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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四章夏风急(九) ...

  •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他看着我笑吟吟道,说了两句之后意犹未尽,又接着说道,“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我正是半醒未醒之时,看他眼光稍稍往下移,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意,这才想起自己发髻散乱,头上的金钿星星点点落了四五个在榻上。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这才发现自己绣海棠花的睡衣半敞着口,想是春光外露。这在御前见驾是很失仪的,不过素日四郎就不约束我,比这更无礼的事更多了去了。只是四郎望着我的目光像火一样挚热,不由自主地我脸上就飞起了红霞,只觉得浑身热烘烘的,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我斜睨一眼四郎,红着脸说道:“四郎不是唐明皇,我也不是杨贵妃。”
      他略一怔仲,微微笑道:“这是为何,难道我的兰儿不喜欢‘三千宠爱在一身’吗?”
      我低着头,只觉脸上一层一层的潮红灼热,却还是缓缓说道:“杨贵妃再是三千宠爱在一身,最后还是落了个白环绕颈的下场。唐明皇更是可悲,身为帝王却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不能保护……”我注视着他,眸中满含深情和期盼,“四郎,我不是杨贵妃,你也不是唐明皇。是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如唐明皇一样,置我于不顾!”
      室内昏黄的光线中,只看到他眼睛定定凝视着我,半晌后才道:“你说得对。我不是唐明皇,你也不是杨贵妃。”他拿起我的手轻吻了下,握住道,“不离不弃,此生相依”
      我温柔地看着他的双眼,轻声道:“莫失莫忘,我心如一。”
      两人默默相视,心中涌起一片柔情,互相注目着轻轻笑了。
      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和眼中挥之不去的宠溺及温情,我心中欢喜莫名,缓缓靠近他,极其温柔地吻在他唇上。两人唇齿相交,缠绵不分。他满足地低叹一声,轻轻翻身压住我。
      最开始我耳边还听得到室内冰块“叮——”的融化声,渐渐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看见四郎起身,我揉揉眼睛,可不是四郎已经不在身边。
      我翻身坐起,看见他坐在寝殿外的龙椅上,身上披着一件黄色团龙氅,专注低头地看着什么。
      我轻轻起身,蹑手蹑脚地走近,正想趁他不备吓他一跳,却看见他抬起手来揉了揉头,一脸的疲惫无奈。心中一软又一酸,放弃了原来的想法,靠近他,轻轻为他按着头,柔声问道:“四郎,又碰到什么烦心事了?”
      皇上回头,握住我的手,把我牵引到他侧面的龙椅旁,挨着他坐下,看着桌上的一堆黄色奏折说道:“兰儿,你不知道,朕很难啊!我自18岁登基之日起,就一心想学圣祖、高宗做一个好皇帝。能够文成武略,为万民谋幸福。可是我18岁即位,太平天国就在我大清的国土上搞起了什么起义,只隔了一年,南京就丢了。”皇上看着我,脸色苦楚,“那一年,我一进养心殿,就觉得愧对列祖列宗啊!这还不算,又来了许多外鬼,他们运来好多烟草,带走了一船又一船银子,又占山,又抢地,又要港口,又要铁路……兰儿,我知道外面有人说我昏庸无能,可是光凭我一己之力,又如何应付得过来!”他眼中晶莹闪烁,“每晚我都觉得愧对我大清的列祖列宗,我也指望出些不世良臣,能帮我把这江山治理好,可你看朕的这些臣子……”他气愤地将一些奏折推到我面前,“他们不是结党营私,互相攻击;就是贪污枉法,胆小怕事。满族官员成天数落汉族官员的不是,汉族官员又成天揪着满族官员的错不放。这大清天下都到了如此地步,他们却还只顾忙着为自己的利益斗来斗去!兰儿,我真的是有苦说不出啊!”我颤抖着抚上他的脸,他脸上彷佛是笑,语气却有着说不清的怅然与寂寥,“三分春色二分愁,三更酒醒望南忧。三十功名尘与土,三十年来已白头!”
      我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冰冷的眼泪忍不住漫出来。想到他10岁丧母,18岁又丧父,虽然贵为天子,却没有享受过什么天伦之乐。而登基之前,他那皇帝父亲留下给他的就已经是一个烂摊子了。18岁,我在现代的18岁还在干什么?正是青春灿漫的时候,看电影逛街旅游谈恋爱,花着父母的钱潇洒着自己的青春。而他,18岁时却背负起一个国家的兴亡来。做得好,人家觉得这是你一个皇帝分内的事;做得不好,昏庸无能等评价就堆到了身上。等着你的,还有千古骂名。
      我握住他的手,关切地诚恳地说道:“我都知道,四郎,你在我心目中是个好皇帝!”我温柔的看着他的眼睛,叹口气,“四郎心善,劳心劳力,好苦。恨的是,我不能为你分忧啊!”说着,眼中的泪水又不由自主地掉下来。
      他轻轻环手搂住我,又为我拭去脸颊边的泪水,勉强笑道,“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有你在身边,我是多么的开心。跟你在一起时,总是觉得可以忘记很多不开心的事。”
      我心中涩涩的,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痛楚,我把头埋在他怀中,说道:“那我就陪伴四郎一生一世,永远让你开心!”
