有张扬。不过我们也召了庞太医进宫给主子看过病了。”
      “哦,太医怎么说?”皇上紧紧握住我的手,一脸的关切。
      “这个……”月珍抬起头来,看着皇上,“庞太医说这病有些蹊跷,明明诊脉之后觉着主子身子没有病的地方,可是偏偏这病来得凶险。庞太医后来就开了一些滋补的药品,吩咐主子先吃吃看再说。后来倒是不吐血了,可是主子又时不时的开始眩晕,奴才们担心不已,只是主子就是不让向上禀报。”
      皇后叹一口气,走到我身边:“妹妹,你这又何苦来着!”又问月珍,“月珍,你可记得懿嫔这怪病犯了多长时间了?”
      “这个……”月珍侧着头想了一会,“好像有两个多月了吧!”
      皇后和皇上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皇上咬着牙道:“看样子是不会错了!”
      皇后的脸上也是一片肃杀:“后宫中出了如此居心叵测之人,是臣妾失责,还请皇上按着祖宗的家法严处。”
      我昂着头,分明心脏跳得怦怦地飞快,浑身血液飞速的流淌,脸上却是无比疑惑:“万岁爷和皇后娘娘的话,臣妾怎么听不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上转过头来看着我,眼里有着森然的意味,说道:“玉兰你不知道,这宫里总有一些狠毒心肠之人,兴那犯上之事。”皇上一抬眼,说道,“荣侍卫,还是你来对懿嫔说清楚吧!”
      “是!”随着皇上的话,只见那侯在一旁的侍卫丛中转出一个一身铠甲英武挺拔的身影。走过我身旁时,他停步,淡定如水的脸上,灼炙般的震动一闪而过。他看着我,轻笑,那笑,竟然有些孩子气的纯真。
      我看着那抹笑容,只觉得头晕眼花,几乎不能呼吸起来。眼中不由自主地涌上一些温热的东西,硬生生才把那份温热压了下去。我微微抬起眼,深呼吸几口,不解地看向皇上。却见皇上温和地看着我,眼中含着跟方才的森然截然不同的爱怜横溢。我放松了下来,却更是不解,荣禄为何会在此处出现?为何皇上又和他一副很熟稔的样子?
      皇上缓缓说道:“荣侍卫,你将今日晚间发生了什么,一一说来,告诉懿嫔知道。”
      荣禄向帝后行了一个礼,答道:“是!”回头看着我,眼中泛起一抹关切的目光,这才说道,“今天我奉皇上的命令,带人迁春常在出宫,正在处理她宫里的内侍和宫女时……”荣禄抬头看我一眼,停顿了片刻。
      我心下明白,皇上和皇后今儿白天下旨要废去蕊珠春常在和怡真鑫答应的封号,并且把她二人迁往冷宫,按照宫里的规矩,后妃失势,受到处罚,后宫服侍嫔妃的宫女太监也会跟着倒霉。不是直接被逐出宫门,就是被罚到最受累的辛执库等地服役。想必这件差事是交给荣禄去办理的,荣禄会发现什么,我是知道的,那本就是我早已设好的一个局,只是我不知道,何时,荣禄和皇上之间似乎建立起一种我不能了解的友谊?这件事情竟然把荣禄也牵扯进来。
      上次□□的事情后,我深受打击,自己成天失魂落魄的,几乎不能正常思考和行动,根本就没有顾上去思量荣禄究竟去了何方。而从那疯癫的状态中醒来后,不是不担忧荣禄的,但是因为不清楚皇上心里的想法,一直不敢直接去问皇上。暗地里的打探,也只是小心翼翼的展开,听见人说荣禄没死,只是调出了皇宫,我心里还放下了一件心事,暗地里为荣禄高兴,离这皇宫远远的,对荣禄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只是今日荣禄为何又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我面前。
      我疑惑间正对上荣禄的眼睛,看见他一双眼中有着深深的担心,只听他说道:“臣带人正在清查永和宫,突然之间一个小太监上前说有要事禀告。臣看到褫夺了封号的春常在听见那小太监出来说话时,吓得脸色都白了。不由心中大为疑惑,细细审问之下,竟然查出了一件惊天的大事。”荣禄眼中目光闪烁,夹杂着后怕、担心,还有一丝庆幸,“原来那褫夺了封号的春常在早就对懿嫔娘娘心怀妒忌,竟然命贴身宫女叫定兰的在暗室内行巫蛊之事,诅咒娘娘。”
      “啊!?”我大惊失色,浑身颤抖不已,“皇上,此事当真?”
      “是啊!”皇上咬着牙,恨恨的,“如今证据确凿,不仅有人证还有物证,你看看荣侍卫从永和宫里搜出了什么。”皇上挥一挥手,安德海捧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来,托盘上蒙着一块青布,我疑惑地看向皇上,皇上点头目示我打开。
      我已经知道我将会看见什么,但还是颤抖着手打开那青布,只见托盘之上拜访着两个布娃娃,胸前和四肢都插着细细的小银针。左边的一个娃娃上写着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而右边一个竟然写着皇后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我看着那插满银针的两个娃娃,心中冷笑,蕊珠啊蕊珠,你是何其不智,小小的一点甜头就引着你就不顾一切的往陷阱中跳。面上却情不自禁地浮上惶恐与无助:“皇上,皇后,臣妾真不知道做错了何事,春常在要如此对我……”说着,说着,一颗泪水从眼角滑落,“皇后,臣妾对不起你,连累你也……”我哽咽着,无法继续。
      皇上牵起我的手,注视我的目光温和似水:“玉兰,不关你的事。是这乌喇那拉氏阴狠妒忌,屡教不改,才会干下这犯上作乱的大事。”皇上的目光转向皇后,“皇后,这后宫中的害群之马不可再留!”
      皇后微微颔首,目中也闪过一丝厌恶:“皇上说得有道理,这种心肠狠毒,做事辛辣之人确实不能再留下来了!”
      皇上松开我的手,转身面向一众太监,微一思索,说道:“宫人乌喇那拉氏蕊珠,富察氏怡真行为不端,妒忌犯上,屡教不改。为一肃后宫,特赐乌喇那拉氏与章佳氏三尺白绫。宫女章佳氏定兰不分是非,在宫闱禁地行巫蛊之事,立赐毒酒。内侍小连子举报有功,赏银五百两,择日提升,钦此。”
      耳边听皇上一一颁下圣旨,我心中翻江倒海,想大笑又想哭个不停,我的身体轻轻颤抖着承受这费尽心机得来的胜利,可是心底的一份深切的悲哀却挥之不去:□□,□□,你在天之灵可否知道,妹妹我终于为你报了大仇了!
      安德海走上前来领了圣旨,我也前行了一步,哀哀切切叫了一声:“皇上!”皇上看着我,脸上笑容和煦:“玉兰,你还有何事?”
      我昂起头来,脸上带着三分痛,三分悲,三分哀愁,还有一分不忍:“皇上,皇后,不管怎样我和蕊珠和怡真姐妹一场,臣妾想去送送她们。不知皇上和皇后可允许?”
      皇上看着我,长叹一口气:“玉兰,你又何苦?”
      我俯身下拜:“还请皇上和皇后成全!”
      皇后走过来扶起我,回视皇上:“既然妹妹有这份心,我们不如就成全她吧!”
      皇上叹气:“也罢,玉兰你就去吧。”皇上沉吟片刻,“不过,不知那狠毒的妇人会有何行动,玉兰你身边得带着一个武艺高强的人随侍。荣禄,你陪同懿嫔去吧,记住,好好保护懿嫔娘娘。”
      我心中颇感意外,只见荣禄已躬身接旨。再看皇上,含着笑看着我。一瞬间,我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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