      两个人缠绵了一小会,总算没有忘记桌上还有一摞的奏折,我站在他身后,轻轻给他按摩着肩劲,四郎又打开奏折看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看大殿内的光线渐渐微弱了下来,又见皇上看奏折看得全神贯注,不由悄悄起步走开,想唤人来点上灯。
      刚走了几步还没走到门口,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巨大的一声。
      我吓得回过头去,不由瞠目结舌,只见奏折洒了一地,皇上也满面通红站在御案前,额上的青筋不断跳动,显然是大怒之中。
      听到屋内这么大的响动,安德海带着一群太监侍卫冲了进来。看我站在一边,皇上只顾一个劲的生气,一时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吓得都跪倒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说着。
      皇上这时似乎还没注意到屋内来了人,嘴里只是不断说道:“胆大妄为!岂有此理!”
      我站在旁边一时也是手足无措,看见安德海头微微抬起,带着试探和关心望了我一眼,我这才回过神来,也顾不上和他打眉眼官司,盈盈走上前去,柔声道:“皇上这是怎么啦?什么人惹您生气啦?”
      皇上听到我的话,呆了一呆,眨了眨眼睛,突然放柔和了声音,安慰我道:“没事,可吓着你了?”
      我嫣然一笑,轻轻搭住他的手,嘴朝地下跪着的侍卫太监一努,说道:“我倒还好,只是这帮奴才们吓得不轻!”
      皇上顺着我的眼光,这时才看到地上跪着的一众人,不由摆了摆手:“朕没事,你们退下去吧!”
      侍卫太监们齐声应道“喳”,躬着身退出。安德海走在最后,刚退到门槛那,皇上突然说:“小安子,你回来,在一边候着。”
      安德海连忙答应,迅步走了回来,垂着手禀声静气立在一边。
      皇上看殿内再无他人,这才说道:“穆彰阿带的好弟子!”啪的一声把一封奏折撩在了地上。
      安德海只是垂着头,一声都不敢吭。
      我轻轻摇了摇皇上的手,越发把声音放温柔:“皇上这是怎么啦?穆中堂哪儿惹你了?”
      皇上微眯着眼,内中闪过凛历的光芒,似乎是咬着牙说道:“今日皇上之所以使赛尚阿视师者,岂不知千金之弩轻于一发哉!盖亦见在廷他无可恃之人也。夫平日不储刚正之士,以培其风骨,而养其威棱;临事安所得人才而用之哉?又闻皇上万几之暇,颐情典籍;游艺之末,亦法前贤;此好古之美德也,而辨之不细,其流弊徒尚文饰,亦不可不预防。自去岁求言以来,岂无一、二嘉谟至计,究其归宿,大抵皆以“无庸议”三字了之。”突然之间皇上眸中寒芒大盛,厉声说道:“间有特被奖许者,手诏以褒倭仁,未几而疏之万里之外。优旨以答苏廷魁,未几而斥为乱道之流,是鲜察言之实意,徒饰纳谏之虚文。”说道这儿,他一只被我握住的手微微地抖起来,显然是气到了极至却又不得不隐忍住。
      我心下疑惑,不知道朝廷上哪个官员如此大胆,竟然敢这样评论皇上,不管前面扣的帽子多大,说白了不过是在指责四郎刚愎自用,贪图享乐,不理国事,难怪他会盛怒至此。突然想到前面皇上说过一句奇怪的话“穆彰阿带的好弟子!”我脑中迅速转动,穆彰阿为人贪婪好权,营私枉法,生前虽然手握实权,入阁拜相,死后却是个遗臭万年的下场。他带的弟子……他到底带出了哪几个著名的学生。要知道敢冒天下之大不讳,直捋龙须的,每一代都出不了几个这样的官员。这人,应该在晚清历史上大大有名才对,想到这儿,心中突地一跳。
      就听见那边皇上咬着牙对安德海吩咐:“小安子,立刻给我去军机处颁旨,将这大胆狂妄,不知君臣之分的曾国藩革职查办!”
      彷佛晴天一个霹雳,震得我神思恍惚。
      而一身的血液好像在瞬间冻结,又好像沸腾到顶点,全身是冷了又热,热了又冷。
      没有想到,我和曾国藩这位晚清名臣的第一次邂逅,是在这样一个局面下。
      安德海连忙领了圣旨,拔腿就往殿外走。
      我回过神来,出声说道:“小安子,且慢!”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殿内,万岁爷见我阻拦安德海,很是诧异,双眉紧蹙地看着我。
      我冲他笑笑,突然正敛了眼色,俯身跪拜下去,不是一般妃子见君王的跪礼行的是郑重其事的大礼。
      皇上和安德海呆住了,过了一会,皇上才快步走到我面前,欲伸手扶起我:“兰儿为何行此大礼?”
      我不起身,只是抬起头,注视着皇上的脸,一字一句说道:“妾闻主明才有臣直,今有臣子直言,由此可见陛下英明,妾故恭祝陛下!”
      他听我这样说,呆了一呆,转而眸中光芒一闪,笑道:“好一个兰儿,是逼朕不得不做唐太宗那样的明君啊!”
      我磕一个头,这才说道:“皇上本就是明君,何来‘逼’之一词!”
      皇上看着我,半晌才说道:“朕是明君吗?”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那当然,皇上以圣祖为榜样,以天下为己任,有这样的雄心大志,又如何不是明君?”我看着皇上,一字一句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不过,皇上虽然是明君,手下却少了能臣。而为君之道,最重要的在于用人。而要用好臣子,曾国藩就万万不能惩罚。”
      皇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问道:“为什么?”
      我微微一笑,说道:“我大清虽然入关几百年,但是这国土上毕竟是汉人多,满人少。我知道有不少满族大臣们害怕汉族人附和毛贼造反,因此对咱们朝廷上的汉人官吏一直采取排挤之心。其实我觉得他们多心了,虽然目前是有一些贼子在长江那边造饭,但是朝廷上的大臣们是不会轻易造反的。汉人最看重儒家的学说,而这儒学讲的就是忠孝礼义,对皇上不忠,那是犯了大不讳,而他们受朝廷俸禄又心存歹心的话,那更是不义。除却这之外,如果因为自己冒冒然的过失,连累了家人,那更是不孝,皇上您想,这忠孝礼义抛开了三样,他还如何反得起来。相反,这江山原本就是汉人的地盘,我们虽然入了关,但这中间的曲曲折折,只怕是汉人他们自己才最分得清楚。再说了,如果重要汉臣去管理汉人,好了,人家会说我们有用人之能,退一万步讲不好了,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们还可以冠冕堂皇地找个理由摆脱了自己的过失去。”我磕一个头,“皇上,我看这曾国藩虽然出言不逊,倒还真是一个有作为的汉子,恳请皇上网开一面吧!”
      我看皇上的目光在我脸上盘旋良久,夹杂着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渐渐地一丝笑容在他嘴角浮起,他伸出手来将我从地上扶起,“兰儿,你真是四郎的贤内助啊!”
      直到这时,我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松弛开去,轻轻靠在他怀中,说道:“我也是不想四郎为国事如此烦心,如此操劳啊!”

      注释:曾国藩是我很喜欢的一名近代人物,他在仕途上应该来说是走得比较顺利的,甚至有几次超常提拔。曾国藩之被超常拔擢,一方面得益于他自己的刻苦自砺,办事干练,而更重要的则是得到权臣的赏识和襄助,这个权臣就是在当时权倾朝野、在后世臭名昭著的穆彰阿。穆彰阿是曾国藩1838年参加会试时的正总裁(主考官),因此两人有师生之谊。穆彰阿的赏识和关照,使曾国藩的官职不断得到升迁。
      曾国藩仕途顺利,自然对他所服务的朝廷感恩戴德,面对当时内忧患的局面,他更急于为这个朝廷做点什么。也许在他看来,当时最大的祸患,并不是外国的兵舰,而是朝野上下因循苟且的不良政治风气、官吏蠹民引发的深层社会矛盾。因此,他在咸丰皇帝即位后,上了一道名为《敬陈圣德三端预防流弊》的折子,大致的意思是建议咸丰皇帝不要因为斤斤于细节而忽略大事,不要因为尚文饰而不求实效,不要因为凡事专断而使大臣无所措手足。这么尖锐的批评在唯唯诺诺已成风气的当时,无疑是有一定风险的。曾国藩自己自然十分清楚,“折子初上时,余犹恐犯不测之威,业将得失祸福置之度外”。事实上,咸丰皇帝看了折子后确实很生气,“欲罪之”,后因为大臣求情才作罢,还假惺惺地“优诏褒奖”。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曾国藩对于他所效力的朝廷还是很有责任感的,这种责任感一方面来自他对朝廷眷顾的知恩图报,一方面来自儒家文化的熏陶,而更重要的是他个人的命运与这个朝廷的命运休戚相关。曾国藩想做一名忠臣,看不惯官场的腐朽和暮气沉沉,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警醒皇上,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现状。其结果则是,他的要求和建议根本得不到重视,反而使自己在朝臣中越来越孤立。此时,他所依仗的穆彰阿也已被罢黜,京师再也没有他得以施展的空间。曾国藩在一首诗中写道:“补天倘无术,不如且荷锄。”说明他已经萌生了退志。
      咸丰二年(1852),朝廷令曾国藩到江西主持乡试,他如释重负,立即离京。途中又得知老母故去,他只好回家奔丧。在曾国藩回乡后的几个月的时间里,全国的政治形势发生了很大改变,太平军的声势迅速高涨,清廷所依仗的绿营兵不堪一击,清政府急命各地加紧兴办团练。1853年1月,任命曾国藩为湖南团练大臣。历史又一次给了曾国藩展示才能的机会。
      我在这里将咸丰皇帝身边这个为曾国藩求情说法的人改成慈禧,不过是小说家言,但是从后面的辛酉政变以及慈禧垂帘听政后的事情来看,慈禧和曾国藩这君臣之间还是互有好感的,互相欣赏的。我会在后文中再多多制造这二人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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